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历延年就不太去永双殿,他怕皇爷爷看见他伤心,坏了身体。
“我不是介怀阿叔穿阿父的衣裳,我知道阿叔为了我好,可皇爷爷见了阿父旧衣,肯定会难过的。”历延年直白说。
他不想伤阿叔在意他的心。
黎南珠在屏风后换衣裳,听到年年说的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知道年年说什么€€€€他刚目光确实落在太子衣物上,还犹豫纠结了,年年是看出来了,也知道他意图。
但竟然是这么个道理。
不是介怀他穿太子衣服,而是担心圣上身体。
黎南珠顿时眼泪汪汪的,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啊。
遭遇如此劫难,还有这样心肠。
“延年在这世上,爱护关心延年的至亲……”历延年没说完,在他心中没几人了,“所以不想阿叔误会,伤了阿叔的心。”
黎南珠听闻,探出身来,就看年年眼珠子看到他了,慌不忙乱的扭头正了脸不看向他这处。
“……”黎南珠一腔感动,本来想呜呜呜年年你心里有我这个阿叔的,还是放心里至关重要的人。
结果被小孩这正正经经举动,搞得低头一看自己€€€€里衣穿着了,就是露个锁骨,没系好,撑死就是低领,还不到低胸界限。
小孩就眼珠子都不敢看他?
真是纯情啊。
二十岁单身处男也没感情的小郡王,表现的像个花花公子,啧了声,回到屏风后穿衣裳,不过刚才感动汪汪的煽情氛围没了。
黎南珠一边系里衣带子,一边用轻描淡写自然的语气说:“年年,咱俩结婚吧。”
外头哐当的声。
黎南珠一探脑袋,“你脑袋撞柱子干嘛?”
小年年都走到门口了,看样子是打算在门口君子非礼勿视的等他,给他站岗。
不过现在君子仪态荡然不见,小皇孙脑袋撞门上了,正捂着额头,一脸慌忙,乱糟糟的,脸上有点惊慌失措?
“不、不是。”历延年慌乱正衣裳。
黎南珠见小孩这模样,笑了下,说:“阿叔刚逗你玩€€€€不是说你脑袋故意撞柱子玩。”
“结婚也不是结婚,按道理来说是你娶我,我嫁给你。”
“不过你放心,阿叔同你结婚,婚前如何相处婚后还是一样,不会占你便宜的,你以后要是有了喜欢的女子,阿叔给你们让地方。”
历延年听到阿叔说‘玩笑’,当下心里道不明的失落和一丝丝坦然,阿叔是拿成亲开玩笑逗他的,也好,不是早想过,阿叔在京里不开心,回到昭州才好的。
后来反应过来,阿叔说玩笑,是指他刚才慌乱不小心撞了柱子。
那成亲便是真的了。
阿叔说,他嫁给他,他娶他。
阿叔说,以后你有喜欢的女子,给你们让地方。
历延年眉头拧了起来,而后整个脸端肃,站在门外边,脸都不敢看里面,端正说:“南珠阿叔莫要胡说了,延年不会娶€€€€”
“不是,南珠阿叔不要为了我,淌浑水了。”
“阿叔,早日回昭州吧。”
黎南珠:“……”
“……”
“你信不信,我现在不穿衣服出来逼婚?”黎南珠磨牙说:“你看了我的身体,那不想结婚也得€€€€”
哐哐。
门外纯情小皇孙,慌不乱的把门带上还给锁了。
里头只是嘴上说说吓唬人找面子,腿半分没移开的小郡王:……
!!!
黎南珠:……
小郡王霸王性子上来了,这个婚,历延年不结也得结了!
他还非要强扭这口瓜。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第二十章 真有了吧
“皇孙把郡王关起来了?”
大嬷嬷一听小太监传的话, 当即就惊住了,重复了遍:“皇孙竟敢把郡王关起来?哪个郡王?”
小太监都被问懵了。
长鹤宫里还有哪位郡王?
大嬷嬷急忙往皇孙寝殿去,就怕两人吵起来, 但心下又想, 以皇孙待郡王尊重的样子,怎么会吵起来呢, 定是底下人胡说, 再者哪里敢关郡王的。
寝殿外,皇孙正神色带着懊恼,垂着脑袋跟郡王赔不是,郡王穿着先太子妃的衣裳,趾高气昂的说:“胆子大了?知道错了吗?”
“延年一时慌乱才做下那等举动,请阿叔原谅。”历延年也不知他当时怎么想的, 竟是关门还要上锁, 当即是羞窘的耳朵通红, 规规矩矩结结实实的作揖行礼,脑袋都快扎地上了。
大嬷嬷赶来一看竟是真的, 她正犹豫如何劝一劝, 郡王别生皇孙的气了€€€€
“那你说, 娶不娶我?”小郡王说完还不解气,恶狠狠盯着人道。
大嬷嬷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这下是半点不敢上前了。
历延年不说话, 小霸王可生气了,“我嫁给你还委屈你不成了?”
