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双眼充血，目呲欲裂地盯住莫辰的侧脸，呼吸都停滞。
莫辰，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救下江小川。
“走€€€€！”
莫辰在倒下前，朝江小川低喊。
*
第108章 小川，只有小川，能想他所想
半小时前, 江小川的末日使者在野怪巢穴入口处与 KooKoo 的骷髅王和辅助术士陷入激战时，大乱斗乐园园区专属监控室内，一整面墙组成的大屏幕上, 正实时播放着他们打斗的画面。
监控室内很安静，打斗中刀刃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清晰可闻。
打斗中橘色火焰和冥火的幽绿色光芒从屏幕上打下来，照耀在此时正慵懒坐在屏幕前观战的两只虫的脸上。
其中一只虫, 正是之前和江小川在联盟大楼顶层见过面的主席卢鹄。
而在他身边坐着的，是个神情冷峻, 不怒自威的高大雌虫。那雌虫只穿着极为普通的白色长袖衬衫，可笔挺如钟的坐姿却透露出他非同寻常训练有素的背景。
看到江小川的末日使者在骷髅王只剩血皮的时候没有被激战冲昏头脑，反倒是极为冷静地掐准时机撤退，留下骷髅王的性命, 先耗空对方的魔法值, 使得对方试图通过绝冥再生来绝地反杀的计谋被彻底戳破，卢鹄忍不住拍手叫好。
而在卢鹄身边的周身散发着威严气质的雌虫，此时也流露出些赏识的笑意，“这就是 Mo 点名要的那只小虫？”
“对，叫 River。”卢鹄说。
卢鹄到现在还清楚记得，他极力想要拉拢莫辰加入他的计划的时候, 问莫辰有没有想要的搭档, 那时候莫辰立即向卢鹄推荐了这只正在参加星秀赛的叫 River 的小虫。
卢鹄原本不过是为了拉莫辰入伙顺口提的, 所以对 River 并未放在心上，可是，莫辰紧接着发过来的消息，却让卢鹄不得不正视这只叫 River 的小虫。
[Mo：这是我唯一想要搭档的虫]
[Mo：这个计划, 他加入, 我加入, 他拒绝，我也不会参加]
看到这段答复，卢鹄这才对 River 来了兴趣，让秘书把星秀赛里 River 的视频调出来，好好研究了一番。
而在那之后，卢鹄发现，他对 River 的情况了解得越多，就越喜欢这小虫，这只现实中看着性格腼腆身材瘦小的小虫，在比赛中，却有着一往无前的胆识和沉着冷静的性格，这是极其难得的品质，加上他在比赛中的战略意识和战术部署能力，卢鹄想，或许 Mo 说的没错，这真的是只非常适合加入他的计划的小虫。
而就在卢鹄走神的时候，江小川已然收了 KooKoo 的骷髅王的人头，并在清除掉术士召唤的地狱火之后，决定放走逃跑的术士，自己则选择迅速回撤。
看着画面里末日使者毫不犹豫调头回撤的身影，卢鹄轻叹一声，“这个时候回撤，有点过分谨慎了吧，先追上术士，多拿一个辅助的人头，多出一套装备的钱，未必不是个更好的策略。”
卢鹄身边的雌虫这时却摇头，开了口，声音浑厚低沉，“穷寇莫追，River 现在回撤，才是最好的策略。”
果然，这雌虫话音未落，画面中，就看到星落的矮人狙击手和海子的发条技师出现在江小川附近树丛中。
“嘶，”卢鹄轻抽一口冷气，“还真是有埋伏，幸好末日撤离得及时，否则如果是被围堵在刚才的巢穴入口处伏击，那真的无力回天了。
“不过可惜了，哪怕 River 懂得及时撤离的道理，他的运气也太差了，这么短时间内连着遇上两波伏击，在这张地图里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小概率事件了。”
卢鹄身边的雌虫不以为然，“战场上，运气本来就是获胜的重要部分，很多时候，不是装备精良准备充分就一定能获胜的。”
卢鹄叹息摇头，“连着遇到两波伏击也就算了，偏偏遇到的还是发条技师这种留人能力一流的英雄，遇到完美克制自己的英雄也就算了，偏偏还是星海组合这样强悍的玩家，唉，River 这可真是幸运值反向爆表。”
说到这里，卢鹄忍不住抬手，手指在空中轻轻拨动，调出个子画面来，“Mo 在做什么？怎么没有及时赶过来支援？”
