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很有效,林双徊急得直接叫了名字。
原泊逐故意脚步一顿,给他时机冲到自己面前来阻拦。
一切在计划中。
林双徊跑到他面前,用力伸出双手抵住他。
这样的度就刚合适。
他猜,接下来林双徊就会找出一个看似合理实则胡言乱语的借口,来解释为什么不能进洗手间。
原泊逐要做的很简单:顺着他的话点头就好。
然而发生了一个很小的插曲。
林双徊跑得太急,动作幅度太大,缠住头发的毛巾不可避免地失去了它完美的裹覆。
歪歪一倒。
松开了。
原泊逐看到他的黑色长发湿湿垂落,坠至腰间,在灯光下,这种黑色又泛着金褐色的光泽。
等等,长头发?
原泊逐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长长的发尾在坠落过程中溅开几滴水珠,轻轻打在原泊逐的手背上。
他想,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是林双徊出了问题。
两个人都沉默了。
半晌,林双徊表情凝重地抬起头,看着原泊逐,很艰难地从唇齿间挤出了最后一句谎话:“我,刚接的假发,厉害吧……”
大概是连林双徊自己都觉得离谱,也已经预料到原泊逐在怀疑他,所以说完这句话,他就深深埋下了头。
手也从原泊逐胸口收回,默默拢好长发,于事无补地抱住自己的发尾。
信与不信全在原泊逐的一念之间。
他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学校会扣分。”原泊逐这样说。
“啊。”林双徊呆呆地又扬起下巴,望着原泊逐片刻,好像在辨别这句话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随后终于缓缓笑起来,道,“对,就是要扣分,所以我让你帮忙带把剪刀,我想剪掉它。”
原泊逐点头。
他走回沙发,拿起那把还没拆封的剪刀,回头看了林双徊一眼,道:“我帮你?”
“好。”林双徊擦掉脸颊上不知是汗还是水珠的痒意,小跑着到了原泊逐跟前,点点头,“你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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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的世界,一切都依照着它既定的剧情发展,那些被白纸黑字记录过的角色,有他们恒定的人生方向。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原泊逐就很清楚€€€€
他不需要被安排好的故事结局。
所幸,原泊逐和他的家人,都只是书里不起眼的炮灰。他们的生活不遵循任何规律。
尽管在十年后,原栖风和原挽姣都出现在了主角的档案簿里,成为了【稀有种死亡登记报告】里微不足道的两个冷冰冰的名字。
而原纪朗和€€舒也因为未知原因,一个被关押在联盟监狱,一个被遣返故乡星球。
但至少,此时此刻的故事,与他们无关。
原泊逐这十八年来,只做一件事:守住他和他家人普通平淡的生活,远离一切可能与主线剧情有关的人和事。
事实证明,他是个相当成功的守秘人,规避风险专家。
他记得每一个原文里重要角色的名字和身份,记得他们第一次的出场和永久的离场,记得故事的起承转合,危机的爆发。
原泊逐在剪掉林双徊的一缕长发后,很确定地想:
林双徊这个名字,没有出现过。
原文主角在这一年,还是个读小学的熊孩子,与原泊逐相隔甚远,从未有过交集。
而其他与主线相关的剧情和人物,大部分没有介绍到他们过去的背景故事,原泊逐无法确认,这一年,他们分散在何处。
但林双徊,大概不是一个重要角色。
原泊逐努力回忆了半天,都找不到任何线索。
也许就和原本的“原泊逐”一样,林双徊是个炮灰到不值得着墨的龙套。
“原同学,这样是不是不行。”
林双徊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碎发,感觉这一剪刀不痛不痒的。
他鼓励原泊逐:“没关系,你就放心大胆地剪吧。它……很快会长出来的。”
“嗯。”
原泊逐应下,从后面抓起林双徊的头发,但剪刀迟迟没有落下。
他觉得,以他的水平,这一剪刀下去,林双徊大概就要从一中校草宝座上退位。
忽然,一只手顺着他的胳膊摸了过来。
抓走了剪刀。
还不及原泊逐反应过来对方要做什么,就看见林双徊毫不留情地咔擦咔擦几下,把头发剪得乱七八糟。
丢掉那些不再属于他的部分后,林双徊转了个身,面对着原泊逐。
他眨了眨眼,将剪刀再次递过来,说:“帮我修一下前面吧,原同学。我自己看不见。”
原泊逐很少认真注视过谁的脸。
因为对他来说,记住一个人就等同于和这个人产生瓜葛。
但现在不注视似乎不行,他要帮林双徊打理前额的刘海。
万幸林双徊长着一张不怕乱来的脸,发型之于他的效果似乎只是锦上添花。
即便是这样凌乱的时候,看上去倒也不算难看。
原泊逐动了剪刀,修得很慢。
林双徊从零星掉落的碎发瀑布中,虚睁着眼,看向他。
“原同学,我很庆幸今天求助的人是你。”
林双徊没头没尾地这么说。
原泊逐没什么反应:“是吗。”
“原同学很温柔,也很体贴。”林双徊笑说,“很让人安心。”
体贴?
当然了。
该问的,不该问的,原泊逐统统不问。
这是他十八年来驾轻就熟的本事。
如果原泊逐不能让一个说谎的人相信自己的谎言成功了,那么他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界安宁地生活到现在。
林双徊忽然抿了抿唇,不自觉地低下头,声音很轻:“原同学,我们这样算不算朋€€€€”
“别动。”
原泊逐看不见他的脸了,差点把那一缕刘海剪出缺口。
他指节抵在林双徊的下颌,稍稍抬起林双徊的脸,借着这个角度确认了一下头发的长度。
刚好看见碎发落在了林双徊的睫毛上,一不小心就要戳到眼睛,就伸出食指轻轻一拨。
林双徊的眼睫随着他的动作,猛地一颤。
他没有太注意,又继续修剪旁边过长的而发,顺便问道:“刚才说了什么?”
“……”
林双徊突然安静了。
原泊逐没等到后话,不解,把视线从头发挪到那张离他很近的脸上。
才发现林双徊的两颊红得不像话。
那双瞳孔倒映出原泊逐冷淡的表情,纤长的睫毛自然卷翘,如羽毛般细密扇动。眼里像浸了一潭水,在无风的时候泛起涟漪。
古怪。
像要哭了一样。
原泊逐蹙眉,一瞬间的错愕后,放下了剪刀,认真地问:“剪得太短了?”
林双徊忽然往后靠了许多,与原泊逐拉开距离,低低埋着下巴,摇头。
不说话。
原泊逐也不是每件事都擅长的。
比如他现在就不知道,能说会道的林双徊怎么就不说话了。
还好,只片刻后,林双徊就恢复了正常。
他揉了揉滚烫的两颊,然后抓了一把刘海,感受一下长度,说:“好像已经可以了。”
原泊逐并不知道可不可以,但林双徊这么说了,那么说明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他嗯了一声,站起了身,道:“那我走了。”
“就走了吗?”林双徊下意识地直起身子,好像有些急迫地要追上去一样,说,“再,再坐一会儿吧。”
原泊逐看着他,问:“还有事?”
林双徊真正的危机不肯说出来,原泊逐自然不可能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