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 第74章

那一日,菡谷镇罕见地飘起细雪,冷得滴水成冰。马车中却布置得极为温暖舒适,卧榻暖衾都已备好,甚至还有一个香炉,徐徐地散着似清甜似檀木的香烟。

顾凭一闻,就知道这香中加了东西。

果然,不出片刻,他的眼皮就越来越沉,很快,人便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旁已经不是晃动的马车,而是一间熟悉的内室。

这是陈晏的寝居。

顾凭之前也来过几次,但他知道,这一次,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他慢慢坐直身,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换过了,身上隐隐带着沐浴之后的气息。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从这张床榻下来,但是随即,他不能更清醒地意识到,这种时候,这么做是没有意义的。不会有作用,更没好处。考虑到他眼下的处境,最好不要再有任何动作让陈晏感到被忤逆了。

捏了捏眉心,顾凭看着窗外一点点黑沉下去的天色,慢慢闭上了眼。

其实他早有预感会发生什么,只是事到临头,心情还是有些难以言说。

这样一动不动靠在榻上,不知过了多久,顾凭听见殿门被人拉开。

那声音其实很轻,但是就像一粒冰凉的雪子打在顾凭心头,他的眼睁开了。睁开了,但是仍然垂着,他看见陈晏停在榻前的袍角。

令他有点意外的是,这袍服并不是陈晏抓住他时身上穿的那套,而是一袭暗红中织着玄色暗纹的长袍。大约因为从风雪中过来,他的身上沾着冰雪的寒气,但又令这颜色透出一种格外的火热来。

顾凭怔怔地看着他曳地的长袍,忽然想,他好像还没见过陈晏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啊。

一只手抚上他的下颚。

然后,以一种很轻,但是不容抗拒的力道,慢慢将他的下巴抬了起来。

顾凭一直没有动,连长长的睫毛都像是凝住了,任由陈晏捏着他的下巴,垂着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片刻,陈晏道:“很紧张?”

顾凭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那双漆黑如墨,幽深至极的眸子,似是冰冷,又像是有烈焰烧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的脊背不自觉僵直了。

顾凭下意识移开了视线,这一眼扫过,他看见在案几上,放着一对静静燃烧的红烛。

这对红烛,他之前醒来的时候是没有的。

是陈晏把它带了进来。

顾凭的唇颤了颤。他混乱地想,怎么回事?

€€€€不就是睡一觉吗,怎么弄得好像洞房花烛夜似的?!

还是说,着红衣点红烛,这就是陈晏宠幸人时的习惯,秦王殿下就是这么讲究?

或许是顾凭眼神里的慌乱,令陈晏微微顿了一下。他终于俯下身,一点点将顾凭慢慢收进怀里,令他们两人的身体一丝一缝都紧贴在一起。冰雪的气息夹杂着他炽热的体温,严丝合缝地将顾凭整个人牢牢包裹在内。

“秦王府今晚红烛照夜……”他低低地说道,似乎想让声音不那么冰冷,“不要怕。”

或许是不惯这样的温和,那语气里还是透出了几分生硬。

顾凭原本是不怕,但这一下,他真有点怕了。

如果陈晏对他不止是占有的兴趣,而是夹杂着什么更深的东西……

对他来说,情况会麻烦得多。

这绝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忽然感到肩膀一疼,是陈晏重重擒住了他。

……果然,刚才听到陈晏的话,他没有表现出该有的喜色,反而紧绷沉默到了现在,这种一言不发,还是把陈晏给触怒了。

下一瞬,他被陈晏压倒在榻上,两只手腕被禁锢在头顶,陈晏就着这个姿势,幽邃得几欲噬人的眼眸直直逼视着他。然后他钳住顾凭的下巴,近乎撕咬地吻住了他。

顾凭被动地承受着这个过于激烈的吻,还有陈晏那令人战栗的动作,混乱之际,他似乎听见陈晏在他的耳畔沙哑沉沉地说道:“顾凭,从今晚开始,你必须属于我,只能属于我。从此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踏出秦王府半步;若你再有任何违逆之举,秦王府内院这方寸的自由之地,你都不会再有€€€€听懂了吗?”

……

太遥远的往事从眼前掠过,顾凭忽然有些恍忽。

那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令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会真的与他纠缠到今天,会真的令他在面对着他的时候,再也无法无动于衷……这一刻,只是看见他那擦肩而过的背影,他的心就蓦地一窒!

摇了摇头,顾凭低下头慢慢地饮了口酒。

这时,前方喧闹声大作,是皇帝到了。

顾凭看见,他身后还跟着豫王。之前被禁足在豫王府,且身边最重要的僚属重臣被皇帝下狠手处置,除去的除去,调离的调离€€€€这些打击似乎并没有对豫王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起码在看上去,他的神态依然温文含笑,看向皇帝的目光也是安静中透着恭谨。

虽然早就料到以皇帝的心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做出自诛其子的事。仅凭孟恩被逼反一案,只能重创豫王的势力,威胁不到他这个人本身。但看到这一幕,顾凭的眼还是眯了眯。

