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是莫辰推荐的馆子……几百块钱可能连一只虫的最低消费标准都达不到。
江小川心下开始合计，待会过去店里，结账的时候可能要把莫辰支开，然后悄悄问一下店员他们是不是雄保协会的指定相亲地点，如果是的话或许他能把这次宵夜登记成相亲约会。
见对面小虫紧抿着唇盯着出风口许久不说话，莫辰问：“在想什么？”
江小川回过神，摇头，想到莫辰在微虫上消失一整天，现在又突然出现在8哥店门前的举动，他反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莫辰看一眼江小川，“怎么这么问？”
江小川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讲了出来：“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莫辰微微怔住，然后轻挑着眉毛看向江小川，脸上浮现出浅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
江小川立刻便觉得自己刚才这话讲得有些太暧昧了，非常不合适，慌张补一句：“我乱说的，你当我没说。”
莫辰笑了声，坦然承认：“嗯，是有心事，不太休息得好。”
江小川闻言便很认真地问：“明天你们是不是有金翅杯的比赛？现在从基地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金翅杯是DOL最高级别的比赛了，这种时候身为全队主力的队长休息不好，导致状态不佳，是很严重的事。
“不会，”莫辰平静道，“明天打VH，不需要特意准备。”
口气倒是很不客气，VH战队是这个赛季东区积分排名第四的队伍，比同区排名第五的AGo战队积分还高一些，如果被VH知道了AGo的队长对待他们的比赛是这样的态度，只怕会气坏。
不过，江小川相信莫辰没有说大话，AGo的实力，确实在VH之上。
可就算相信莫辰的能力，江小川依然觉得莫辰这个时候因为他的一个小小的入围赛胜利，专门跑来陪他庆祝的行为，有点奇怪，“就算不用准备，也要好好休息的吧？”
莫辰又笑起来，“怕我状态不好会输？”
“不是……”江小川便又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莫辰看身边小虫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忍不住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小虫的白发。
唇角上扬出个不小的弧度，莫辰在心中暗想，和之前看照片的时候他猜想的一样，是细细软软的触感。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莫辰的手触到自己发梢的时候，江小川便迅速抬手按在自己头顶上，轻蹙眉头，神色慌张地问：“又露出来了？”
“没有，这次藏得很好。”莫辰回。
莫辰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可江小川转头看去时，却总觉得他唇角上扬的弧度好像更大了些，眼里也是怎么都藏不住的笑意。
江小川有些愤愤不平，小声抱怨：“没有露出来你摸我头发干什么……”
莫辰没有理会他的话，回到之前的话题去：“小朋友，刚才是在关心我吗？”
以为小虫子又会像之前一样，有些无措地用一些笨拙的话来解释那些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关心，可没有料到，这次江小川却是很严肃地讲出了一句听起来有点突兀的话：
“我21岁了，你也才25岁。”
莫辰微微吃了一惊，“嗯？”
江小川这时用越发认真的语气，一板一眼地纠正莫辰：“我不小。”
这次莫辰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笑声清脆，在并不大的车内空间里形成回响效果，落入江小川耳中，异常清晰。
江小川拧起眉头，对莫辰的反应有些不满，“别笑。”
