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眼睛里的欢喜好似都要化成似的,就算凌绝离开了,他还是会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灵果,就好像是在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
“师父给我这个是不是也希望我能好好修炼,如果我修炼得能更好的话,他是不是还会送我东西,是不是会夸我。”林白患得患失地道,他语气中的期待是个人都不忍不满足他的。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些坚定,“我要更努力修炼才行,我要达到师父对我的期待。”
林白是一个很努力修炼的人,他知道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修为,所以他一直不敢懈怠。玄远是眼睁睁地看着林白只要没有必要的事就一定会待在房间里修炼的,但此时此刻,他却破例了,他就望着这枚圣灵果一直发呆,不理智到了极致。玄远看着都有些嫉妒了。
玄远也知道林白会这样不是因为这是修真界万年一见的圣灵果,而是这是凌绝第一次送给林白的礼物。
林白这幅赤诚纯粹的样子真的很不像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人。
很快就到了晚上,林白必须修炼了,但他摸了摸一直被他捧着的圣灵果,终究还是没有服下这修真界所有人都抵御不了的诱惑,而是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储物戒。
他眼神中的珍惜和忐忑让玄远明白,这件礼物对林白来说太重要了,他想珍藏起来,林白也担心这是自己收到的唯一一份礼物。
林白缓缓地闭上眼修炼,玄远心里却下定了主意。
如果林白真的很喜欢凌绝送他礼物的话,他以后一定会想办法让凌绝不停地送的。
只是很快,玄远就怔住了。因为凌绝在修炼了没多久后就走了进来,他为什么会来?
虽然林白表现上毫无异常,但已经相当熟悉的玄远瞬间就发现林白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玄远能够感受到林白那忐忑和紧张的心情。圣灵果服下后会把修士带入一种玄妙的境界,会让修士屏蔽掉外界的感应,直到药效过去。
那一瞬间,玄远感受到了林白的内心想法。
他在怕师父发现他没有按他说的那般服用,担心他觉得自己是个不听话的孩子讨厌他,他怕师父误会他,他没有服用只是因为真的太珍惜了。
眼睫微微颤了下,玄远感受到林白那惶恐不已的内心觉得心疼极了。
为什么林白要这般在意他的师父?
是了,他刚刚已经知道了原因,凌绝是林白的亲生父亲,林白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已经刻入身体的本能。
但林白不应该如此忐忑地期待凌绝的,凌绝本来就该对他很好。
玄远看见林白的眼睫微颤了下,知道他还是不敢骗凌绝,准备开口解释了。
但偏偏也是这个时候,凌绝走到了林白的身边,也打断了林白的举动。他甚至都没有多停留一下,就那样毫不留情地将手伸进了林白的背脊处,然后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骨头。
玄远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他瞳孔微缩,四肢冰冷,近乎情难自禁地吼着,“你在做什么,就算你还不知道他是你的亲生孩子,可他是你的亲传弟子啊,他是那样的崇拜你,那样的在意你,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玄远一边说着,就一边颤着手准备去林白的慧根抢过来。
但他的手仅仅只是碰到镜面,他的嘶吼也没有被任何人听到。玄远这时才意识到他不过是个局外人,这一幕也已经切切实实地发生过了,再也无法改变。好像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血液中的温度再被什么一点点地剥离,玄远从未如此无力过。
他是你的亲生血脉啊,你在你道侣死前答应过她的啊,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啊。
玄远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些血色,他的拳头狠狠地攥紧,狠狠地砸了上去,他用的力气极大,拳头上渗出了骇人的血珠。但身体上的疼痛却不及内心十分之一。
也是这个时候,玄远看到了林白。
他忽然发现林白从始至终都没有开过一句口,虽然血色已经全部褪去了,从背脊出涌出的鲜血已经将他一副染红,他额间全是汗水,嘴唇也白得吓人,但他就真的跟服用了那圣灵果一样对外界没有感知。
那一刻玄远只觉得身体内的血液凝固了,他冷得牙齿发颤身体发抖。
光是他这个局外人都已经这样难过了,林白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刚刚还满心欢喜的林白此刻会是什么样的感受。玄远根本不敢去想,他怕自己稍一代入,就会被那无尽的绝望吞噬殆尽。
玄远颤抖地看着林白,想象不出来他现在究竟有多痛,也根本想象不出来林白是怎样忍着不发出一道声音的。
他的慧根就那样被生生□□了啊!