在卢鹄调出来的子画面中，莫辰站在远古野怪的巢穴中，进退维谷。
在这片野怪群落深处，有两个英雄，正蛰伏其中，等待合适的时机偷袭。
这两个英雄，一个是食人魔魔法师，俗称蓝胖，一个是熊战士，俗称拍拍熊。
蓝胖和拍拍熊，外形和远古野怪长得很像，对面两个玩家随机拿到了这样两个英雄，可以说是额外给了他们一套得天独厚的战术€€€€伪装野怪，发起偷袭。
蓝胖和拍拍熊这套瓮中捉鳖的陷阱，老早就搭起来了，就等着猎物上钩。
这种情况哪个英雄遇上了，都只能自认倒霉，因为真实的 DOL 比赛地图里，打从改版至第二版之后，英雄就没办法伪装野怪了，哪怕是职业选手，在现在这个真虫大乱斗的乐园里，也不可能预见到会有这样的陷阱出现，遇见了就只能认栽。
可是，好巧不巧，撞在这个没办法避开的陷阱里的，是莫辰。
更巧的是，不早不晚，偏偏在江小川最需要莫辰的时候，他撞进了这个陷阱里。
“这运气也太差了点，”卢鹄不停摇头，接着自嘲地笑起来，“我都怀疑我的运维团队是不是故意给莫川cp手动设置成地狱难度模式了。”
这时，卢鹄身边的雌虫却难得地从位子上坐起来了一些，双手十指交叉撑在下颌处，看向屏幕中的一双眼变得极为专注：
“挺好的，越是极限恶劣的环境，越能考验选手的临场应变能力，如果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沉着应对，找到战斗中的最佳途径，那才是我们最想要的候选虫。”
卢鹄这时陷入沉思。
他在想，现在如果是他身处莫辰的位置，这样的情况，应该如何应对，“还是应该回撤，以最快的速度用出飞鞋，赌一把对面来不及打断施法。”
卢鹄身边的雌虫摇头，“他再快，也不可能快得过蹲在暗处的蓝胖，对面是箭在弦上的状态，飞鞋用出来的一瞬间，肯定就会被打断。”
卢鹄点头，承认了同伴的说法，现在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如果施法被打断，那就算莫辰从巢穴里逃出来，用不了飞鞋，莫辰只能徒步走到 River 那边去，那肯定是来不及了。
到底该怎么办？
这时，就见莫辰的复仇之魂举起手中圆月弯刀，直直朝着巢穴深处的一只野怪走过去。
这是……要去送？！
对面蛰伏于深处的蓝胖显然并未意识到莫辰已经发现了他的伪装，此时莫辰的走位又看不出任何破绽，像是极普通的一个拉野的动作。
蓝胖紧盯着朝自己靠近过来的复仇之魂，心中暗道：本来想留你条命，把你的大哥也引过来，但既然你自己要往我脸上送，那就只能提前把你解决了。
轰€€€€
就在复仇之魂完全将自己暴露在蓝胖的射程范围内的那一刻，蓝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释放技能[火焰爆轰]。
炽热的火焰迅速笼罩住复仇之魂，皮肤上灼烧的刺痛激得他从喉咙里发出闷哼声，可深陷火海中的复仇之魂，这时却勾起了唇角。
他要的就是蓝胖把火焰打在他身上。
因为这样，蓝胖就没办法用火焰来破坏他的飞鞋了。
他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保住了可以让他迅速回撤支援的那双飞鞋。
看到复仇之魂脚下皮靴上闪起金色光芒，蓝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中了计中计。
复仇之魂这是先骗出了他的打断技能，在他技能处于cd状态的时候，再试图靠飞鞋撤离。
蓝胖嘴里骂骂咧咧，和搭档一起朝莫辰扑过去。
然而，没有了打断技能的这对“野怪”搭档，只能眼睁睁看着莫辰被飞鞋传送走。
“漂亮！”大屏幕前，卢鹄忍不住赞叹，“这招心理博弈，赢得太漂亮了！Mo 还是这么稳。”
卢鹄身边的雌虫也跟着点头。Mo 是他们计划落地伊始，就确定最想要的辅助，从未变过，事实上 Mo 作为联盟最强辅助，也的确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这时候，就见莫辰先用飞鞋赶至江小川附近的一处远古野怪巢穴边，调整好站位，然后抬手，一招[移形换位]，将自己和江小川的末日使者调换了位置。
