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楚夭寻低声问。
百里明看着他,少年面颊上的光晕会掩盖星星的光亮,如同灯火在白昼下黯然失色。
一时不知该说“很好闻”,还是“很美”。
又或者眼睛看到的和鼻子嗅到的都不是最准确的,嗅觉与视觉非得共通,才能完整圆融。
这瓶香水的成功已经得到了验证,但楚夭寻似乎仍不满足,非得确认每一个香味分子才行。
一双雪白的小手急切又近乎放肆地在男人身上寻索,男人天生体温偏高,和普通人不一样,他的身上说不定有更暖更热的所在。
楚夭寻沉浸在满腔的好胜心里,忽然不知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令人误会。
娇小漂亮的少年跪坐在地上,身体向前倾着,攀附在高大英挺的男人身上。那段被浴衣腰带勒束着的月要身,随着嗅闻香水时的动作,显得愈发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百里明鼻梁见了汗,哑声道:“夭夭。”
楚夭寻按住他,“别动,还在测香。”
可百里明不能再忍下去了,他一动,楚夭寻就跟着动,然后重心不稳地跌坐下来,两只手还搭着他的肩膀,异常亲密。
软玉温香落了个满怀。
这是只在妄想中才出现过的,楚夭寻愿意把全身心托付给他时的姿态。
“你现在整个人都好香。”楚夭寻喃喃道。
不仅是香水本身的气味,在和百里明的气息与温度融合之后,它变得更加惑人,拥有了更高的完成度。
他忍不住又贴上了百里明的颈窝,小巧的鼻尖来回轻蹭。
明明是他给男人喷上的香水,现在又像是男人故意散发某种勾人的气息,害得他心痒痒。
眼睛看不见,他只能用气味去一遍遍描摹男人的存在。
百里明指骨紧了又紧,掐住了他的月要。
楚夭寻是那样苗条纤细的少年身量,他一只手就能握住。指尖传来柔腻感,温滑如羊脂,诱他作恶, 引他让楚夭寻涕泣落泪。
楚夭寻感知到了危险的气氛,像惴惴受惊的小动物,终于醒过神来,“我……我试验好了。”
他想站起身挣脱开来,却被百里明用更重的力道按了回去。
坐下的一刹那,楚夭寻后背一僵,整个人一激灵,仿佛觉察到了什么。
他的脸颊肉眼可见地迅速红了起来,睫毛底下也渗出水汽。
“百里明……!”
楚夭寻难得叫出百里明的全名,清澈的嗓音泛起沙哑。
百里明当然不会放开他。楚夭寻胡乱点火,他能忍到现在已属常人之不能忍。
火星纷纷溅入一堆在烈日下被暴晒很多天的柴薪,柴薪怎么可能不“噼啪”燃烧。
楚夭寻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嗫嚅告饶:“我疼……”
百里明一双纯黑眼瞳凝视着他,夭夭真的越来越爱撒娇,自己再无法自抑,也会极小心地控制力度。
他是自己掌心的一颗小珍珠,珍而宝之地对待他已经成为本能,又怎么会真的弄疼他。
但还是心软,稍微松缓了十指。
楚夭寻又凑近他一点,像有什么难以启齿地秘密要告诉他,软声颤颤道:“笨蛋……不是这儿啦。”
骇人的异样感。
被烧火棍或者大槌铁这样堪称大杀器的凶器威胁,谁能不害怕?
