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他始乱终弃 第6章

他用眼神示意一旁侍膳的小太监,小太监忙上前把燕窝粥撤下了饭桌。

宏渊帝看着湛宸说:“昨日新婚,今日就跟吃了火药似的来呛朕?看来是萧令弈不合你的心意?”

“父皇从来都喜欢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

“…宸儿,这是你跟父皇说话该有的态度?”

一旁的贵妃察觉到皇帝要凶儿子,便放下勺子,盯着皇帝看。

宏渊帝的语气这才放软了些,语重心长:“三年了,你始终实在放不下虞家那位,朕才允准你娶萧令弈入府,这已是极大的让步,你自己心里也应当清楚,一个弱国的质子,就算入了你淮王府,也不过是个玩物,迟早是要休弃的,他今日哪有资格与你一起来见朕与你母妃?你为这件事倒闹起脾气来了?朕是太纵着你了。”

“父皇既不想见他,直说就是,偏要等他来了宫里,再在殿外晾着?外面那些朝臣不也是父皇刻意叫来看萧令弈笑话的?”

宏渊帝的心思被湛宸看穿,脸上有些挂不住。

湛宸冷笑道:“看他的笑话,跟看淮王府的笑话有什么区别?父皇说他是玩物,那娶了玩物的儿臣又算什么?!”

“够了!”宏渊帝一拍桌子,摔了手边的茶盏,“一个替身而已,你为了他来顶撞朕?!”

“就算是个替身,他也不是您口中的玩物。”

湛宸寸步不让,父子俩就这样对峙着。

殿内侍候的宫人太监跪倒一片:“求陛下息怒!”

御书房内的动静传到了殿外。

大臣们都察觉到皇帝动了怒,收了心思不敢再胡乱议论。

萧令弈站在殿门正对的位置上,听到里头摔了杯盏,猜测湛宸肯定又出言顶撞惹怒了宏渊帝。

湛宸因为贵妃母族的那桩陈年旧案,始终对皇帝心怀芥蒂,父子关系僵化多年,不过只要有贵妃在,宏渊帝也不会真下得了狠手去惩罚湛宸。

前世宏渊帝重病时,萧令弈曾见过他所拟的遗旨,遗旨上明言传位于湛宸,虽然这道遗旨被湛宇撕毁焚烧,但足以证明,宏渊帝直到死前都在偏爱湛宸。

因此眼下这场争吵,就算是掀了这御书房的屋顶,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怒意宣泄而已,湛宸应当不会有事。

萧令弈更好奇的是,这回湛宸是为了何事激怒了皇帝。

他正这样想着,一道人影忽然挡住了眼前的阳光。

萧令弈能感觉到这个人给予他的恶寒之感,他稍一抬眼,湛宇那张脸就映进了他眼底。

仿如恶梦重现眼前,萧令弈脸色都白了白。

“太子殿下?”一旁的大臣反应过来,湛宇抬手制止了他们行礼,又让殿外的太监不用进去通传:

“本宫是特意来见质子…现在该称一声淮王妃了。”

他笑着说,依旧是萧令弈熟悉的神情,前世他提着东烨皇后的人头走到萧令弈面前时,也是这样笑着的。

强忍着杀他的冲动,隐在袖下的手极力掐着掌心,萧令弈才镇定下来。

御书房外,众目睽睽之下,湛宇抬起手,想像从前一样摸上萧令弈的脸颊,却在触碰到的那一刻停住了动作。

萧令弈并不躲,直视着他€€€€他赌湛宇不敢碰他。

太阳在御书房外投下一片阳光,萧令弈站在光明下,睫毛都被日光映成金黄色,湛宇站在建筑物投射的阴影处,明暗之间隔着一道线。

这道线把湛宇隔在阴影之内,他其实轻易可以跨越,真正令他不敢冒进的,是昨日已成定局的婚约。

他可以肆意摆弄东烨质子,却得对淮王妃恪守叔嫂之礼。

淮王府是极有威慑力的存在,而萧令弈如今成了淮王府的人,他与东宫明面上已彻底脱离了关系。

湛宇克制地收回手,转头瞪了一眼在围观的一干朝臣。

朝臣们立即退避三舍,转过身各自避开视线,御书房外的太监侍卫也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皇城人人都知道,这位质子跟东宫私下来往甚密,更有传闻,萧令弈是太子的入幕之臣。

