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面对曾经横扫天下诸侯的冠甲军,没有任何人敢掉以轻心。
就在赫云部的部主高度戒备,准备迎敌的时候,探马忽然来报,说陈晏带人从岔道出去,抢渡康江,直击余宁部€€€€
他们竟然把赫云部给绕过去了!
赫云部的部主猛地站起来:“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纵使陈晏现在绕开了赫云,但是他大军的辎重若是想要往前运输,还是只有这一条道走。赫云随便派出一支队伍,就能绝了他的粮道。但凡稍有经验的将领,都知道不能这么做。
陈晏怎么敢这么绕开他们,他这样孤军直入,就不怕到时候粮尽水绝,被困死在南疆境内?
午后,探马再报,陈晏的冠甲军已经攻破了余宁部。
赫云部的部主不知为何,心猛地一跳:“他往哪儿去了?”
探马道:“沧和部。”
赫云部的部主眉头紧锁,绕帐转了两圈,脸色忽然变了,厉声吼道:“传信给沧和部,让他们不要出兵,就在部寨内固守,等着我们的援兵过去,无论如何不要与冠甲军硬碰硬€€€€他奶奶的,速速与我带兵去沧和部!”
周围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见到他这咆哮如雷的样子,都怔了怔。
一个人试探着问道:“部主,怎么这么着急?”
然后,他在赫云部部主的脸上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神情,那是在震怒下面强行按压住的慌乱,惊恐,还有一丝涣散的惧意。
赫云部的部主喃喃道:“他竟然€€€€他这是想要直接打到沉台去!”
他的声音有些哑:“他真是一个疯子。”
直到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陈晏,为什么是名震天下的兵神。
为什么,在白骨如山望不到边的战场上,那么多以血以肉拼杀的将领里,唯有他,被称为兵神。
他这一句话,让下面的人齐齐变了脸色。
谁也想不到,陈晏敢出这么一招,刀锋直指沉台,一丝后路都不顾,他就不怕有来无回吗?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还真是不能不慌了。
沉台一旦被陈晏攻下,南疆王一旦落入他掌中,那南疆七部还打什么打,都乖乖叩地称臣好了!
赫云部的部主迅速整顿军队,直往沧和部去。
他刚到沧和部,就见部寨牢固,显然没有失守,只是那些兵卒看起来狼狈了些。
沧和部的部主讪讪道:“刚跟冠甲军打了一场,我们没讨到好。但我收到了你传来的消息,所以及时守兵固守寨内了。”
赫云部的部主盯着他:“陈晏呢?”
沧和部的部主茫然地道:“我们固守之后他们就撤了,仿佛往西南去了,那边应该是负图部。”
赫云部的部主怒骂了一句,带着人马不停蹄就往负图部赶。
大军途经盘龙口,此地山险路狭,左右有人建议道:“不如先派人进去探一探?”
赫云部的部主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真是来不及了,负图部之后就是沉台,他如今多耽搁一瞬,都担心陈晏的铁蹄是不是会把沉台部的寨门给踏碎了。
赫云部的部主重重一夹马肚:“他们孤军深入,直指沉台,应当会集中麾下之力,这分兵设伏之举,他没那个功夫做。”
赫云部的大军踏入盘龙口。
山道狭长,在他们走到中段时,忽然之间,山谷内响起了一声大笑€€€€
“诸位,我等恭候多时了!”
那声音在山谷间回荡。郑€€站在崖壁旁,看了一眼那个放声纵笑的人。
那人高喝过后,向后退了一步,还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这是顾司丞交代的。”
郑€€扯了扯唇角,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淡淡道:“动手吧。”
“是!”
刹那间,箭镞和巨石从山上滚滚而下,赫云部的军队当即惊叫大乱。
部主猛地一拉缰绳,嘶声叫道:“退!”
郑€€俯视着谷底人仰马翻,正在狼狈退却的赫云部,问:“冠甲军那边,如何了?”
部下道:“刚收到他们发来的信号,已经与我们潜伏在沉台后方的军队形成合围了。”
围住了?郑€€垂下了眸,微微一点头。
半晌,他低叹道:“竟真的让他给做到了。”
这一夜,格外的黑,对南疆王来说尤甚。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明明已经躲进沉台部了,陈晏是怎么势如鬼魅地出现在他面前的?
前面那些部寨,都是死人吗?!
