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叔面上笑着,心中却在滴血,他也不明白为何欢哥儿会这样做。将蜜枣的秘法教给了大家,到时候他们还怎么靠这个赚钱?虽然说是明年去了,可是今年冬枣确实已经到了尾声,他们哪怕努力也赚不了太多银钱了。
尽管不太赞同林欢的决定,李二叔依旧照林欢的意思去做。在他看来,这蜜枣买卖就是欢哥儿的,欢哥儿是怕林家人占了便宜,所以才隐藏在幕后。而自己只不过占着表面上的名义,这点他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也正是因此,他劝说了欢哥儿,林欢却执意如此,那他也只能作罢。
林欢自然有他的打算,蜜枣只是刚开始,是一种最简单的吃食而已。他会的可不止这一种,加上他从系统商城中兑换出来的红薯,只要好好培育一年,将来不愁没有新鲜吃食。
他还要完成系统商城给的推广任务,到时候一举两得,新鲜的吃食正好用来做宣传。
其实这个世界的吃食很简单,一般新鲜的吃食是很受人欢迎的。否则他的蜜枣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那么火,更不可能卖出高价来。
他用蜜枣的买卖惠及村人,只有一个目的。将来他跟林家始终是要闹翻的,只要李家帮他说话,或者是李家或明或暗的示意那么几下,那么受过蜜枣恩惠的村人也都会帮着他说话了。等到自己与林家对峙之时,才更有胜算。
林欢不可能将自己的打算完全一一说明,很多事情哪怕计划得再周祥也会有纰漏,他现在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将来脱离林家做打算。只有离开了林家,他才会有一个新的开始,相信那一天很快就会到了。
所有人都欢欣喜悦,连帮着李家干活都更卖力了几分。
里正劝说无果,不好再多说,就怕扰了大家的兴致,自己最后讨不了好。
说到底,他也没有立场去阻止,李家这样做,对于平溪村人来说却是有利无害的。村人们的日子过的好,将来他这个里正在县令大人面前也能更得脸面。所以,他这个里正虽然替李家有些不值,可从大局来看,一家人带动一村人,他也不得不佩服李家这个决定的伟大。
第27章
马车缓缓而行, 李槿打开一罐蜜枣,伸手取出一颗来,含进嘴里, 一股甜蜜的味道自味蕾而生。他满足的眯起眼睛, 挺不错的。
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对于那些人的贪婪, 他只是笑笑。人性就是如此,也无可厚非。只是, 林小哥坚持正义确是不可多得。
这位林小哥倒是挺有意思的, 自己见了他几回,可是他回回表现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他,大胆聪敏, 甚至有些财迷样儿,不过得了一两银子, 就满足的笑得见牙不见眼。有点小聪明,又贪财, 一个农家哥儿的小心思显露无疑,这是第一印象, 也并没有引起他过多的关注。萍水相逢而已,如果时日稍久, 估计也就被遗忘在脑后了。
巧的是,没两日,他便在碧心堂再次见到这个人。第二次见他,一开始并未注意到,后来听到他与掌柜谈判, 哪怕衣着褴褛, 可是神态自若, 言语从容,没有半分自卑之感。
他不禁好奇起来,这个哥儿怎会有如此特质?想他阅人无数,京城中的大家公子哥儿学识教养哪个不是从小就培养起来的?可是却没有一个能跟现在的这人相比。而他清楚的知道,这人只是一个乡野出身的农家哥儿。一个农家哥儿与掌柜的商谈中,丝毫不落下风,甚至隐隐有强上一头的趋势。
呵!那时他就觉得这林小哥有些意思,才会提点一句,让秦修文帮他这个忙。
而第三次,也就是刚刚,他据理力争,铿锵有力的说出人若不懂得感恩与畜生何异的话来。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偏偏比那些活了一大把年岁的人还通透。明明应该是一个乡野粗鄙哥儿,举手投足间,给人正气凛然之态。
三次见面,三次都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即复杂又矛盾的气质,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只是,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会有违和感,可林小哥表现出来的却毫无违和,仿佛在林小哥身上本就如此,即便是有着矛盾特质也是理所应当。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林小哥很吸引人,想让人挖掘出他更多更矛盾的特质来。
这也是他为何会在关键时刻,吩咐李忠出面的原因。在他吩咐之后,自己心中也有一丝异样,他素来处事淡然,是绝不会多管闲事之人,怎么这一回却有莫名的冲动。
或许是因为人皆有一种怜悯之心吧,他身在高位,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所有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巴结奉承。世间百态,他却从未见过底层的百姓生活样子,更未对谁有过怜悯。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在面对这么一个瘦弱不堪的小哥儿时,突然缺失了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当然,这小家伙未必会让他怜悯。想来他就算不让人出面,林小哥儿也会有办法对付那些人的吧?