莫辰便很努力地将笑容收起来，故作深沉地说：“好，不笑。”
说完，像是要证明自己也是很认真地在对待这个问题，莫辰开车的间隙还特意转过头，目光在江小川身上来回逡巡一番，然后很严肃地缓缓点头，说：“嗯，不小。”
江小川总觉得莫辰最后加的这句补充说明的话，听起来非常怪异，还不如不加。
他有些不自在地撇撇嘴，并不想在自己小不小的话题上停留太久，想到刚才莫辰的话，他又认真地说：“如果休息不好，还是早些回基地修整吧？我们可以改天再约的。”
莫辰这时却收敛了一些眼底的笑意，很认真地说：“是因为太想见你，才会休息不好。”
闻言，江小川蓦然抬头，看向莫辰。
路边快速掠过的路灯的光线落在莫辰脸上，让他俊朗的脸庞忽明忽暗。此时两只虫离得这样近，江小川可以清楚看到莫辰脸上每一处细微神情。可将小川却并未在对方脸上寻到任何异样。
莫辰讲出那样直白的话，脸上却是那样坦诚的神情，好像他只是讲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这样的神情，落在江小川眼底，便搅得他越发心神不宁。
江小川心跳变得又急又重，不知如何接话。
这时，莫辰的话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
“我如果再不过来，怕我的小主C太过耀眼，被其他战队觊觎。”
莫辰说着，又看一眼江小川，眼中写满珍视，唇角勾起来，带出个浅浅的酒窝，“总要亲眼看到，才能安心，否则留在基地，也睡不好。”
*
第58章 无措
因着莫辰的那一番话, 江小川一路上都有些无措，同时又为对方的坦率和毫不掩藏的赏识而窃喜，但这些情绪最终只让不善言辞的江小川变得更加寡言少语, 全程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头顶的一对触角上，希望那一对不听话的触角不要再因为他内心的波动而露出来。
最终，车子从主路上驶出, 开进一条小路，然后绕进一片已经废弃的写字楼楼群中间, 再之后，穿过一条连路灯都坏了大半的坑坑洼洼的柏油路，最终驶入道路尽头的一个院子里，停下来。
和沿途路边的破旧与萧条景象不同, 这院子里此时却是虫声鼎沸。
院子中间一棵合抱粗的老树, 树干上挂着个探照灯，将院子每个角落都照亮，空气中弥漫着灰色烟气。
院子里头摆满了可供十多只虫共同用餐的大圆桌，每张桌子上都放着各种被红汤辣油浸泡着的下酒菜，麻辣香气扑鼻而来。虫子们围坐在圆桌边上，推杯换盏, 高声笑骂。
是一家市井气息非常浓厚的夜市大排档。
江小川坐在副驾上, 看向窗外, 有些愣神。
他没有想到，莫辰推荐的吃宵夜的地方，竟然会是这么接地气的一家苍蝇馆子。总觉得，这和莫辰给他的感觉, 有些格格不入。
“不喜欢这家？”
莫辰见他透过车窗盯着外头不动, 便轻声问了句。
江小川用力摇头, “没有，很喜欢。”
他是真的很喜欢，在以前的世界，他和自己的老队长还有曾经的队友们，不知多少次，就是坐在这样的大排档里吃宵夜聊比赛，回看过去展望未来，那混杂的地沟油和锅气味道，勾起久违的记忆。
不只喜欢，江小川原本在路上时悬着的一颗心现在也悄悄放了下来，他不自觉抬手，轻轻转了转手环。
如果是请吃这样的大排档，他就不用担心账户余额不够用的问题了。
莫辰见江小川看起来是真的挺喜欢这里，便将车熄火，抬手准备推门下车，这时却被江小川轻轻拉住手臂。
莫辰转身，回望向江小川。
“要不要戴口罩和帽子？”江小川问他。
原来是担心他被粉丝认出来，莫辰笑着摇头，“没事，会来这里的都是这附近的老熟客，认出来也没关系。”
两只虫一前一后走进店里，正在柜台后头算账的老板抬头，看到莫辰，中年发福的老板眼角眉梢立即溢满笑容，甩了手上的账本，快速从柜台后绕出来，迎上前，“莫，稀客啊，有多久没见你过来了？得快一年了吧？来来，去里头包厢吧。”
老板一边热情地将莫辰和江小川往最靠里头的房间领，一边凑在莫辰耳边压低声音问：“怎么现在想到过来了？我记得你们战队不是明天打比赛？”
莫辰随口回：“嘴馋，想吃王叔做的小虾虫了。”
老板闻言便越发笑开了，合不拢嘴，“行行行，放心，小虾虫管够，你跟你朋友去里头坐吧，我让厨房给你们先做两盆端上来！”