昨日淮王府大婚,全皇城都等着看毁婚的热闹,结果婚事顺利,没想到热闹是在这御书房外。

“王妃,你似乎忘了和本宫的约定。”

按照既定的谋划,昨日萧令弈本该以死抗婚,那么今日的朝堂上,东宫的言官就会弹劾湛宸戕害人命,淮王府的声名必定遭殃,礼部自然也就是太子的囊中之物。

萧令弈却将这盘摆好的棋局全盘掀了,乱了所有节奏,湛宇心中窝着一团火,正想往外烧呢。

“太子殿下是来兴师问罪的?”萧令弈故意仰起了脖子,把被掐出来的淤青露给湛宇看。

湛宇眉宇一蹙:“谁掐的?”

这副关心紧张的姿态,前世把萧令弈骗得团团转,如今看穿了,只觉得可笑。

“我昨日险些死在安齐英手里,太子殿下在意我的死活吗?”

湛宇急切道:“我不知此事,更何况侯府不敢真对你如何。”

“永安侯府一向中立,殿下为何如此笃定侯府不会真要了我的性命?难道侯府实际听命于东宫?”

湛宇:“……”

萧令弈:“我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殿下从未告诉我,你的阵营里还有永安侯府,你是不信任我?还是默许安齐英这些年对我的苛待?”

湛宇被质问得无处可退,他若否认侯府听从于东宫,萧令弈昨日悔婚之举就变得情有可原,他若承认侯府与东宫的联盟关系,那么这些年侯府对萧令弈的刻薄对待等同是东宫默许,湛宇一定会失去萧令弈的信任。

他斟酌许久,说:“安齐英是永安侯唯一一个儿子,本宫不能不看着永安侯的面子,令弈,你应当顾全大局,体谅我。”

萧令弈眼底冷漠得让湛宇心慌,湛宇看了一眼御书房紧闭的殿门:“你人进了淮王府,心也跟着进去了?湛宸只是将你视为虞白月的一道影子,我才是真心心悦你的人。”

他并没有压着声音,这话御书房外的人只怕都听进去了,只是面上不显。

如若萧令弈是个女子,湛宇此举已经将他推进千夫所指的深渊,所幸他是个男子,这世道自古以来,对男子总是宽容些,可萧令弈如此卑微的身份,又能好到哪儿去?

重活这一世,他根本也不在意名誉之事,既然湛宇主动来招惹,不趁机把他拖下水真是可惜了。

“我当然知道,太子殿下是唯一真心待我好的人。”他用眼神勾着湛宇,声音压得又酥又沉:“昨日濒死之际,我乱了心神才稀里糊涂地入了淮王府,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但我想,我在淮王府里,更能为殿下您扫清前路阻碍。”

他明示湛宇,他愿意成为东宫设在湛宸身边的眼线。

湛宇感动之余,庆幸萧令弈没对自己起疑:“可此事不容易做。”

萧令弈无比真诚:“我愿意为殿下闯刀山火海,只求殿下信我。”

过去五年间,萧令弈确实事事都以湛宇为第一考量,为他吃过的苦受过的屈辱数不胜数,因此他今日这番话,轻易就让湛宇相信了。

风拂乱了萧令弈的长发,青丝被阳光镀成了金色,湛宇呢喃着:“你竟然为了他束发。”

萧令弈蹙了蹙眉心,抚着脖颈的淤青,轻声道:“疼。”

湛宇心一颤,伸出手,想要触上他肌肤上的淤青。

只要他敢伸手碰过来,萧令弈就有办法让皇城所有嘴巴都议论太子对兄嫂有不净之心。

尽管这种肌肤之亲令萧令弈无比恶心。

在触碰到的前一瞬,湛宇的手忽然被人凌空截住,萧令弈一愣,转眼看去。

湛宸不知何时从御书房出来,手紧紧箍着湛宇的手腕,像扔小鸡一样把湛宇扔出了萧令弈一臂之外。

湛宇向后踉跄两步,险些跌了一跤,被侍卫及时扶住了。

萧令弈没想到湛宸有如此蛮横的一面,一时怔住:“王爷?你…你何时出来的?”