让他欢喜了那么久的圣灵果不过是用来夺走他慧根的工具,他没有屏蔽掉感知,他所承受的不仅仅是身体上那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更有心灵上的奔溃。
但画面依旧在继续,玄远就看着凌绝连看林白都没看一下,而是随手掏出来了个手帕不紧不慢优雅至极地将骨头上和手上的血液一点点地擦净。
他竟然还敢嫌林白的血脏?
虎毒不食子啊,他怎么能够这般坦然地踩着别人本就支离破碎的心□□。
“可惜了,全部的根骨必须得到二十岁的时候才能彻底成熟,那时也才是抽走它的最佳时机,还得再等几年。”凌绝的声音就像是九天的仙人一般,“还是再让苏然委屈一些时日吧。”
玄远看着对方道貌岸然的脸,很不得将其撕碎。
他是怎么能够说出这些话来的?
什么叫做委屈苏然?
最惨的受害者明明是林白才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抽走根骨毁掉的人是你亲生儿子啊,是你本该宠着他开开心心长大的亲生血脉啊!
凌绝说完后皱着眉头地看了像是丢了半条命的林白一眼,他轻轻挥了挥手召来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灵仆,“收拾一下,恢复本来的样子。”
玄远只觉得这句话刺耳至极,什么叫收拾一下,就好像林白在他眼中只是一个物件一样。
而且明明他都对林白做了这种事了,他内心都没有一点愧疚,都不愿亲手收拾掉这些残局吗?
但玄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绝离开,看着那灵仆为林白上了药,使用了术法,让一切恢复成了刚开始的模样,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但不论再怎么恢复都只是徒劳,林白一直都清醒地看到了这一切。
灵仆走后没多久后,林白就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光彩。
他重新拿出那圣灵果,似乎想要将其碾碎,但他努力了很多次还是没有,他相当自嘲地笑了笑后就将这圣灵果收了回去。
从那一刻起,林白便开始疯了一样地修炼,没日没夜地修炼,不管谁找他他都不出去,他足足修炼了三个月,但修为没有丝毫的增长。
他好像有点疯了。
但林白却出门了,他刚出门就听到了同门羡慕震惊的话语。
“天啊,苏然好像又领悟了一个绝学,他悟性好高啊,要不是根骨实在太普通,肯定能到天骄榜前十。”
林白浑浑噩噩地听着这些话。
他知道苏然这样高的悟性是来自他的慧根,而苏然那普通的根骨也会在不久后换成他的。
“林白,你出来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剑法要怎么练呀,我好像不会练。”有人拉住了林白。
林白呆滞地看着他,他颤着手将那绝学拿了过来,那不过是最简单的剑法,虽然林白没学过,但要是往常他只要看一眼就能掌握的。
可现在他却如同在看天书般一样,他完完全全地看不懂了。
他的声音在打颤,狼狈至极,“我也不会。”
“你不会,你怎么可能不会,林白,我们都是同门,你怎么如此小气,我又不会因为学会这剑法就超过你。”那弟子也怔住了,他看向林白的眼神就好似再看什么自私至极的小人。
“哎呀,你去找苏然吧,苏然性格可好了,人又耐心,他肯定会教你的。”旁边有修士拉住那弟子。
这句话让林白只觉得心里像是被极锋利的刀割了一下似的,他呆呆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觉得体内的血液都要跟着一起流去了。
修士们聚在一起绝大多数都是讨论修炼的问题,但林白却完全参与不进去,从那一刻起,他逃避般地不再和任何一个同门搭话,变得孤僻怪异,再没人愿意接近他。
第16章 是他
玄远想要知道的答案已经完完全全地通过镜面中的景象表达了出来,镜面恢复了平静,再不倒映出任何画面,但玄远的手却依旧攥得紧紧的。
所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吗,凌绝当初为了给苏然换根骨收了林白为亲传弟子,明明苏然已经有很多寻常修士梦寐以求的东西了,林白只有这一个资本,凌绝却还是要不惜毁掉林白来帮苏然铺好所有的路。
凌绝待苏然这样好仅仅只是因为他当初一句视若亲子的承诺。
视若亲子。
这四个字此时此刻听起来竟如此嘲讽。
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玄远还是没有料到林白的过去竟然是如此黑暗。林白当时究竟有多绝望,苏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东西,周围人误会他,他被逼得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偏偏这样对待他的人又是整个修真界都不得不重视的凌绝,他连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
玄远只要一想到林白刚刚眼神中的空洞和无措,他就心如刀绞,他方才还为林白眼神中的重新振作而松了一口气,现在却如坠冰窟。
林白究竟是怀着多大的勇气才点燃了那一丝微弱的希望的。
如果一切顺利,自然没什么,但若是凌绝真的还要对林白下手,他根本无法想象林白会变成什么样。
他一定得想办法,一定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虽然现在的玄远因为失忆什么都不做了,但他的潜意识却告诉他,如果他恢复了记忆,他是有能力彻底阻止这一切的。
他必须得尽快恢复记忆了,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住他的少年。
玄远在心里告诫着自己,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更加失落了,明明想要恢复记忆是人之常情,但他总觉得恢复记忆后的他就不是他了,他想和林白待尽可能多的时间。
只是他真的不能这样自私。
玄远在原地呆呆地站着,融灵草所在的地方很远,林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成功将其取回。
玄远看着面前的通灵镜,他迟疑犹豫了很久,终于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我和林白是怎么认识的?”
