楚夭寻气恼地说:“你这个人真是坏到家了,又骗我,还欺负我!”
“夭夭。”
楚夭寻凶狠,“干吗!”
“你怎么只会用‘坏’来骂人啊?”
“……”
自己被小瞧了?
那就不给他留情面了!
其实,楚夭寻一直憋着一个很坏的词,早就想用来骂百里明了。上辈子没骂成,放到这辈子一起骂。
他深吸一口气,气势十足地说:“大!笨!狗!”
……
诡异的安静。
就当楚夭寻有点忐忑,担心这个词会不会太过分的时候,耳边竟传来了一声低沉的轻笑。
等等,百里明这是在嘲笑自己?
楚夭寻的脸蛋一下子涨红成熟透的小番茄。
“有、有什么好笑的……!”他扔掉盲棍用拳头去锤百里明,“大笨狗……你就是大笨狗!最坏最坏的大笨狗!最坏,最讨厌,就知道骗我欺负我,害得我一想到你就、就伤心……”
真的很伤心。
每每眼前浮现男人纵身一跃的画面,心就像被石头击中的薄玻璃,发出疼痛的迸裂之音。
百里明轻轻扳过他的肩膀,温热指腹捻过那又浓又长的睫毛,替他抹去眼泪。
这样轻柔的一个动作,却像触动了泪腺,强忍的泪珠子纷纷滚落。
楚夭寻生怕哭的时候会不当心睁开眼睛,一只手用力捂住,另一只手去遮百里明的眼睛。
他心里有个很深的阴影,自己的眼睛可能已经像大多数盲人那样萎缩退化,像两颗丑陋的死鱼眼珠镶嵌在眼眶里。本来也认命了,哪个瞎子不是这样呢?
但他喜欢上了百里明,被数不清的美人明里暗里扑赴追逐的百里家家主,早已习惯的缺陷一下子成了软肋,最不愿被看见的丑陋之处。
百里明好像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扯开他的手,干燥温暖的薄唇贴上他颤抖不已的眼皮,轻缓而耐心地细细啄吻,安抚着他的情绪。
“小哭包。”百里明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摇,又亲亲他的眼睛,“夭夭小哭包。”
楚夭寻哭嗝打得喘不上气也要回击,“大……大笨狗。”
他想这一定是报应,自己是在偿还上一世死前,百里明抱着自己时,落在自己脸上的那一滴热泪。
什么“爱令人成长”、“人都是在爱中变得坚强”,都是胡说八道。
明明他和百里明,都因为喜欢上一个人,变得无比软弱。
“夭夭,你知道我今天是要出差去哪里吗?”
楚夭寻用瓮声瓮气的感冒声音说:“不知道,没兴趣,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现在是我前夫。”
百里明皱眉,“前夫?”
“咳咳……”楚夭寻差点呛到,急赤白脸地改口,“前、前男友啦……”
“夭夭。”百里明贴近他白嫩泛粉的耳廓,故意压低声音问,“你在想什么?怎么会想到前夫?”
“……我电视剧听多了行了吧!”楚夭寻赧得小脸通红,在男人怀中挣来挣去地发脾气,却被男人一把按住。
男人抵着他耳畔,一本正经地问他:“夭夭是不是偷偷想过,要做我的老……”
“你你你你闭嘴……!”楚夭寻头顶都快噌噌冒蒸汽了,“你再乱讲,我就真的不要你了!再也再也不理你了!”
百里明见他羞得厉害,一张小脸蛋快从糯米汤圆红成樱花团子,也就不再逗他了。他结结实实地把人搂了个满怀,“夭夭,对不起。”
楚夭寻“哼”了一声,“你要说对不起的事多了。老实交代,出差什么的是不是又是诓我的?”
“不是。”
楚夭寻掐了他一把。很好,这个人现在都懒得找借口黏着自己了。
“导盲员的工作还没完成,必须陪着你,不然就违反了合同。”
楚夭寻又掐他,“所以现在是强扭的瓜了是吧?”
“……”百里明发现自己说不说话都是错。
楚夭寻掰开他的胳膊从他腿上下来,窝在沙发转角面壁,表示自己很生气。
百里明怕他滴溜溜滚下来,又把他端起来抱好,让乘务员送来准备好的点心和饮料,一个一个地喂他杏仁小圆饼。
“夭夭,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楚夭寻“喀哒喀哒”啃着小圆饼,“什么?”