“不是, 阿叔知道, 延年并非此意。”
“我知道啊, 所以我就是胡搅蛮缠。”小霸王对自己恶行供认不讳, 甚至放下豪言,“你好好想想吧,不过怎么想,这事都定了。”
“大嬷嬷在正好,我困了帮我找个地儿睡会。”
“诶诶,好,郡王您这里请。”大嬷嬷精神一震,身体先给郡王引路了,看郡王进了屋子,转过身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得问问皇孙。
历延年在书房,坐在椅子上,观外貌倒还算镇定,可大嬷嬷一瞧就知道,皇孙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了。
要是黎南珠来形容,那就是乍中了豪奖,给砸懵了,有些呆呆愣愣,是又高兴还有点害怕,就好比普通人中个几千亿,高兴之余有点恐慌。
真的吗。是真的吗。真的中了千亿。这钱可怎么花啊。
这么多钱,就全都给我了吗。
此时小皇孙心里也差不多,或是更甚。钱对皇孙来说没什么稀奇的,更多的钱也一样,他年幼失去阿父,自此后日子就是黑蒙蒙一片,去昭州时,哪怕短短住了一年半,小郡王替他擦去第一层黑,日子就不难捱了。
京城皇宫里日子每天差不多,没什么新奇和变化。
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是灰的日子。
黎南珠意外进京,那时候历延年是欣喜和克制的,就想着和在昭州时一样,珍惜和阿叔相处的日子,阿叔秋日就要回昭州。
所以阿叔说的,历延年都点头说是。
阿叔说给他办生日宴。
他生日与阿父祭日在一个月,历延年此后再也没过过生辰,但阿叔提的,阿叔是想他高兴,历延年便应下来了。
或许这辈子,同阿叔只能过三个生辰。
“没想到……可是€€€€”历延年轻声呢喃,淡淡拧着眉毛,“阿叔在京里会快乐吗。”
大嬷嬷没听见皇孙私语,只是见皇孙这样,想必刚才郡王说的是真的,郡王真的要嫁给皇孙,谢天谢地,那可太好了。
傍晚时,黎南珠和历延年去永双殿陪圣上用饭。
路上黎南珠惊奇有个小发现,年年这小孩有点别扭,特别好玩,就是以前同他相处,还装的老成稳重,这会跟他走路都有些不对劲。
他多看两眼,年年耳朵还会淡淡的红。
搞得小郡王玩闹性子就起来了,脚步轻快,笑嘻嘻说:“你说咱俩结婚时间定几月?我觉得夏天不好太热了,冬天太冷……”小孩又慌了不说,还偷偷摸摸看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好玩了。
“不过今年算了。”
历延年一听‘算了’,心里七上八下往下掉。
“等你十七成亲,再说我大名鼎鼎威名远扬的昭州黎郡王,要是出嫁的话也不能草草了事,今年先把婚事定了。”
那就是明年。历延年听闻,掉下去的心又慢慢飘起来。
从长鹤宫到永双殿的路,历延年再也没这般雀跃过。到了侧殿,刘禄宝公公出来相迎,历延年见了,神色缓和喊了声刘伴伴。
“皇孙今日看着心情好。”刘禄宝人精一眼就看出来了,笑呵呵引两位进,一边说:“圣上牵挂,早早吩咐御膳房,做的都是郡王爱吃的菜。”
黎南珠:“皇伯伯对我太好了。”
偏殿里元和帝坐在塌上饮茶,听到外头俩孩子说话声,迫不及待高声喊刘禄宝,“是不是南珠和延年到了。”
“回圣上,郡王和皇孙都到了。”刘禄宝先进去通传。
“快让进来。”
话音还未落,黎南珠和历延年就到了侧殿,两人先给元和帝行了礼,元和帝起身,挥挥手让过来坐下用饭,满桌子挨着黎南珠那边都是重口,麻辣咸香,有荤有素。
历延年那边就清淡许多。
元和帝年岁大了,口味偏重€€€€他吃清淡的嘴里没味,但吃重了口干,所以时不时都捧着茶盏喝茶。
“这次出去玩的怎么样?那庄子先帝也带朕去过,跟皇家别苑不一样,修的没那般精细,但每次先帝带朕过去玩,总是痛快的。”元和帝回想起来,皇家别苑倒是没什么记忆,唯独在赦天别庄里最轻松,也记忆深刻。
后来南边打仗,父皇忙了起来,不在京里,朝中有内阁,他跟着一道学□□是忙忙碌碌浑浑噩噩学不明白,但父皇从不骂他,不说他愚笨,只说他心肠好,能做仁君。
元和帝听了其实也心里难受,尤其父皇晚年时独坐在宫里,望着南边北上流泪,他只恨身为人子,却没能力完成父皇所愿。
好不容易有个太子……
“是很好玩,我教年年打马球,他机灵,一学就会。”黎南珠夸说。元和帝神色好像有些沉寂。
历延年道:“是南珠阿叔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