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穿着校服的少年小心翼翼将什么捧在手里,笑容灿烂,仿佛声音都是甜的:
“景哥!你看我昨晚通宵给你编的颈绳,好看吗?”
记忆中的自己对上少年无辜的大眼睛,却只是冷冷看着,没说话也没接过去,最终无动于衷转身离开。
简辞吃力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奈何身高体型差距是硬伤,实在拽不动。
“靠,别他妈死我房间行不行啊!祁修景!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祁修景冰凉到可怕的手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本能般不假思索道:“好看。我一直戴着……阿辞,不用熬夜……”
简辞一脸懵逼,这都什么前言不搭后语?高烧把本就卡bug的脑子烧得更糊涂了?
却见祁修景话未说完,忽然攥拳抵着眉心,头痛得闷哼一声,继而身体一歪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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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关上房间门:“祁先生血压血糖都太低,加上高烧不退才突发晕厥。吃了退烧药看看体温变化,如果不行的话就输液吧。”
简辞无奈点头,心想狗男人简直太金贵,简直就和易碎昂贵瓷器似的。
输液又怕刺激着心脏,吃药却还只能吃某特定进口退烧药,吃了普通药,绝对又胃疼又吐,活像谁要毒死他。
那药国内不太好找,医生手头也没有,简辞已经打电话让祁修景的助理来送了。
好好的人说晕就晕,简辞差点以为自己的房间要变成凶宅了。
他走到床前,见祁修景睡得太沉太气息微弱,冒傻气地试了试昏睡中的他鼻息。
还好,仍然是热乎的€€€€自己倒是惨痛失去了保险公司的一大笔赔偿。
徐秘书发来消息,说自己争取再用五分钟就到。
简辞的母亲担忧问:“小景怎么难受也不吭声啊?你这小兔崽子,瞧你午饭的时候把人家欺负的!”
简辞哼了一声,心想也就趁现在欺负他,等他想起来了可得赶紧跑路。
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发觉自己被戏耍许久、恼羞成怒的大财阀会有多么恐怖。
正说着,院外传来汽车声。
简辞没让徐助理绕路一大圈进来,而是相当体恤打工人的出门去取的。
“简少爷好!您叫我小徐就行,我是祁总的助理!”
他是第一次见简辞,但简辞却对他的嘴碎话多印象深刻,他为此上辈子没少被祁修景扣奖金。
“这是祁总的药。”徐助理拎着一个大袋子。
某药罐子单是药就一大摞,简辞一股脑接过来,打算让祁修景一会自己看看要吃什么。
简辞忽然试探问道:“他最近……平时还好吧?”
简辞想问得是祁修景失忆前后的举止行为,在下属面前有没有变化。但小徐显然会错意了,话多道:
“唉,本来祁总昨天都退烧了!结果警局大半夜冻死人的居然不开空调,是在响应国家号召节能减排吗?”
“加上祁总匆忙赶过去,穿得少了点,一来二去果然又着凉了。”
简辞道:“什么?他昨天就发烧了?等等,你们去警察局干什么?”
“毕竟让警察协助调查,能快一点找到您嘛。这都差点没赶上,幸亏那MB年龄小、紧张手抖把酒撒了。”
简辞听得云里雾里,心想自己就蹦个迪的小事,这怎么还至于让警察帮忙找人?
正想开口发问,却见小徐忽然做出神秘恐怖的表情,压低声音道:
“您知道吗,警方刚来了消息€€€€那杯酒里掺的东西,竟然真的是毒|品!”
简辞一怔。
虽然仍旧一头雾水,但他却当即为那个危险可怕的词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小安过分紧张的样子、撒在他衣服上以至于最后没喝成的酒。
话说到这地步,怕是傻子也懂了。简辞倏忽瞪大眼睛,凉意瞬间爬上脊背!
一阵毛骨悚然的后怕。
所以在车上时祁修景不让他点MB、还说下次跟着他,不是因为嫌他不乖,而是因为这件事?
此时一道低哑沉冷的嗓音响起:“谁让你和他说这些的?”
简辞转头,见祁修景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目光愠怒看着徐助理。
“啊!祁、祁总,”小徐吓了一跳,“不可以说吗……”
完了,奖金又没了
身为祁修景身边的助理,大事上小徐还是拎得清、管得住嘴的。简小少爷既是老板娘、又是当事人,他万万没想到要保密。
简辞惊诧道:“祁修景,到底怎么回事?”
