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盯着方向,后面的池雪焰一边很不走心地等鱼上钩,一边听旁边的苏誉长吁短叹,旁边的桌台上放着酒。
苏律师情真意切:“我还以为会跟她走到最后的。”
池雪焰淡定戳穿:“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不一样,连你都结婚了老池,你知道这事给我多大的震撼吗?而且我还是伴郎,一天下来,搞得我都想结婚了……”
自从婚礼后,苏誉就开始管他叫老池,据称是为了体现一种全新的身份。
池雪焰不跟失恋的人计较。
在海风自带的噪音里,这点交谈声完全吓不走鱼,苏誉甚至让船长放起了符合他心情的音乐。
反正他们本来也意不在鱼。
但鱼却接连不断地主动咬钩。
池雪焰刚收起一杆,口袋里的手机蓦地响起。
来电人是两天没见的贺桥。
他有些意外地接起。
旁边,苏誉的长篇大论不停地被晃动的鱼竿打断。
“怎么又来了,好烦,靠!我的酒要洒了!老池快帮我拿着点€€€€”
电话接通的瞬间,贺桥认出了苏誉的声音,也听见模糊的环境噪音。
同时还传来一阵迷离的音乐声。
以及,酒。
什么“又来了”?
被他叫住的池雪焰,声音飘远了一点,带着几分无奈:“跟你说了别用玻璃杯,非要用……”
他帮苏誉扶住了酒杯,又将注意力放回电话上,随口对贺桥解释道:“我在钓鱼。”
贺桥有一瞬间的默然,条件反射般重复道:“钓鱼?”
这通电话里传递出的种种线索,让这句“钓鱼”听起来实在不太像它的本来含义。
“对。”池雪焰的语气很坦然,“找我有事吗?”
贺桥收敛思绪,道明来意:“诊所对面的写字楼可以入驻了,下周一开始正式在那里办公,周日会有一个简单的乔迁仪式。”
池雪焰工作的地方就在旁边,他理应告知一声。
万一对方想要出席乔迁仪式。
紧接着,贺桥听到一声懒洋洋的回应:“还挺快,恭喜。”
池雪焰果然对此没有兴趣,直接无视了这句话背后潜藏的邀请。
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悠闲,似乎并不急着去做别的事。
所以贺桥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你还记得小黄吗?”
“记得。”池雪焰调侃道,“小黄老师。”
“公司里的同事也都这样叫他,很少有人叫他的全名。”
下一秒,池雪焰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为什么?”
“因为他叫黄慢,快慢的慢,听说是因为父母都是急性子,就希望儿子性格稳重些。”贺桥娓娓道来,“结果稳重过了头,连讲话都变得很慢。”
“一旦有人叫他全名,他的反应会变得更慢,像电量不足的机器人,仿佛被名字诅咒了。”
他说的时候,池雪焰忍不住笑了出来,轻声问:“真的吗?”
“我也没有亲眼见过,我猜是真的。”贺桥说,“音乐部的同事让他做部门代表在仪式上发言,所以黎秘书告诉了我这件事。”
在他平缓的叙述里,电话那端的笑声像一片羽毛,轻盈地卷在电波与信号中飘来。
“你刚才说……乔迁仪式在周日?”
“嗯,在下午,我家人应该都会过来。”贺桥礼貌地征求他的意见,“你想出席吗?”
这次,池雪焰答应得很干脆:“好,明天见。”
看不见的羽毛忽地漫过耳畔。
所以他也温声回应道:“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钓老婆的秘诀之一:在鱼钩上挂一个小黄。
第二十五章
周日下午, 黑色豪车准时在池家门口停下。
门铃声响起时,池雪焰刚好下楼走进客厅,径直走向玄关, 扫了一眼可视屏,按下通话键:“来了。”
他低头穿鞋,顺便对隐隐往外飘着噪音的房间喊了一声:“爸,妈,贺桥来接我了。”
他爸妈正在家里专门的小型观影厅里看电影, 是轻松的爱情喜剧。
韩真真的回答十分干脆:“拜拜。”
紧接着是池中原的声音:“你今晚回来吗?”