他睡不着,即使夜很深了,他还是睡不着。南疆王披衣起身,走到寨顶上。
四面,红色的火把连成一片,那么多,好像把满天的星子给打碎了,撒下来,也没有这么多。
南疆王打了个寒战。
他的属下低声劝道:“青君不是引了大王的刑天兵出去吗,他应当有破敌之法,大王勿忧。”
勿忧?南疆王苦笑了一下。
那个青君啊,他对他,始终都是畏惧的。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已经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的聪明还能用钱买过来。而且没有人知道,会不会已经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
属下对上他的眼神,一滞,低声道:“我以为大王肯将号令刑天兵的扳指给他,是信任他的。”
南疆王摇了摇头。
那只是他答应给青君的报酬,而他不敢赖青君的账罢了。真的不敢。虽然他已经在南疆王的座上坐了这些年,但当初他那两个作乱的兄弟是怎么被人给一刀解决的,他并没有忘记。
他真怕自己今天赖了青君的账,到了晚上,他的头颅就会被人给送到陈晏的军营里。
南疆王怔怔地望着四面八方的火把,低声道:“将我的私卫召过来。”
“是。”
“让他们守住这间楼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
龙风镇。
顾凭在灯下翻着几页纸,那是余青戎给他绘制的,龙风镇及周边极为详尽的舆图。
一个人猛地冲进屋,跪倒在地:“大人,我们的探马发现,有两千轻骑正在向龙风镇过来!那似乎是南疆王的兵卫!”
但是,他惊讶地发现,顾凭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惊异。那双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好像南疆王这突然的出兵袭击,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护卫问道:“……您知道?”不知为何,他心下大定。
知道吗?他确实猜到了。
陈晏以闪电之势直击沉台,如今沉台被围,南疆王危在旦夕,最好的法子就是袭击陈晏后方,迫他回兵救援。但是颖安和怒阳都有守兵,以南疆王这兵卫之力,想要强攻一时半刻是攻不下的,所以他们只能往龙风镇来。
毕竟,龙风镇里是他驻守。而且他手下那批从十八寨收整起来的匪兵,已经分了两路,一路随郑€€的东洲军在盘龙口设伏,另一路则在数日前就偷偷潜进山,带着东洲军的另一队埋伏在沉台后方,如今应当已经与陈晏的冠甲军形成合围了。
此刻龙风镇内,只剩下五百守兵。
顾凭想,这一次,恐怕又是那个隐帝幼子出手了。
他看了那护卫一眼,摇摇头:“我若知道,也不会只留五百人在此。”
护卫一僵,沉声道:“我等会拼死保护大人!”
这是陈晏留在他身边的人。
顾凭静静地望着他。
片刻,他道:“你去怒阳求援,再派一个人速去颖安求援。”
那护卫迟疑了一下:“那您身边……”
顾凭:“不必担心,还有别人。”
那护卫一想也是,陈晏放在顾凭身边护卫安全的人不止他一个。此刻最要紧的还是速速将援兵引到,否则龙风镇一破那更是不堪设想。
他应是,起身飞快地出去了。
顾凭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那一瞬,仿佛月光与月影都投落在他的眸子里,让他的眼底忽明忽晦。
第44章
顾凭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开口道:“都出来吧。”
不多时,他面前站了四十余人。有些人是陈晏放在明处的护卫,有些人则是出身暗部的暗卫。
顾凭道:“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城。”
又道:“龙风镇不是可守之地,传令下去,整顿军队,速速随我出城。”
“是!”
五百名留守的匪兵,加上陈晏放在他身边的四十名护卫,这人数依旧比南疆王的两千刑天兵要少太多。那高大护卫守在顾凭的马车旁,沉声道:“我等必拼死护住大人!”
这句话,他说得如同立誓。
顾凭听见了,但是没有说话。
片刻,那护卫又低声道:“其实,若是令这五百兵马守着龙风镇,我等带大人从小路脱身,那些南疆兵摸不清大人的去向,大人这样……岂不是更容易走脱?”
古往今来,多的是那些在敌众我寡,千钧一发的时刻,令自己的手下断后死守,然后自己带着心腹从小路遁逃的人。那些人,很多还被视为一世之雄。毕竟这一时的成与败,得意与失意,真没那么重要。只要能逃出去,就算不要脸一点,以后卷土重来也未可知啊。
但那个护卫跟随顾凭这段时日,他下意识地觉得,这种做法不是顾凭的所为。
所以,他虽然这样想着,但一直没有开口提过。现在说起来,也只是觉得可惜。
顾凭淡淡道:“摸不清去向?他们不会摸不清去向的。”
恐怕,一旦他这边撤出龙风镇,立刻会有监视着他动向的人,将消息报给那个青君,或者说叫隐帝幼子。因为,如果是他站在隐帝幼子那个位置上,这龙风镇里的哨探,他是一定会布下的。
他这句话,那个高大护卫没有听明白,他怔了怔,也不再追问。
这时候,守卫顾凭的安全是一等一的要事,其他的,他已分不出心去细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