命运轨迹发生了变化,他上辈子没去Knight喝酒蹦迪,因此并不知道这场危险的阴谋,险些将他不明不白栽了进去。
简辞忽然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死因也是不明不白的。
众人都说简辞是自杀,他也就认下这说法,心想或许是在精神崩溃的浑浑噩噩中,无意识主动沉入海底、结束了生命吧?
死亡瞬间,抑郁的情绪随之消失,死亡的痛苦记忆也保护性的尘封,简辞从未再推敲过自己死因。
我真的是自杀吗?
咸冷的海水、活生生窒息的无助与绝望恐怖……
见简辞的脸色不断变化,祁修景沉声道:“别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他声音稳而冷静,仿佛有令人镇静的魔力。
难以言喻的安心攀上心头,被揪住的紧张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简辞许久后才回过神来,仰起头强硬道:“这点小事,我当然不怕了!滚蛋回去睡你的觉!”
胆小的小狐狸被吓到炸起浑身的毛、竭力显得自己凶神恶煞以此壮胆。
祁修景见状,忍不住淡淡笑起来,忽然很想摸摸简辞竖起呆毛的脑袋。
或许是病中自制力差,他到底没忍住,猝然抬起手捏了捏那一摇一晃的呆毛。
“你!”简辞震怒,摸了他的头,他再长不高了怎么办!
他还立志要比一米九的祁修景还高呢,这狗男人肯定故意是不让他超过!
正说着,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地快门声。
这声音简辞太熟悉了,他迅速一转头,果然见一狗仔打扮的人,扛着相机就跑!
“我靠完犊子了!”简辞道,“他是不是拍着咱俩了?”
说完这话,却发现祁修景表情很平静,似乎并不意外。
他顿时恼火:“祁修景你故意的!草你你大爷!你是不是刚刚就看到那里有人了?”
祁修景没说话。
这狗男人向来性子傲气,从来不屑于说谎,不说话的意思就是默认了。
简辞撸起袖子,非常想给他一拳,却见他忽然就皱着眉闷闷咳嗽起来,咳得近乎站不稳,仿佛大点声都会让他不舒服。
见他踉跄了一步,似乎又要摔了,简辞想都没想就条件反射上前一步,试图扶住他。
孰料失算的是,祁修景这次自己站稳了。
反倒是简辞,一时没刹住车,直接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简辞的脑袋被埋在了祁修景的胸口,听到男人的轻笑从胸腔闷闷传来,罕见地开玩笑道:
“你倒是也……不用这么感动。”
作者有话要说:
简小辞:……?狗男人,我这就让你比我更不敢动(拔刀.jpg)
第10章 遗产
祁修景虽然这一刻站稳了,但从院门口往回走时,脚步明显是虚浮的。
简辞走在他后面,有点担心他再摔着、磕着膝盖。但转念一想,又自己对自己嘀咕:
对狗男人就该秋风扫落叶般残忍,站不起来了才好呢。等他恢复记忆恼羞成怒的时候,就只能坐在轮椅上无能狂怒了。
简辞一边设想他狂拍轮椅的画面,一边忍不住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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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退烧药之后,祁修景的体温虽然是降下来一点,但仍旧还是头疼得厉害,晚饭也没吃。
简辞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盘腿坐在沙发上打着游戏消食。
坐在厅那边插花的简母道:“小辞,厨房把雪梨汤熬好了,你送上去吧,顺便看看祁先生醒了没。”
简辞认真盯着游戏屏幕:“我不。那个谁……小王?你上去送一趟。”
简母放下园艺剪,走过来道:“你亲自去吧。无论多强势的人,生病时也难免比平时脆弱、希望有人陪……难道你们吵架了?”
简辞赶紧摇头否认。真没吵架,不过就是快离婚了而已。
在母亲的注视下,他只好放下游戏手柄,端着碗上楼时忍不住想起来€€€€
某人这么一病,今晚显然是走不了,那岂不是还得和他同床共枕?
低烧最是难受磨人,祁修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在头痛欲裂的煎熬中,努力试图抓住更多记忆碎片。
这强行回忆的行为如生生在他的脑子里翻找撕扯血肉,越是想,就越是让头痛不断加剧。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坚韧又固执地继续试图回想。
顺着唯一展露出的清晰记忆,他一遍遍自虐般问着自己:
我当时为什么没收下简辞编织了一整夜的挂绳?
最后它到底哪去了?
为什么……
“祁修景!祁修景你能不能听到?我靠你怎么回事啊?!”如同隔着一层水幕,他听到简辞在焦急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