直待到在包厢里坐定，江小川才有机会问：“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吃？”
莫辰点头，“俱乐部刚做起来那两年，基地是在边上那片已经废弃的楼群里的，那时候经常训练赛打完，就过来这边吃。”
江小川便没再问什么。
他自己在原来的世界的时候，家里条件很不好，打职业之前常常是食不果腹，哪怕是后来打了职业，拿冠军之前也过得很拮据，所以他很喜欢苍蝇馆子。
不过江小川在星网上查过一些莫辰的介绍，虽说有关莫辰过去的身份始终是个谜，众说纷纭，很神秘，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莫辰的出身很好，背景肯定不简单。
可现在看来，星网上的说法，也不尽然都对。
正想着，老板和打杂的已经各端了一大盆满是红油的小虾虫快步走进来，将脸盆大的菜盆推到江小川和莫辰面前，又说了些寒暄的话，这才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摆在江小川面前的，是堆成小山的一大盆有着红色甲壳的某种动物烧成的菜，边上另外摆着几碟小菜和饮品主食，但显然，那盆被叫做小虾虫的菜才是这顿宵夜的主角。
江小川将头朝前探出去一些，很仔细地观察着菜盆里的食物，鼻子嗅了嗅，是熟悉的麻辣红油的香气，将他的口水都勾出来，他忍不住咽了咽喉头。
双手放在桌边，江小川却迟迟没有抬手。
菜是熟悉的味道，也有个相似的名字，江小川觉得，这小虾虫，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麻辣小龙虾了。
可仔细观察，他又觉得，并不能单纯地把小虾虫和麻辣小龙虾划等号，因为小虾虫看起来个头大非常多，虾腿多了很多只，壳看起来也更坚硬一些。
在菜盆的边上，此时摆放着某种金属工具，形状有点像开核桃的工具钳，应该就是用来破开小虾虫坚硬的壳的吧？
江小川心下寻思着，看看盆里的小虾虫，又看看那工具钳。
这时，就听到耳边传来轻笑声。
江小川转头，发现莫辰正看着他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趴在桌边，探头出去，一瞬不瞬盯着菜盆看的样子，很傻。
江小川倏地一下坐直了，不再直勾勾盯着小虾虫看。
“以前没吃过吗？”
莫辰这时问，语气十分温和。
江小川因着那温和的语气，原本紧绷的身体便松懈了些，摇头，如实回：“我以前不在这边住，没吃过这里的本地菜。”
他过来这个世界总共才不到一个月时间，大部分时候都穷得分文没有，基本上每顿饭都是领的雄虫救济粮。
雄虫救济粮是合成食品，不管是蛋白质糖分还是脂质食物，吃起来都是差不多的口感，都很难吃。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正经的本地菜。
莫辰轻应一声，将自己面前的金属钳拿起来，又从菜盆里拿了只小虾虫出来，放进金属钳中间空出来的那个圈里，然后说：“像这样，把壳压碎，然后沿着中线，把破开的虾虫壳从两边掰开，再顺着两侧从上往下撕，就能把肉取出来了。”
江小川认真看着莫辰的动作，很仔细地学着。
看起来，破壳的过程有点像他以前的世界剥某些海蟹的壳的方式，然后撕虾虫肉的手法，和皮皮虾有点像？
看小虫一瞬不瞬盯着他剥壳的模样，莫辰便带着笑意问：“要试试看吗？”
莫辰剥壳的动作熟练，操作得非常轻松，看完一遍后，江小川便觉得，自己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听到莫辰的问题，他想也没想，用力点点头，拿起手边的金属钳，抓起自己面前最顶上的那只小虾虫，学着莫辰刚才的样子，把手腕粗细的小虾虫放进中间的空洞里，然后双手握住金属钳下端，用力往里挤。
再之后，他动作便僵住了。
那金属钳将小虾虫的身体完全固定住之后，就再也无法合拢一分一毫了。
江小川身体前倾，抬起手肘，将两只手臂的力量全部用在那金属钳上，可那红色的甲壳就是一点要裂开的迹象也没有。
怎么回事？明明莫辰刚才夹得很轻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