“在你说愿意为他闯刀山火海的时候。”

萧令弈:“……”

这下误会大了。

淮王一出来,殿外的大臣都转过身来光明正大地看起热闹,连侍卫和太监也悄悄抬起了头。

湛宇自觉被这一扔扔得颜面尽失,他怒道:“湛宸!你敢推我!”

“为兄是在教你礼数。”

“什么礼数!我不过是跟质子说了几句话!”

“昨日你说这番话,没有错处。可今日。”湛宸攥住萧令弈的手腕,用占有的姿势将他带到怀里,“你该称他为皇嫂。”

围观的众臣心中皆是一声“豁!”。

湛宸攥的力道不轻,萧令弈能感觉到他生气了,此刻也不敢多说什么。

湛宇始终不肯开口叫一声“皇嫂”,湛宸便说:“太子素来觊觎质子,此事本王早有耳闻,可如今他已是淮王妃,你迟迟不肯叫这一声“皇嫂”,难道心中那点非分之想还不知收敛?不如我们进御书房找父皇辩一辩?”

这桩婚事就是皇帝赐婚,进御书房争辩岂不是在打皇帝的脸,湛宇没往湛宸挖的坑里跳,他气恼至极,甩袖要走。

这时丁慕德从御书房出来,对湛宇道:“太子殿下,陛下说,此事您该听兄长的。”

这一道皇命压下来,湛宇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强按着低下了头,他看着萧令弈,从牙缝里蹦出一声:“皇嫂。”

萧令弈眉梢微不可查地轻轻一挑€€€€压前世仇人一个辈分的感觉,还算不错。

他应下了这声“皇嫂”,湛宇恼羞已极,狼狈离去。

湛宇一走,丁慕德又说:“王妃,请进殿内觐见陛下与贵妃。”

萧令弈一愣,皇帝居然肯见他了?

他下意识看向湛宸,湛宸早已甩开他的手,转过头没理睬他。

今日皇帝肯见萧令弈,便是变相承认了萧令弈在淮王府的身份,方才那群看笑话的朝臣,面上的神色可不太好看。

萧令弈进了御书房,按照北微的礼制,给皇帝和贵妃行了皇室大礼,他本以为宏渊帝势必会说些刺耳的话来为难他,却也没有。皇帝本是想开口为难的,但这时贵妃朝萧令弈笑了笑,皇帝察觉到贵妃对萧令弈有几分喜欢,这才闭嘴没有出言讥讽。

贵妃生得极为美丽,只是双眼的光芒是涣散的,总是一副神游在外心不在焉的表情,不能对眼前发生的事做出精准的反应。

她生的是一场心病,或者说,一场疯病,这场疯病是早年母族旧案落下的病根,如今时过境迁,贵妃的这场病虽有好转,却始终是心结难治,无法痊愈。

萧令弈敬茶时,贵妃迟钝了片刻,才接过茶饮下。

离开御书房时,宏渊帝说:“皇后病着,你们就不必去见了。”

张皇后被皇帝冷落许久,皇帝说她病了,那她就是病了。

省了一场麻烦,湛宸也领了父皇的情,出御书房时,湛宸大步走在前面,到了殿门口,却停下了脚步,朝后伸了伸手。

紧跟其后的萧令弈愣了愣,快走几步上前,把手交到了湛宸掌心。

湛宸牵住了他,却不看他一眼。

朝臣还在殿外候着,方才下了赌注的臣子亲眼看到淮王牵着淮王妃一起出来,柴全的脸色不太好看€€€€这王爷总不能是真的对这个质子用了心吧?

€€

出宫的这段路,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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