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森屿：“博士是很好的人，所以你不用紧张。”
莫遥听到这话，眼睛一直看向反光的电梯墙面。
墙面倒映着三人不一致的身形，江一皙的身姿是三人中最为挺拔的，神色也是最为冷峻，脸上明晃晃地挂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
而他呢，处在于成熟与少年之间的青涩容貌，还有纤条单薄的身躯，看起来人畜无害，好欺负。
他们三个人之中，只有蒋森屿生着一副普通的相貌，是站在人群里，一眼望去找不到的那类人。但莫遥觉得，这样的人很可怕。
像是蛰伏已久，随时会出手给出致命一击的那种人。
就好像，那个对着他笑的袁牧诔。
莫遥心脏跳了跳，被自己的想象力给吓着了。
“叮”
电梯到达顶层，门缓缓地打开。
蒋森屿抬脚走上前，莫遥和江一皙依次跟着他身后。金属质地的漫长走廊，空荡得只有他们的脚步声的回响。
没一会儿，他们走近最后一扇门。
当门被蒋森屿推开时，莫遥看到了一双摄人心魄的碧绿色眼睛。那是一双似乎经历了无数沧桑岁月的眼睛，里面仿佛有流淌无尽的星河，和光与影。
莫遥愣愣地与这双充满言语的眼睛对视。
突然，他听到身旁江一皙冷冷地道：“蓝博士。”
莫遥从恍惚中抽离出来，他迟疑地随着江一皙迈进这间偌大的办公室。
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蓝博士。
莫遥从他的身上看不清岁月的年纪，他并没有因为灰白色的头发而显得苍老，反而神采奕奕，双目卓然。
走近了，莫遥看到他身上的银白色制服和其他研究所的人员不一样，他的袖口有精美绝伦的花纹，里面是严谨挺拔的黑色暗纹的衬衣。灰白的头发向后梳起，岁月的流逝依旧无法掩盖他年轻时的英俊容貌。
在锐利的眉峰下，是那双让莫遥怔住心魄的碧绿色眼睛。
莫遥很快地移开眼睛，这时他才注意到这间办公室还有其他人在。除了熟面孔江博士和林路沅的父亲，还有其他几名不认识的高层。
在莫遥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偷偷地打量着这名年轻到不可思议的种植员。
蒋森屿上前走到蓝博士身侧。
蓝博士浅浅微笑地看着莫遥，那双碧绿色的双眼微微眯起，他向莫遥伸出了手。
莫遥看着那只宽厚有力的手掌，怔住的屏住呼吸，这刻周围似乎很安静，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莫遥很想忽略这只手，可是不知为何，他还是慢慢地伸出手握住。
然后，他听到蓝博士带着笑意地嗓音在说。
“莫遥，很高兴认识你。”
第112章
“当一皙拒绝和我直面谈话的时候, 我还很遗憾。”蓝博士说着，他嗓音沉稳，不紧不慢, 那双碧绿色的眸眼浅浅看着人时，给人一种镇定的安宁。
“你比我想象的，要勇敢一些。”
莫遥微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说反话。
他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蓝博士示意他们不要拘谨, 大家各自落座。在座的众人中，他的年岁和资历最高, 表现得很随意, 这是一场与莫遥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会面。
“你很年轻，之前在哪个基地？”蓝博士问。
从得到的资料里，并没有确切的资料阐明这一处疑点, 对于他这个位置的人来说, 其实年轻人再如何地反对高层权限，反而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个人，他能不能为基地的未来带来什么。
莫遥面带歉意：“抱歉，我失忆过。”
“哦, 原来是这样。”
蓝博士像是刚知道一样, 他缓缓地抬眼看向陪同莫遥一起过来的江一皙, 江一皙神色冷峻，两人双目对视上时, 只对着他颔首点头。
“不介意的话, 可以让我查看下？”他这句话问的是江一皙。
江一皙眉峰微蹙, 手指冷漠地轻叩桌面。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这刻的江队，情绪不高。没有人贸然开口，毕竟江一皙还很年轻，他的前途无量，没有谁愿意现在就得罪一头随时暴起的狮子。
“恢复记忆，还是让专业的治疗系来比较合适吧。”
这时，江博士漫不经心地插进这场没有硝烟的话题里，他轻托银边眼镜框，与江一皙三分相似的容貌极具威慑力。
蓝博士摆摆手，似乎并不介意。
“算了，这不是今天会面的重要问题。”他看着莫遥，道，“今天主要想问你，你会离开基地吗？”
“我？”莫遥指向自己，不确定地问。
蓝博士的态度很好，复又点头：“是的。”
“我不会离开这里。”
莫遥不闪不避地对上他那双审视的碧绿眼眸，任凭他的打量，这个问题他从没考虑过，以后也不会考虑。是莫遥唯一能给出的肯定答案。
“既然你不会离开，那我不会再追究你隐瞒数磁不对的情况。”蓝博士浅浅一笑，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他话音刚落，其中一名高层就发出反对的声音。
“不行，数磁不对，他怎么能成为种植员的？这样闻所未闻的数据，难道不应该严谨对待？”