李槿摇摇头,吃下两颗蜜枣,便将它放在了一旁。又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这才闭目养神起来。
他不再想其他有的没的,反而是自己这病,也不知道这一次是否真的如四哥所说的,能寻访到名医,根治痊愈。
二十年了,他早就不指望了,不过如果能治愈,他又何尝想拖着一副病殃殃的身子呢?连自己都厌烦的这具病体。
今日注定是忙碌的一天,林欢也帮着李二叔他们直到很晚才回林家。
林家人早就歇下了,黑灯瞎火的。林欢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退婚的法子,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接下来就要将这事解决了才能安心。
刚进院门,一个黑影就跳出来拦住了去路,林欢吓了一跳,看清后才发现是林芝儿。
林欢顿住脚,双手抱臂,冷冷的看着林芝儿。
林芝儿努力扯出一个笑来,没话找话,“三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还等你回来吃晚饭的。结果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想着三哥帮李家做活,李家必然少不得你吃的,这才没等了。三哥这是吃过晚饭了吧?”
林芝儿左一句三哥,右一句三哥,叫的一个亲热。林芝儿从来就不曾叫过他三哥,此时听起来着实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林欢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晚了,林芝儿还在这里堵他,定然是有什么事情想求他。
想明白这一点,林欢反而不急了。他倒要看看林芝儿想作什么妖。
林芝儿看欢哥儿只木讷讷的站着,也不接她的话,心中暗骂他呆愣,自己好心好意的关怀,欢哥儿半点都领会不到。
林欢不接话,林芝儿多少有些尴尬,可要她冒冒然就开口说出自己的目的,也不太好。只能东拉西扯,希望话题能够慢慢转移到正题上。
她的小心思,林欢如何能不知?他可没功夫跟她闲扯,嘴角微微上扬,打断了她的话,“今天累了一天了,要早些睡了,四妹也早些休息吧。”
林欢说完抬步要走,林芝儿连忙拉住他,“等等,我这么晚专程等你回来,是有事情想要问问你。”
林欢瞥她一眼,她能有什么事情问他?林欢琢磨了一番,也想不出是什么事情来。索性就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先看看她怎么说。
林芝儿欲言又止,手指不停的绞着衣角,这要她如何开口?一个黄花大闺女,专程打听一个陌生的男子,传出去还要不要脸面了?可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幸福,脸面又值几个银钱?
想到这里,她不禁豁出去了,直言不讳的道:“今儿个我看到一辆马进村跟你买蜜枣,你似乎跟他们很熟。我就想问问你,那是什么人?做什么的?他家主人年纪多大了?可有家室?”
林欢听她这话心念只稍微一转,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情她是打上了那贵人的主意,呵呵!这人当真是没有半分自知之明,自己什么样的人,不清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等我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事?”林欢问了一句。
林芝儿点点头,满怀期待,今儿个这么晚了,她还等在院子里吹冷风,可不就是为了这事?否则她管欢哥儿是死是活?
林欢冷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人家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怎么谈得上相熟二字?”
林芝儿一听林欢这推脱的话,心中不由急了,面上却楚楚可怜的道:“三哥,你明明就跟他们说得上话,还想骗我?妹妹从小到大没有求过你什么,就跟你打听打听消息你也不肯帮忙吗?”