池雪焰想了想,应声道:“不来了, 去那边住。”
今天贺桥的家人都会到场, 如果两人等仪式一结束就分开, 显然不太合适。
还是得做做表面工夫。
池中原的语气里立刻多了一分轻松, 听声音好像还高兴得抓了一大把焦糖爆米花吃:“别忘了把门关好,拜拜。”
池雪焰:……
看来他爸妈很享受没有儿子当电灯泡的日子。
跟他与贺桥的虚假夫夫关系不同, 他们俩是真正恩爱的伴侣, 感情数十年如一日。
今天韩真真和池中原选择在家看电影,而不是出席万家传媒的乔迁仪式, 是因为这事其实与他们隔了一层,这间公司跟池雪焰又没什么关系。
贺桥是儿子的丈夫, 并不等于儿子,不能因为一种后天建立的婚姻关系,就要突如其来地拉近距离,反而让彼此都别扭。
恰好盛小月也是这么想的。
两家人对待这桩婚姻的态度出奇一致。
除开为人父母或为人子女这一点, 每个人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他们给予了池雪焰和贺桥最大的自由, 以及恰到好处的关怀与爱, 希望儿子和另一半都能在这段婚姻里获得最好的幸福。
相应的, 池雪焰和贺桥自然不愿意让这样的两对父母伤心难过。
所以,在旁人面前,要一丝不苟地维系那份表面爱意。
司机从驾驶座的车窗探头出来,笑呵呵地同走到车边的池雪焰打招呼。
每次去接老板爱人的时候,都轮不到他来开门。
因为贺桥会亲自下车等待,在爱人弯腰坐进车里时,动作自然地伸手挡在车门顶部,免得他不小心碰到,然后再坐到他的身边。
车门关上,车辆缓缓起步之后,他们有时会聊天,有时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但无论如何,彼此的手总是十指相扣地牵在一起,像下意识的习惯。
今天没有升起隔音挡板,司机开车的同时,听见后方低低的交谈。
“刚才出来的时候,我爸妈正在家里看电影,这部电影已经是他们第七次看了。”
“很好看吗?”
“我觉得只能算还可以,但他们俩觉得,看这部电影时吃爆米花最香,所以每次想吃爆米花了就翻出来看。”
他扬起唇角补充着细节:“今天吃的是焦糖味。”
坐在左边的老板便笑了,问了身边人那个电影的名字,又问他:“昨天是和苏誉一起出去吗?”
“对,他和女朋友分手了,找我一起借酒消愁。”
“在酒吧?”
“不。”老板的爱人常常语出惊人,“在海里。”
“……海里?”
“嗯,蓝色的海,白色的游艇。”他语调悠然,“还有三个被海浪摇碎的酒杯。”
奇异又美妙的氛围里,连握着方向盘的司机也忍不住面带笑意。
他想,真不愧是热恋期。
车子很快抵达目的地,一条名叫枫叶路的宽阔街道。
道路左侧外观崭新的写字楼里已有了热闹的人气,右边楼里的私立儿童牙科诊所也依然繁忙。
有诊所员工在抽空喝水上厕所的间隙,好奇地张望着对面终于入驻的万家传媒。
传闻中贺家小儿子开始接班的起点。
恰好在他们工作的诊所对面。
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听说很年轻。
两栋楼隔得这么近,会在平时上下班的时候偶然遇见吗?
在他们一无所察的目光里,黑色豪车平稳地驶入写字楼的地下车库。
隔着单向玻璃,池雪焰望着对面向后流逝的景色,不断有人进出的熟悉诊所,忍不住感叹道:“幸好我的排班不在周末。”
工作日过来的病人相对少一些。
贺桥便笑起来,认真地附和他的话:“幸好我们的休息日是同样的日子。”
笑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爱意。
直到车门开启。
这次是司机来开门,他扶着车门,目送他们携手离开,走向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