莫遥瞥眼看向那人，坐在林路沅父亲身旁，年岁相仿，他的人和他的声音一样，不好相处。
接收到莫遥的目光，他冷哼一声，道，“还有他从哪里来，又有什么目的，我们都不知道，难道就不再追究？”
“你是在审问我吗？”
莫遥深吸气，不卑不亢地出声反驳他。
那人愣住，显然没想到莫遥会突然问他：“你在说什么？”
莫遥站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一些，现在不是怯懦的时候，他总要解决他身份的问题。
他清脆的嗓音说道：“今日的会面，是用来审问我的吗？如果不是，那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如果是，那我想问你，从我来到东部基地之后，我有做出损害基地的任何行为吗？”
那人被问住。
莫遥吁出口气，看向蓝博士，很是认真地问道：“基地有准则，种植员种出来的农作物，可以有绝对处理权，那么我可以不出售给他吗？”
蓝博士微微笑了笑，说：“可以，不过为何呢？”
莫遥撇了撇嘴，小声地嘀咕：“因为他看起来很讨厌。”
蓝博士都不追究了，他还想要追究什么，难道真的要像江博士说的那样，对他进行人道实验？还是要把他解刨了？
莫遥抖了抖肩膀，缩回到座位上，不想再和这个人的费口舌。
“噗。”
江一皙失笑，扫视周围的视线却没有温度，“诸位高层，是不是忘记一件事，莫遥可以拒绝提供后勤部任意一颗种子。”
从进来到现在，江一皙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结果那几个高层听完，都激动地吵起来。刚才还要执意调查莫遥的那名高层，也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现在基地里，除了莫遥意外，其他的种植员都没有他这样特殊的能力，他们要是为了什么特殊的数磁问题，而导致流失这么一位种植员，似乎得不偿失。
很快，他们内部得出结论，不再追究莫遥身份存疑问题，但有个要求，需要莫遥保证，以后也不会离开基地。
这样的香饽饽，谁会将他推给别的基地。
得到结果，莫遥和江一皙没有多待，立即起身离开。
走在悠长寂静的长廊时，莫遥又看到了蓝博士的助理蒋森屿。蒋森屿就站在拐弯口处，似乎是有意在等着他。
莫遥放缓脚步，就听到他谦和道：“蓝博士想单独见你。”
莫遥很意外：“……？？”
“不行。”江一皙替莫遥拒绝。
他黑沉的冷眸看着蒋森屿，身上的冷气压骤然聚降。
蒋森屿似乎吓了一跳地后退半步，那扑面而来的恐怖气息差点让他半跪下去。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江一皙，后背冷汗涔涔，几乎快要无法保持他作为蓝博士助理的高傲姿态。
在快要坚持不下去时，他极快地喊道：“江队！”
下一刻，压迫在他身上的恐怖气息消散。
接着，从拐弯处，走出刚刚还在办公室里的蓝博士。
蒋森屿心有余悸地擦拭掉掉落在太阳穴处的冷汗，强迫自己镇定地走回到蓝博士身侧。
周围传来的不正常波动，莫遥感受到了，他拉扯了一下江一皙的袖口，江一皙眸色微冷地瞥向他，在看到莫遥眼中的小心翼翼时，那抹冷意陡然散开。
“江队，我没事的……”
这栋研究所大楼的顶层，不止一间实验室。莫遥随着蓝博士穿过宽敞的庭院，庭院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不同型号的养殖皿，大多数是菌种类和变异类的生物。
它们有各种各样的形态大小，有的甚至盘踞在巨大的玻璃器皿里的中央高柱上面。很快他就知道，这是个禁止外人进入的实验基地。
莫遥不明白蓝博士为何要带他来参观这里。他警惕地环顾周围，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再也见不到其他的身影。
他慢慢地放缓脚步，离蓝博士又远了两步之遥。
“你知道人类为何会变异吗？”蓝博士忽然出声说道，“生态轮回，人类假如没有跟上进化的脚步，那么人类也会不复存在。”
他亲昵地抚摸着每个养殖器皿，像是对待他的孩子一样，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碧绿双眸在此刻似乎给予了灵魂，柔和温暖，慈祥和谐。
莫遥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那是说不出什么形态的透明状物质，像团蠕动的水团，随着蓝博士的手指转动方向在动。
“最开始人类是感染了变异，但前人们侥幸地活了下来并且制服了它们，将它们的变异基因为我们所用。经过很多代人的不断研究和控制变异方向，才有了后来的人类基因觉醒。”
蓝博士用讲故事的口吻，继续说：“所以觉醒的每个人，他的身上都有变异波动。可惜，你身上没有，我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能存在，你是个完完整整的普通人。”
莫遥惊恐地怔住。
宽敞的庭院里，偶尔会有一阵舒畅的风，很安静，轻拂着脸颊时，双侧的碎发痒痒地拂动着。
莫遥尝试着想要动一动手指头，就感受到一道轻柔的抚摸从头顶传来。
蓝博士走近他，伸出手抚摸了下他的脑袋。
眼前的少年被他吓住了。
他愉快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