百里明懂了,到底放开了楚夭寻。
他的夭夭还是太小太嫩也太纯洁了,他不想让费洛蒙肮脏狰狞的具形吓到他,更不愿他窥视到自己如水下冰山的潜意识。
海面上的冰山雪白巍峨,沐浴在天光之下,洁净无垢。
而深海之中,在那阳光永远照不到的地方,却是阴湿黑暗的不可名状之物。
楚夭寻听见百里明往浴室的方向去了。他想起百里明之前也有过这样,一去就要去半小时到一小时,却又不像洗澡,因为每次他回来就像在冷水里浸泡过一样,空气里都弥散开冰凉的水汽。
楚夭寻以前不明白,现在似乎知晓了。
因为他也有了相似的情况。
小肚子会不舒服,酸酸涨涨的,又不像吃坏东西。
身上很热,很烦躁,像有很细的牛毛一样的针在扎,刺刺的,细密的痛痒。这种时候,他真的很想一头跳进冰冷的水池里,让自己“嗤”的一声冒出冷却的青烟。
楚夭寻快步走进浴室,在百里明惊愕的视线里,摸索着拧上花洒。
“会、会感冒的……”他的睫毛很沉重地打颤,阴影忽闪在嫣红的面颊上。
“这么冷的天,不能再洗冷水了。”
含混的口齿,微重的鼻音,不是提醒的提醒。
百里明很慢地滚了滚喉结。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编一个谎言,牵强拙劣也没关系,总之得先把人哄出去。
再在睡前一如既往地把娇娇懒懒的小猫搂进怀里,给他念那些纯真烂漫的童话故事。
但他做不到这样。
“夭夭,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楚夭寻身形一晃,低下头,两只小手纠结地绞在一起。过了会儿,缓重地抬起来,伸向了百里明。
百里明,又变得很坏。
明知他眼睛看不见,还故意让他自己摸索找寻。
楚夭寻要哭不哭地紧咬嘴唇,一双细嫩玉白的手像暴风雨夜的玉兰花枝,簌簌颤抖。
好不容易接触到了,他的眼眶却红得更加厉害。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盲人体验感知事物,很多时候全靠一双手,他也一样。温度,形状,重量,以及其它,都在鲜明不过。所以,即使看不见,他也勾勒出了七八分。
既像怪物的,又像怪物。
楚夭寻茫然又害怕,根本不知该怎么对付。
而且,他两只手根本无法掌控,只能狼狈地捧,才一会儿功夫,手腕就被压得发酸。
他要哭了。
羞耻心膨胀成一个大气球,已经快到临界,一戳就破。
楚夭寻想学着百里明那时帮他的动作,但一回想,脑髓都烧得“咕嘟”冒泡。
自己的这双手好像从未像现在这样笨拙。
指节灌了铅,手腕抬不动,指尖僵硬麻痹。
没多久,楚夭寻就觉得手掌心开始疼了,一半是烫的,一半是磨的。
“你好了没啊……”
他担心自己的手心真的要出血了。自己像受着酷刑,不停地把手伸进没熄灭的炉灶里,去抓握纹理虬结的烧灼柴薪。
可男人的变化告诉他,显然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刻。
楚夭寻吸了吸鼻子,委屈地哭了。
少年的皮肤又嫩又薄,平时男人爱惜得他跟什么似的,简直把他当成雪捏出来的小小的人,不会让他碰到半点可能令他受伤的东西,就连汤饮都要晾成适宜的温度,再一勺一勺送到他嘴边。
但现在却异常残酷地对他,还覆上他的手背,拢住他的手指,桎梏着他,指引着他。
楚夭寻忽然庆幸自己是个瞎子,不然的话,他就会看见眼前的画面。仅是稍微想象一下,自己就要被热热地烧成灰烬,别说真的亲眼目睹。
楚夭寻哭得更厉害了。
恐怖的是,他的眼泪连一颗火星都没能浇熄,反而让炭火燃烧得更旺。
楚夭寻真的要绝望了。
等终于结束时,他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通红,尽是斑驳泪痕。
百里明复把他抱到洗手池边洗手,一双软嫩秀气的小手原本像雪一样干净,现在却被脏得厉害,手心和指缝都挂满了。
百里明把这两只手夹在自己掌中,在温水水流下细细冲洗,还轻柔磋磨每一根手指。
虽然打了香皂,但还是掩盖不住味道,被潮湿水汽一蒸腾,变得更加浓烈。
尤其是对嗅觉敏锐的楚夭寻,简直带了几分刺激性。
等百里明给他洗完手,再用柔软的毛巾擦干,他还在抽抽搭搭,眼眶里蓄着一汪泪,浓密长睫毛潮漉低垂,像受了天大的欺负。
百里明亲亲他泛红的鼻头,哄他:“不哭了。”
楚夭寻呜咽道:“我的手还是好痛。”
百里明很轻地捻开他颤颤蜷拢的手心,果然红了一大片,还有些发烫。
他拿出清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边涂边吹气。
楚夭寻耷拉着嘴角,“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该瞎好心。”
百里明朝他手心红得最厉害的软肉吹了一口气,这只被他握着显得愈发纤小的手立刻像小猫爪子那样蜷缩了起来。
“我怎么了?”他问。
“你……还用我说!”
百里明继续往他手心吹气,“是你主动的,宝宝。”
“可我也没想到你……竟然……”
后面的话,楚夭寻实在说不出口,脸蛋红成小龙虾,又热又辣。
真的好可怕,至今心有余悸。
楚夭寻万分庆幸自己前一世只和百里明做了有名无实的夫妻。
说起来……百里明那个“恶魔”的称号,不会是和这种方面有关吧?
倒也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