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西南方向爆发的风暴被东方的精神因子所排斥。
只是……唯一的问题在于, 联邦似乎并没有超恒星级的星兽。
难道是死了两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的精神体是小鳞角蛇？
薛锦行的精神力一团混乱, 思维在坠落中也逐渐混乱。
他们越往深处掉, 引力越大。
好在“黑洞”不算太深, 在言澜与的机甲能源告罄前，他们终于落在地面上。
这地方似乎是某个矿洞，或者天然的洞穴，无数因子亮着微光，在空气中明灭。
薛锦行的精神力庇护球体在落地后就自然碎裂, 他也确实撑不下去了。
一落地, 薛锦行就松开赵星雨的手，他单膝跪在地上, 将最后一颗寒香凝神丹塞进嘴里。
这玩意儿本来是预备给军校生吃的, 没想到被他几分钟吃完了。这是最后一颗，薛锦行其实已经摄入过量了,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
白色机甲驾驶舱打开, 言澜与跳下驾驶舱，一把抓住赵星雨将他塞进驾驶舱, 关上舱门前将钥匙丢给赵星雨：“外面是未知地域, 可能有星兽和攻击性灵植。别随便出来, 驾驶舱内有够你吃几天的营养液。”
他们是从上方直下的，保持原地不动，等上一两天应该能有救援。
赵星雨坐在驾驶舱里，一动不敢动：“我我我我不会开啊！”
然后关上的舱门隔绝了他的声音，言澜与并没有听见，他抱起薛锦行，选了一个相对远离，但可以看见机甲的位置，小心坐下来。
不管薛锦行在修仙世界如何，他现在确实被装在一具刚十九岁的、没有完全长成的躯体里。
言澜与不是医师，从小到大学的最多是机甲精神力操作，要么就是克制压抑自己的精神海，此刻他只能手足无措地伸手碰了碰薛锦行的额头，并不烫。
精神力虽然有异常，但暂时还没有反馈到身体上。
言澜与调试了一下耳麦，距离虽然不远，但这里连接不到上面的信号。
薛锦行感觉到言澜与似乎轻轻贴了贴他的侧脸，那是个很细微但很亲密的动作。
薛锦行不愿意言澜与太担心，闭着眼睛道：“你、你之前在疗养院说，安抚型不会暴动。”
言澜与轻轻应了一声，紧紧抱着他：“不会。”
薛锦行语气里有点骄傲：“我马上、成为联邦史上第一例……”
言澜与撩开薛锦行的额发：“乱说什么？精神力由失控到暴动，第一特征是精神力外泄，你并没有，不会的。”
言澜与的声音很低：“怎么办才好？机甲内自带的急救箱对你有用吗？”
他们这些军校出身的，身上有伤是常事，急救箱里多是外伤用药，联赛中允许携带的提取液数量有限，但早在对抗精神力风暴的时候就用完了。
薛锦行精神海内的精神力疯狂翻转，他忍了忍道：“没、没事。你下来的时候，风暴结束了吗？”
精神力特质可以翻转本来是他的长处之一，现在却成了折磨他的刑具。
精神海中青蓝与赤红缠绕，一方占据上风不久，另一方立刻反扑，精神力流的波动也异常激烈。
薛锦行感觉身上时冷时热，但他清楚自己的体温其实是恒定的，只是精神力的过度翻转带来了冷热交替的错觉。
言澜与道：“结束了，平原上的因子屏障突然增强，小鳞角蛇外形的因子没有造成伤害。”
薛锦行却没有回应，他昏睡过去了。
无数因子漂浮聚集在了他们面前，它们落在薛锦行的衣服上，轻轻拉住薛锦行袖子，似乎在示意薛锦行跟它们走。
言澜与托着薛锦行后颈的手前移，贴在颈侧，确定薛锦行的脉搏正常。
他迟疑几秒，抱着薛锦行起身，跟着这些因子走。
赵星雨跌跌撞撞地跳下机甲：“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言澜与：“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你最好待在这里等待救援。我这台机甲的平均等级可以达到S+，你留在机甲里比跟在我身边更安全。”
赵星雨连连摆手：“不是，我好歹是灵植系的，万一有点什么……也许能帮上一点忙。”
言澜与看了他一眼，“你想清楚，我是攻击型精神力，锦行精神力不稳定，跟着我们有危险。”
赵星雨坚持道：“我的命是你和薛同学救的，哪怕能帮上一分的忙也够了。”
言澜与阻拦两次是作为军校生保护普通人的职责，但他现在确实没有太多精力花在外人身上，于是转身，沉默地跟在因子后。
最先来拉拽薛锦行袖子的因子仿佛真的有意识，呼朋引伴地牵出一大串因子来，它们先后落在薛锦行的扣子、袖口、指……
言澜与将薛锦行向上托了几分，精神力拂下这些试图钻进薛锦行袖子和领口的因子。
赵星雨偷偷看了一眼，言上尉很在意薛同学啊。
虽然这些因子是平和的，但言澜与不能确定它的安全性，所以不允许因子沾染薛锦行的皮肤。
超恒星级对因子更敏感，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会吸收极少量精神因子。
因子凶狠地撞在言澜与肩上。
言澜与：“……”
言澜与没什么感觉，手臂稍微改变姿势，将薛锦行完全护在怀里，自己则由着对方撞。
赵星雨内心还留着风暴过后对因子的敬畏，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因子……怪可爱的。
这天然的洞穴非常大，言澜与走了二十多分钟，身边的因子终于不再移动，只见他们面前的洞穴中潺潺流出一条星河。