林芝儿这一套林欢早就熟知了,从小到大她惯会用这套来装可怜。原主没少吃她的亏。林欢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她装模作样的心中直泛着恶心。
不过林欢还是忍住了,“你要什么消息只管自己去打听就是。不好意思,你来问我,还真是问错人了,你问的这些,我还真不知道。人家也不可能只见过一面就把家底知根知底的全交代了。”
说完,林欢也不想跟她废话,抬步便走,林芝儿想攀高枝,自去攀就是了,与他何干?明儿个他还得去镇上找李老爷家,希望能顺利将亲事给解决掉,可没有功夫在这里跟林芝儿软磨硬泡。
见林欢丝毫不心软,根本就没有想帮她的意思。林芝儿怒火中烧,喝道:“林欢,我知道,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所以不愿帮我。我告诉你,我还就偏偏是大富大贵的命,注定会嫁给富贵之家,不像你这个贱命,给人做妾都算便宜你了。”
“有句话叫做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林芝儿,我只有一句话奉劝,好自为之。”
林芝儿哪里肯听,此刻已经撕破了脸面,“贱种,你将我买头面的事告诉了李氏那个贱人,让她来跟我闹。现在我的头面没有了,你高兴了?你就想害我找不到如意郎君,想看我的笑话。娘说得对,虞兮正里。你就是克薄六亲的怪胎,就不该来到这世上,你怎么不去死?”
听了林芝儿恶毒的咒骂,林欢无动于衷。他只是替以前的欢哥儿悲哀,他最渴望的亲情,最看重的亲人,巴不得他去死。
林欢之前故意引林李氏去跟林芝儿闹腾之事,在听说林李氏因此小产后,还心存一点愧疚,他并不知道林李氏有孕,更没有想牵连到无辜的生命上去。
所以,他心里不好受,便没有更多关注后续事态的发展。今日从林芝儿怨愤的语言中才听出了,原来林李氏借势发挥,不依不饶的硬是将属于林芝儿的东西,也就是那套头面给抢了过来。对此林欢没什么好说的,只觉得好笑至极,林芝儿费尽心思,最后却一无所得,可真是报应不爽。
林芝儿本来就笃定了是林欢所为,说话更没有半点客气。先前在林欢面前作态赔笑脸,是想让林欢帮忙,可林欢一口回绝,她自然不用再给林欢面子。
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林芝儿,林欢是不屑的,这种人生活的环境造就了她的小家子气。但凡是大户人家,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种人?心气儿再高,长得漂亮又怎样?终究上不得台面。
林欢不想跟个女人动手,不过好狗不挡道,林芝儿挡路了,林欢也不好客气,伸手将人给扒拉开来。
林芝儿被他扒拉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她没想到欢哥儿敢跟她动手,愣了一下,正要发作,就听林欢凉薄的语气,“你用卖我的银钱买下来的头面,却为他人做嫁衣裳,可见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当真是报应啊。”
林芝儿气的浑身发抖,果然欢哥儿恨她自作主张将他嫁给李老爷做妾,所以才故意唆使林李氏跟她闹的。这样一来,那件事也就能说得通了,她之前还只是猜测怀疑,现在已经能肯定了。
她一直以为欢哥儿是能随她拿捏的,所以她的计划根本就没有想过瞒他,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也只能忍气吞声。之前也确实如此,欢哥儿对亲事不满意,哪怕寻死觅活也不敢跟她顶半个字。
因此,她怀疑到欢哥儿身上,也没能肯定,就是知道欢哥儿不敢跟她作对。现在她才恍然明悟,欢哥儿早就变了,她现在失去了一切,都是欢哥儿从中作梗。
林欢凑近她,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用阴测测的声音道:“我还要好好看看你能找到一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别到时候费尽歪心思,却找了个缺胳膊少腿,或是癞痢头傻子的郎君,啧啧啧,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林芝儿一个哆嗦,只觉得林欢捏住她下巴的手冰凉得可怕,像是被一条毒蛇爬过肌肤。让她想逃离,离得远远的。
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她骇然的一连退了好几步,惊惶万状。却又想到自己这般怕他,有些不应该,定了定神,指着他,“你……你别想诅咒我,我……我才不怕你。我不像你命中带煞,我是万里挑一的富贵命,定然能嫁个钟鼎之家。林家将来还得靠我。”
林芝儿一开始还有些心虚,可是说到后来,渐渐有了底气,说话声音都大了许多。仿佛已经笃定了自己将来的命运就是如此安排的。
所以,林欢有什么好怕的,到时候他的日子不好过,说不定还会求到自己面前,只不过自己愿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就要看自己的心情了。
想到这里,林芝儿定下心来,不甘示弱的看着林欢,“你别逞一时之快,贪嘴舌之利。得罪了我,将来可没有好果子吃。”
林欢哈哈笑起来,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可笑的笑话一般。林芝儿脸色青一半红一半,“林欢,以后你求到我面前之时,还能如此硬气,我便算你本事。”
林欢已经很无语了,跟这样的人说话真的是浪费自己的时间。他挥挥手,“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不会向你摇尾乞怜。顺便记住了,林家的事,以后也与我无关,最好少在我面前舞。”
“你……”林芝儿说不出话来。
林欢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林芝儿看他决绝的背影,愤愤然的跺跺脚,“哼!扫帚星,以后有你哭的时候。你以为你不帮我,我就没有办法了?记着你今日的话,等我当上夫人,你也别来求我!”