眼下这情况,虽然陈晏当了太子,豫王也不是彻底完全没有翻盘的可能。

无论是让豫王继续留在凤都,还是允许他随侍身侧,这都说明,皇帝对他还不曾彻底厌弃。

如今朝中的势力,看似是维持着一个平衡,但是这个平衡很脆弱,就像冻河上的一层薄冰,脆弱得岌岌可危。它之所以还能维持,是因为有皇帝在压在上面。

但是……

顾凭朝皇帝看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冬狩他总有一种感觉,皇帝似乎苍老了许多。

这种苍老,倒不是说鬓发衰白,身体变得颓弱,而是他的眼,他的神态,他的精气,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难以形容的暮气……这感觉实在微妙,顾凭也没法确定。

实际上,因为他不在凤都,所以并不知道,当初皇帝册封陈晏为太子的旨意下来时,传言纷纷中,就有一则流言说,皇帝是因为觉得自己身子不好了,才突然决定立太子的。

当然,这谣言很快就被斥为无稽之谈,风头过后,渐渐也没人再提了。

但只有极少人知道,这几个月以来,皇帝召见太医的次数确实多于从前。

不过因为皇帝的身体一向康健,太医诊后也说他只是多思心悸,并无大碍,再加上这消息被按得很紧,所以并没有激起什么大的风波来。

顾凭垂着眸思索,心绪万千,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无声的,他叹了口气。

他端起案上的酒盏,仰头饮了一口。

高台上,陈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的眉头皱了皱。

沉默了一会儿,他的身体向后微微一靠,立刻便有内侍靠近过来,陈晏低声道:“去看着他。”

对自己的酒量,顾凭是有数的。这种宴会,他自然不会让自己喝醉了,又抿了几口后,他就放下酒盏。这个时候,宴会已经进行到了后半段,有人开始慢慢退场。顾凭又待了一会儿,见离席的人越来越多,也随着人群走了出去。

刚出殿门,有个年轻的将领看见顾凭,朝他招招手:“顾大人,我们几个打算去兴安大集转转,你要不要同去?”

顾凭:“兴安大集?”

他身边的同伴补充道:“顾大人还是第一次来吧,每年冬狩,都有很多游商走贩会赶来兴安,组成大集。尤其是最后这几日,最是繁华。怎么样,顾大人随我等一同去凑凑热闹?”

顾凭点了点头,几个人坐上一辆马车。

等他们赶到兴安大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这大集果真像他们几个说的那样,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明灯错落,银花火树。这灯火是如此灿烂,几乎令高天上那高远的明月光,仿佛都要融化在这片红尘中了。

被摩肩接踵的人潮挟着走出了一段,顾凭就发现自己和那几个人走散了。

他倒也无所谓,又走了一会儿,渐渐走离了人群。

忽然的,顾凭顿了一下。

刚才一扫而过,他似乎看见了一道身影。

不是真的吧……他本来没觉得自己在宴上喝多了,但这一刻,却不由自主地怀疑起来。

那个人,现在应该正在行宫繁忙理事,想着想着,顾凭却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向着那个方向又看了一眼。

果然,来来去去的人影里,并没有那一个。

顾凭低了低头,随着这个动作,青丝披流而下,遮住了他的侧脸。

下一瞬,他忽然再次抬起眼,闪电般向那里望去!

依旧是没有。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也不知是在出神,还是在坚持什么,明知刚才那一眼只是个错觉,他却就是那样一瞬不瞬,直勾勾盯着那个方向,不知是为了宣泄,还是因为胸腔里一下一下抽动的心脏,他定在原地,任由身边人来人往,就是不肯移开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顾凭扯了扯唇。

他慢慢地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但,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猛地僵住了。

前方,灯火阑珊的一处檐下,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满街花灯如昼,璀璨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明灯彩火,并没有照亮那个地方,令那一处深沉的黑暗,与男人曳地的玄袍几乎融为了一体。

……他站了多久,等了多久,望了他多久?

那一刹,顾凭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

空中传来似有似无的洞箫声,隔着来来去去的游人,他与他凝望对视。

凤箫声动,鱼龙游舞,所有来了又走的人潮,好像忽然静止了,消失了。

只一眼,他的心底就湿了。

顾凭喃喃道:“……原来你在这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回来了!

第76章

他走到陈晏面前。

眼前黯了下来,他仰起脸,眸子像镀上了一层如银的月光。

仿佛被某种不由自主的力量牵引着,顾凭慢慢抓住陈晏的手臂,仰头吻住了他。

陈晏盯着他,那目光像是要穿透到他心底。

忽然,他伸手捏住顾凭的下巴。

顾凭感到陈晏的唇和他微微分开,随即,一粒微凉的圆丸滚进嘴里,不知陈晏在他颈上哪个地方一按,他的嗓子下意识一缩,把那个圆丸咽了下去。

顿了顿,顾凭小声问:“这是什么啊?”

过了很久,陈晏道:“解药。”

见顾凭一怔,他扯了扯唇角:“当初在南疆,我曾给了你两瓶秘蛊,让你从里面选一个服下。”

那时候他告诉顾凭,这两瓶一个是鸳盟蛊,一个是死士服用的秘蛊,喝下之后,性命就完全由母蛊控制着,就算他以后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母蛊心念一动,就能让他暴毙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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