“一命换一命？”卢鹄心疼地摇头，“这倒真是 Mo 能做得出来的事。”
有 Mo 在身边，他情愿自己死，也不愿让大哥陷入敌方漩涡中心。
“这是现在的最佳策略了，”卢鹄身边的雌虫这时说，“用辅助的命，去换大哥的命，这样他们队就算损失惨重，也还是有希望重振旗鼓，拿到最后的不朽盾。”
卢鹄点头附和。
莫川这一对的运气实在太差了，这种情况下，卢鹄也承认，莫辰牺牲自己保大哥的做法，是最优解。
只是，卢鹄的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快。
River 在这个游戏里没有走错任何一步，也没有失误，可现在看到莫辰为 River 牺牲到这个程度，卢鹄总忍不住想，如果莫辰的搭档是星落，莫辰未必会沦落到要牺牲自己的地步。
卢鹄一开始就是希望莫辰可以和星落一起加入他的计划的，他到现在还是更看好星辰组合。
坐在卢鹄身边的雌虫显然和卢鹄有相似的见解：“目前来看，星海组合的情况，比莫川要好很多。”
那雌虫说罢，又公正地补充一句：“但毕竟莫川遇到的困境比星海要严峻得多，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属实难得了。
“River 现在被换出来，如果能把握好时机，毫不犹豫地撤退，利用 Mo 为他创造的这一线生机，独自把优势打回来，或许还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是。”卢鹄也说，“趁星海组合现在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莫辰身上的时候，赶紧撤退吧，River！”
不要白白浪费了 Mo 用生命为你争取的最后的逃生机会。
然而，江小川却并未如卢鹄和他的同伴预料的那样，及时撤离战场。
相反，江小川选择留下来，坚守阵地。
那一瞬间，卢鹄和他的同伴都愣住。
他们不明白，江小川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还不撤退？这个时候，犹豫就会败北。
“River，撤退吧！”卢鹄忍不住小声说，“Mo 都那样用最后一口气劝你快走了，你为什么还要坚守？总不会是想要现在反扑回去救 Mo 吧？子弹都上膛了，没有任何一个英雄能快过狙击手的子弹的。
“Mo 的命，早已经不是你能救得下来的了！”
卢鹄身边的雌虫这时眉头也皱在一起，眼中神情由刚才的欣赏逐步转变成失望。
就在刚才，他还为 River 这年轻小虫在面对死亡威胁时那远超年龄的沉着冷静而赞叹，而现在，他可能要收回自己的赞赏了。
面对同伴在极限情况下舍身救下自己的情况，River 显然还是太年轻，开始意气用事了。
他现在选择留下来，就是彻底断送掉自己撤退的后路了，也就是浪费了 Mo 为他的牺牲。
就像卢鹄所说，狙击手的子弹已经上膛，现在他无论如何不可能能救下 Mo 的性命，哪怕他第一时间冲回发条技师的“洞房”去，也改变不了 Mo 必死的命运了。
既然如此，何必要因为感情而优柔寡断，放弃此时最正确的那个选项？
难道你没有听到自己搭档临死前的恳求吗？Mo 在求你快走啊！
而这时，大屏幕中，战况却向着所有虫都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下去。
咔！
是矮人狙击手子弹上膛的声音。
轰！
是末日使者[吞噬]掉面前巢穴中野怪的声音。
卢鹄和他的同伴看到这一幕，都彻底懵了。
River 留下来，甚至并没有选择冲去“洞房”救 Mo，而是，在狙击手的子弹上膛时，他吃掉了一个野怪，额外打了一波钱？
咻€€€€
狙击枪枪口瞄准莫辰的头颅，伴随着火光和尖细的鸣响，子弹直直地朝着目标射出去。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