在变成另外一个他之前,他还是想知道他和林白之间的故事。
玄远的嘴唇微微抿起,林白说自己对他很重要,他们的初见应该会很甜吧。
画面流转,或许是因为玄远就是本人,他感觉自己真的被拉回了那段记忆中,能够感知到当时的所有情绪,他好像真的变成了那时的他。
只是€€€€
玄远有些微怔地看着自己矮小的身体,看着身上那简陋的衣服,画面中的他竟然只有六岁。他和林白竟然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见面了吗,他还以为他们是长大后才相遇的。
或许是因为通灵镜的玄妙和本人的加持,玄远竟然想起了他六岁之前的记忆,也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什么样的。他的母亲是一个普通宗门的宗门子女,资质平凡,但她不甘寥寥过完这一生,自己资质不够,就想着靠外力提升修为。想着母凭子贵的她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跟第一剑宗的宗主玄长生有了鱼水之欢,她也很幸运地直接怀孕了。
但她并没有直接暴露,担心玄长生会不要这个孩子的她悄悄地回了宗派,默默地将孩子生了下来。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宗门内的所有人,他们都认为只要等孩子长大了,带到玄长生面前后,玄长生会因为木已成舟收下这个孩子,他们整个宗门也都能一步登天。
所以他们待小时候的玄远很好,巴不得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好让玄远之后有理由报答他们。
“远儿,你看到了吗,我因为你已经被宗门追杀了,我沦落到如此地步全是因为你啊。你可一定要记住我的恩情,将来得报答我啊。”小玄远看着面前形如疯妇的女子,听着她口中的话,内心毫无波动。
他不过是对方用来向上爬的一个工具罢了。
可惜了,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当他们宗门遇到危险,他们不得不提前借助小玄远去抱大腿的时候,玄长生却连和他们见一面都不愿见。玄长生明明知道了小玄远是他的亲生血脉,但他完全没有要把认回的意思,就好似小玄远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小玄远也不在意,他也把玄长生当成是陌生人。但这样的一个结果却让女子和他所在的宗门都呆住了,他们的哭喊没有引来任何的怜悯,他们的失望和收到的嘲讽化成恶意转移到女子和玄远身上,他们道貌岸然地要杀掉他们这两个宗门污点。
女子带玄远逃了出来,来到特别偏僻的一处大陆。
小玄远冷淡地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对方这样护着他可不是因为母子情深,只不过现在的他可能是她唯一翻身的资本了,不得不抓住。毕竟,他怎么也是玄长生的孩子,资质极强。
见小玄远一直不回答,女子面上的疯狂更甚了,她声音拔高了好几分,像是厉鬼,“听到了没有,你欠了我,你之后该还我的!”
小玄远还是不说话,就那样冷冷地看着她。女子在他身上看到了玄长生的影子,她有些不受控制地恶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但在小玄远还没有反应的时候,看到他脸颊一片红肿的女子已经有些慌乱地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安慰他了。
“远儿,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只是你的神态太伤我的心了,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你以后还是会报答我的对不对?”
他和女子在偏僻的镇子住了下来,那女子一直疯疯癫癫的。
小玄远也无所事事地待在那里。
直到有一天,忽然有一个人闯进了他们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