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力试一试,如果真进了富贵人家做夫人,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忘记。欢哥儿,林家人,哼!今日如何待我,我必还之,一个都不会原谅!
第28章
林芝儿如何, 林欢才没心思多管。次日一早,他收拾好一切就去往镇上,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去李家将亲事给退了。
为了不失礼, 他还带了一罐蜜枣, 算是上门礼。
林欢这些日子经常往镇上跑,村里人早就见怪不怪了。所以, 大家也并不知道林欢今日的目的,偶尔有碰到的村人问询, 他也只是点点头, 含糊的说是帮着李二叔他们去镇上跑腿。
听他这么回答,大家也都了然了。李二叔家待欢哥儿一向不薄,欢哥儿帮着李家做些事情也无可厚非。他们也不可能去为难一个哥儿, 只是客套几句,便也不再问了。
林欢松了一口气, 坐在黄老伯的牛车上,抱着蜜枣罐子, 跟人打了招呼之后,便不再与同车的人说笑, 窝在角落一个人闭着眼想事情。
别人看他这样,自然也不好擅自打扰。而没有了人打扰, 他正好认真想想找上李家之后,自己应该如何开口退婚,以及可能会遇到怎样的刁难,又该如何应对。这些他都必须有个心理准备,不然被打个措手不及, 只怕就白白浪费机会了。
他之前就已经将李家的事情打听得差不离了, 李家在安南镇北边, 祖上中过举人,出过几任县令,所以积攒下一些家业,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只是如今的李家往上三代都没出过什么人物,都是平庸之辈,靠着祖上传下来的几家铺子庄子过日子。因此李家比不上豪门贵族,在安南镇上,只能算得上是小中等人家。
其当家主人,也就是李老爷,如今已逾花甲之年。入冬前突然生了一场病,就一直昏迷卧床不起。
李家人丁稀薄,李老爷也是老来才得一子,到现在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李老爷没事儿倒好,李家都是他主事,也能震慑住别有异心的人。可是如今病了,眼看着命不多时,李家的旁支也都开始蠢蠢欲动。只等李老爷一命归西,留下李家孤儿寡母,用不了多久,李家产业就会被他们这些旁支生吞活剥了去。
李老爷治病求遍了大大小小的大夫,依旧不见起色。李夫人才会病急乱投医,找神婆看了生辰八字,找契合的命格冲喜,希望这样能让李老爷病情有起色。
只要李老爷能够再坚持几年,等到孩子长大,李家后继有人,才能镇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旁**个时候,他们孤儿寡母的才能有一条活路,否则就只能眼睁睁被人吃绝户。
林欢叹息,李家能想到冲喜这个法子,估计也是走投无路了。
很快到了镇上,林欢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李宅大门前。
高门大宅经历岁月的洗礼,已经有了颓败的颜色。收拾了思绪,林欢走上台阶,抬手扣响了门环。
不多时,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啊?我家老爷病着呢,不见外客。”
因为他家老爷病重的消息传出,那些得到消息的李家旁支也都纷纷上门。表面上是探望老爷子的病情,可是私底下到底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如今家中只有夫人,小少爷主事,这些人来来往往,无一不是幸灾乐祸,冷嘲热讽的嘴脸,将夫人气的够呛。后来夫人身心俱疲,索性关门谢客,只对外说家主要安心养病,剩下女眷难以待客,将一般来访的客人都回绝了,这才清静下来。
所以欢哥儿敲门之时,门子还以为是亲戚旁支什么的,态度自然也就没那么好。
“我叫林欢,今日特地前来求见李夫人。”林欢不紧不慢的答道。
林欢?这是谁?没听说过啊?家中什么时候有这门亲戚吗?门子想着,从小门探出个脑袋来。待看清林欢的穿着打扮时,眼中的鄙夷之色藏都藏不住。
林欢今日穿的还算是体面的了,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上面打着几个补丁。至少在林欢仅有的两套衣裳中,这一套补丁少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