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至少懂得欣赏厨房窗外奇异风景的贺桥。
“他是怎么当上男主角的,你明明比他强多了。”
池雪焰真诚地表扬了一句正坐在办公桌前的人,同时翻了个身,换个姿势继续写笔记。
他不再打扰对方办公,重新恢复安静。
话音落下时,贺桥又抬眸望过去。
池雪焰只留给他一个侧面。
沉落的黄昏漫过玻璃,为白皙的脸颊和烂漫的发梢,镀上一层淡淡的金,也将沙发上的一切都照耀得很温暖。
他随意地将柔软的毯子拢在膝上,低头握笔,专心地梳理着洒满纸页的夕阳。
静谧的空气里,隐约荡开笔尖摩挲纸面的沙沙声。
贺桥看了很久那道侧影。
他的视线渐渐落在过分空荡的办公桌上,想起那个曾恣意坐上去的身影,还有含笑俯视他的眼神。
那一刻,他能从对方眼底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眸光比暮色更浓烈。
贺桥忽然看不进去手头的投资计划书了。
视野里只剩没有温度的纸张、繁琐规矩的文字、冰凉的钢笔,以及覆盖到手腕的白色衣袖。
今天他的衬衣领口配了领带。
简洁静默的黑。
好像系得太端正了。
第三十一章
深秋的周末, 不再需要过分正式的领带。
终于迎来能充分放松的休息日,池雪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洗漱完毕后,他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一件薄毛衣套上, 走出房间。
家里装了恒温系统,并不显得冷,始终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
临近中午,厨房的方向飘出食物的香气,贺桥在里面忙碌着。
之前的每个周末差不多都是这样度过的, 有时候出去吃,有时候在家做饭。
池雪焰和室友分工明确, 一个人做饭, 另一个人洗碗。
吃完午饭后就各做各的事, 一直到晚上, 晚餐及餐后也差不多,偶尔会一起出门散个步消食。
今天下午则不太一样。
前几天约好的, 两个人要一起去电影院欣赏烂片。
贺桥买的电影票时间是午后三点, 影厅里观众寥寥,更加适合坐在黄金座位上, 一起肆无忌惮地吐槽难看的电影。
看完了出来,刚好找个餐厅吃饭, 贺桥已经订好位置。
池雪焰对他的安排没有丝毫意见,欣然接受。
十分省心。
今天的午餐依然很合他口味。
两双筷子分别架在陶瓷小兔子筷托上,长耳朵圆身体,被秋日和煦的光线照着, 灵动而可爱。
这是之前逛家居城的时候, 贺桥挑选的小物件。
与池雪焰挑选的发疯气球人一起, 成了让他坚持着做完厨房家务的两大支柱。
为了避免夫夫关系穿帮, 不能雇人来家里做这些琐事,对于讨厌家务的他来说,还是挺痛苦的。
但如果把一切家务都交给各种迟钝缓慢的机器,生活里好像又缺少了什么。
池雪焰不太喜欢那些东西。
他更喜欢与人有关的鲜活记忆。
等吃完饭,他刚要拿碗筷去厨房,贺桥比他先起身:“我来洗吧。”
出于公平的考量,池雪焰有一点犹豫。
然后他又听见贺桥说:“我洗碗会快一些,可以早点出门,散步去电影院。”
“而且,今天外面的风很大。”他笑着说,“能看风景。”
窗台边的气球人会疯得格外张牙舞爪。
“我帮你拿去厨房。”池雪焰当机立断道,“一会儿请你吃薯条。”
他听见一声总是很温和的回应:“好。”
池雪焰喜欢吃电影院里卖的那种空心薯条。
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室友了。
他如释重负地将碗筷放进厨房,看着贺桥走到水池前。
绵延不绝的水流声,望着窗外安静洗碗的背影。
一旁瓷白的小兔子匍匐在纹理细腻的台面上,染满柔和的光晕。
今天的风果然很大。
落叶纷飞的人行道上,两人身上的卡其色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男生的外套总是那几个颜色,一旦穿上同色系,就像是情侣装。
但他们看起来又很不一样。
贺桥会把风衣扣子系得端端正正,池雪焰恰恰相反,他不太怕冷,也不喜欢规规矩矩的感觉,喜欢敞开着穿。
风便雀跃地拂上里层薄薄的毛衣,将宽松吹成修身,悄然盘旋在颈间,勾勒出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
走过拐角,是愈发热闹的街道,秋风也送来一阵熟悉的音乐声。
池雪焰的脚步在人流熙攘的饰品店门口停下。
琳琅满目的商品旁边,音箱里流淌出动人的旋律和独特的嗓音。
是段若唱的那首《靠近》。
不对,应该是段落。
正如池雪焰此前所预料的那样,这是一场双赢的合作。
蒙尘的段若借着那支制作精良大面积投放的广告,以段落的名字重回歌迷与大众的视野。
而这首歌的大火也反过来扩大了广告的影响力,成为万家传媒出品的广告中堪称最成功的一个案例。
段落很快就要开一个小型的歌友会,为了与那些等待他很久的老歌迷见面。
池雪焰在整理笔记时问过贺桥,这些都是原书中没有的情节。
没有段落,没有《靠近》,没有这份未被蹉跎太久的幸运。
离那条将在未来和陆斯翊交汇的道路,似乎越来越远,南辕北辙。
池雪焰驻足聆听的时候,贺桥在一旁耐心地等待。
“那场歌友会的门票好像很难买到,他基本只送给老歌迷。”池雪焰回眸看身边人,“你们公司能拿到票吗?”
“他送了一些票过来。”贺桥领会了他的意思,“你想去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要一张票。”池雪焰笑着说,“想做个测试。”
关于这个与小说愈发不同的世界。
他没有说是什么测试,贺桥却默契地猜到了:“好。”
出入饰品店的顾客大多是年轻女孩,所以门口这两道修长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她们在镜子前比划着哪对耳环更好看,想象着要在即将到来的冬天织给心上人的围巾,也小声讨论着外面那对模样很般配的情侣。
发色深红张扬恣意的青年看上去心情很好,对身边人道:“你送了我门票,我应该送给你什么?”
他望着饰品店里满墙花里胡哨的小物件,笑起来时眸光明亮,带着一丝随性的揶揄:“你要挑个礼物吗?”
另一个外表要沉稳许多的黑发男人,先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最终又将视线落在对方的耳畔。
他问:“你有其他的耳钉吗?”
听对话的内容,好像不是情侣。
可周围为自己或别人挑选着礼物的顾客们,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将要到来的冬天、节日、考试、告白……
深秋寒冷的空气里,因而处处盘旋着爱的味道。
贺桥的这个问题,让正在开玩笑的池雪焰有些意外。
他摇摇头:“没有。”
小小的纯黑耳钉随着动作,反射出时隐时现的日光。
他像是个会拥有无数枚耳钉的人,可实际上,他只有这一对黑色雪花,从来没换过。
雪花本应该是白色的。
贺桥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问:“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一旁正在购物的女孩们,有些是独自对镜试戴,有些则让同行的好友或恋人挑选款式,谈论着只有彼此知晓的意义。
池雪焰回答得十分干脆:“没有寓意,只是有一天路过商店时看到了,忽然觉得很喜欢,所以打了耳洞。”
是他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风格。
音箱里的歌声刚刚休止,又开始从头播放,显然开了单曲循环。
他们不再停留,继续向电影院的方向走去。
池雪焰随口道:“怎么问起这个?书里还写了我戴耳钉的细节吗?”
他原本又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贺桥却应声道:“嗯,你在书里没有打过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