百里明犹豫了一下,“我们的关系。”
楚夭寻手一顿,放下小圆饼,低声说:“我不知道。”
听百里明没动静,他有点担心地转向他,“你……是生气了吗?”
头发被温暖的大手薅得乱糟糟。
“笨。”百里明捧住他的脸颊,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可能生你的气。对你,我只有一种情绪。”
楚夭寻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那就是喜欢。”
楚夭寻颤抖了下睫毛。
如果没有和百里明经历上一世,他或许会觉得这是哄人的甜言蜜语,一层空糖壳,一抿就碎掉。
但百里明证明过了,糖壳里包裹着的,是一颗沉甸甸的真心。
百里明把真心给了他,他没有抓住,弄丢了这颗心。
现在,百里明还是做出一样的选择,还是把心捧到他面前,他还能有勇气去接住吗?
飞机进入扰动气流区,穿过乱气流,舱内一阵颠簸。
这次的感觉比起飞时更强烈,楚夭寻不由心悸害怕。
但下一瞬,整个人就被百里明按进怀里,大手覆上来捂住他的耳朵,他的另一只耳朵正好贴上男人的心口。
世界变得格外安宁,一声声传入耳中的,只有沉实有力的心跳。
遥远的,又很贴近的,和前世临终前,在男人怀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就连心跳都未曾改变。
楚夭寻脸蛋被百里明的体温蒸得发热,眼底也开始发热,酸酸的,胀胀的。又有一点想哭,但绝不能再哭了。再哭的话,大笨狗肯定会觉得自己是怕坐飞机吓哭的。
飞机很快飞出了乱气流,舱内又变得平稳安静。
“夭夭,现在好了,没事了。”
楚夭寻还是像小鸵鸟一样埋着脸蛋,不肯抬头。自己现在一定是脸红、鼻子红、眼睛红,红得像猴子屁股,丢人。
百里明看向攀着自己的那两只小手,细弱的手指兀自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不肯放,白白软软的小猫爪子,又倔强又胆小,可爱到他心痛,痛得慌张。
他捞起这两只小爪子,捻了捻潮软的手心,拢进自己手掌。
“夭夭,你不用着急给我答复,也什么都不用担心。”
楚夭寻懵懵地仰起小脸,“嗯?”
“你是我的主人。”百里明在他的指尖印下轻轻一吻,“我永远归你所有。”
楚夭寻手指一颤,像被灼烫的火星子燎到,十指连心,连心尖都在烧。
“所以,夭夭,你随时都有选择我或放弃我的权利。你想要我怎样,想如何决定我们的关系,只按自己的心意就可以。”
“那……万一、万一我真的不要你了,你伤心吗?”
第一次听到哑巴打直球,楚夭寻简直招架不过来,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
“会。”
“……”
“也就致死的程度。”
楚夭寻小脸通红,气咻咻地抽开手,“那你还说,说了也白说。”
百里明把小白爪子捉回去,握紧。
“你还没有见过我,我想有一天你能看见我。到那时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楚夭寻晕晕乎乎,“什么看不看见的,你又在说什么怪话。”
百里明只是亲亲他的指尖。
在不能保证复明手术百分百成功之前,他不能给夭夭希望。
没有什么比怀抱希望却落空后更痛苦的事了,他绝不可能让夭夭去经历一遍。
等到了基地那边,天色已经渐晚,需要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楚夭寻想着基地坐落在荒山野岭里,两个人不会要搭帐篷吧?运气好点说不定能有个员工宿舍什么的。
可出乎意料的,基地附近居然有一家酒店,还是那种坐落在自然风光里的顶级避世酒店,三层高的裙楼以玻璃幕墙围合,散发着通明透彻的暖光,就像童话里隐藏在森林深处的神奇糖果屋。
“夭夭,你有闻到什么香气吗?”
楚夭寻点点头,他一进这家酒店就嗅到了阵阵松香气息,自然干净,透着点暖意,令人心生安惬。
“这座酒店建造时,内部只采用最原始的石材和木材,没有额外的人为加工。石材都是黑森林的片麻岩和花岗岩,木材也都来自黑森林云杉原木专属区域。”
楚夭寻震惊。
楚修榆就有一架用这种木材做音板的钢琴,是楚俊松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稀罕得他炫耀了好些天。
结果……百里明拿这么贵重的木材用来盖房子?
“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楚夭寻弱弱抗议。
百里明答非所问,“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