那全是闪烁着微光的精神因子，大量汇聚在一起，在这多年无人踏足之地静谧地流淌。
从穹顶到地面，四面八方都被这流动的光河照亮，穹顶上空遍布着深入岩石的根系，因子向上逸散，有的被根须捕捉，有的则升往地面。
而当他们出现时，那自然流动的星河突然停止了，仿佛一瞬间找到了最合适的出口，最本能的归宿，全部涌向了言澜与怀中的薛锦行！
言澜与脸色骤然冷下来，他急速后退两步，体表精神力闪过，朔蓝瞬间成型，咆哮着冲散着因子河流，也露出了洞穴后的一切€€€€
一台巨大的机甲半跪在洞穴的草地中，钢铁的手臂护在驾驶舱，那悠远的“星河”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淌。
驾驶舱正是星河的源头，准确来说，在驾驶舱中死去的那位超恒星级才是。
机甲所跪的地方甚至不是草地，而是一片茂密的B级灵植丛，A级的相思子、尾南扎堆生长，S级的冬不生独占一处，洞穴上方的石壁被精神力浸染透了，散发着特有的精神力波动。
赵星雨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别说是现实里，就算是影视作品中，他也没见过小小的天地里能塞这么多高级灵植。
言澜与呼吸停了一瞬。
薛锦行睁开眼睛，他似乎醒了，从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原本被冲散的因子再次涌入他的身体。
“锦行？！”
言澜与注意到薛锦行的清醒，他从洞穴内收回视线。
薛锦行没有回答他，他无意识地握住言澜与的手，阻止他干扰这些因子。
在因子规律的振动中，薛锦行脑海中传来陌生的嗓音：
“真抱歉，从你进入狂暴区就在打扰你。”
“可是没办法，你的精神力波动频率非常接近我，所以被迫接收我的波动，这也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薛锦行听到自己问：“我和你的精神力产生了共鸣？”
那个声音道：“是的，所以让你很不舒服。”
“我剩下的神智不多了，如果不是你来，甚至无法唤醒我。作为打扰你的赔礼，请让我为你修补残缺的精神海。”
薛锦行满心疑惑：残缺的精神海？
“我没有残缺，很……”
“不同于正常人类的精神强行剥离出精神体，看似增加了少量的精神力，其实更是损害了自身。”
无数因子灌入薛锦行的精神海，薛锦行的意识却仿佛飘出了躯体，他再次听见了那呼吸声，仿佛也看到了因子所看的一切。
呼€€€€哧€€€€
它回荡在广袤的原野上。
一粒种子掉在缝隙中生根发芽，向上顶破泥土，向下扎根岩石，根系触碰到了逸散的精神因子，于是它在日久天长中生成了参天大树，高度超过七十米，头顶着藤蔓般的树干。
狼豺在靠近升天蔓林的森林中生活，捕食升天蔓林中的小型星兽，在头颅中逐渐构造出橙黄的晶体来盛放没有来得及吸收的精神力。
万千的硕大蓝光蝶中，有一枚蛹迎合了地底深处的频率，于是它破蛹的那一日，成了族群中唯一的超大个体。
那声音道：“不要怕。我是这万顷的森林、草地、丘陵……但我要将最后的生命赠予你。”
自我死去，万物生长。
“请将机甲的记忆匣带走，请将我最后的灵魂带回人群。”
第69章 增援
因子注入薛锦行的精神海, 欢呼着沉入青红交错的乱流中。
他广袤的精神海仿佛落了一层闪着光的大雪，因子从海面潜入海底，咕噜一声将自己融入精神力中。
薛锦行感觉到这些因子有别于真正的精神因子, 或者说, 是还没来得及分解成真正的精神因子。
精神力是精神因子的另一种形态，正常环境下，精神因子与精神力是动态变化的。
人类、星兽、灵植死后, 体内的精神力会逐渐逸散，直到再次回到因子状态。
注入薛锦行精神海的因子, 其实处于精神力与精神因子之间的状态, 还是可以被人类大量吸收的。
随着因子的融入, 薛锦行的精神海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精神海内确实有一道裂痕，那是强行分离出鸣琼产生的损伤€€€€即便是在修仙世界，修士修炼到合体期，将神魂一分为二时也会受到损伤，但神魂会摄取灵气来休养, 可是星际时代毕竟没有灵气, 神魂和游散的精神力又没有那么兼容。
薛锦行一直都清楚，系统保留他的神魂虽然是好事, 但他确实有一点……水土不服。
神魂吸收星际中的逸散精神力, 其实是需要二次转化的，这也就导致了薛锦行其实没办法像正常的超恒星级那样迅速补充精神力。
薛锦行闭上眼睛。
因子与他融合得越多, 因子剩下的意识就越少, 他不再受到共鸣的影响，忽冷忽热的痛苦消失, 他的精神海从广袤的海洋逐渐被扩成无垠的星空, 星云罗布间, 一颗格外明亮的“恒星”从其中诞生。
这是超恒星级有别于其他精神力者的地方€€€€在他们的精神海中，有一枚“核”，或者说是恒星。
核使他们可以高速吸收环境中的精神力，甚至由核捕捉转化少量的精神因子。
薛锦行的口袋里，痛苦到将自己紧紧蜷缩起来，直至打结的鸣琼慢慢舒展，它全身青红交错的鳞片颜色终于回到了正常的青色，随着时间过去，鸣琼每一块鳞片上的细节更加精致。
薛锦行昏睡时，言澜与一直抱着他，靠坐在洞穴旁，下颌贴着薛锦行的额头，另一手始终护在薛锦行的颈侧，感觉脉搏轻轻跳动在他手心里，他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