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根刺都是剧毒,交给谁他都是不放心的,不如自己来的好。
不知道他选的婚服殿下喜不喜欢,果然时间还是太着急了些,婚服不能叫织女早早准备,只能选些现成的料子......
一阵刺痛骤然从指尖传来,他低下头,原是他想的太过入神,竟叫鱼刺刺入了指尖,白皙的皮肉被刺穿了一个伤口,一滴鲜血很快渗透出来,他愣了一下,而后看着自己的手鲜血一滴一滴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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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父君阻拦小团子成功挨着楚倦睡着了,被谢沉鹿捏住鼻子醒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哼哼。
“在嘀嘀咕咕什么?”
小团子皱皱鼻子埋进楚倦袖子里,小声嘟囔:“父君偏心!”
爹爹想睡多久都可以,自己回来爹爹还在睡觉父君都不许自己吵着爹爹,换成自己父君就一点不心疼了。
楚倦哑然,忍不住捏了捏团子的小龙角,回过头的时候仙娥已经将窗棂全部都打开了,数十种纹路不一的红绸依次被铺开。
谢沉鹿性子淡雅不喜奢华,整个碧霄殿都是清雅沉静的,鲜少有这样鲜艳夺目的颜色,鲜艳的红色,精致金色纹路层层展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些纹路殿下喜欢哪个?”谢沉鹿从后悄无声息的靠了过来,虚虚环抱住楚倦,下颌轻轻抵在楚倦肩头。
楚倦只看了一眼随手一指,殿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数度,抵在他肩头的人似乎也顿住了,他好似并无所觉,回过问:“怎么了?”
小团子回头悄悄拉拉楚倦的袖子:“父君最讨厌凤凰花了。”
可这里这样多的料子,楚倦偏偏下意识的选了凤凰花,谢沉鹿合上眼帘,也许是几个日夜未曾合眼,他竟突然有些支撑不住。
凤凰花啊,凤凰......
“旁边的龙纹更衬殿下,我们换那一件,好不好?”谢沉鹿勉强勾起嘴角,他靠在楚倦肩头,楚倦不回头看不见他如今神情,团子却从那一刻的父君身上察觉到一股森然的寒意。
最后选定的是两套龙纹的婚服,外袍用金线绣着精致的龙纹,翻过袖子却是林间山鹿隐约的轮廓。
还有三日就是大婚,两人分在两处试穿婚服,这是最后一次试衣了,若有任何不合身的地方就是最后三日更改。
谢沉鹿站在镜前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恍惚,他缓缓伸手抚上胸口的龙纹刺绣,镜子在灯火的映照下亮的惊人,清晰的映照出他手上的伤口。
€€€€一片淤青乌黑的淤血。
灵鱼鱼刺有毒,但以他的修为想逼出体内并没有那么难,可就是这样大的淤血,殿下竟然都没有看见。
到底是不曾看见,还是看见了也丝毫不关心?
他的手猝然收紧,明明殿下一个字都不曾说,他的心却好像被什么狠狠攥住,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惶恐的不能自抑。
不,不能这样想,或许真的只是不曾看见罢了,谢沉鹿一点一点抚平衣襟的褶皱,逼着自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镜子里的仙者一身少见的红衣,好似真的喜不自胜,只能隐约从眼角眉梢察觉出一丝不对。
推开门出去时却没有见到楚倦,大殿还是空旷的,仙娥捧着衣裳站在外头,看见他出来不由得低头,忐忑不已:“太子殿下不肯试穿.......”
碧霄殿已经挂满了红绸,距离大婚也只剩下不过三日,门梁屋檐包括门外的树梢上都挂着鲜艳喜庆的红绸。
谢沉鹿推开门进来时楚倦一个人坐在殿内,夜明珠已经尽数熄灭,整个殿内一片昏暗,只剩下凉薄的月色落在楚倦因为削瘦轮廓分明的脸上。
“殿下,”谢沉鹿抱着婚服走进来,他确实是得天独厚的,哪怕在这美人如云的三界内也是顶尖,向来只着浅色衣衫的人偶尔穿这样艳色的衣裳夺人眼目,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怎么了?”
他走到楚倦面前,把婚服放在桌上,自己俯身半跪在楚倦膝边,眼中依然温柔:“是这婚服殿下不喜欢么?那我再拿去叫他们改,改到殿下满意为止,好不好?”
楚倦的手指抚过婚服,万年冰蚕丝的布料,织女日夜赶制出来的精品,触手生温,薄如蝉翼,哪里有什么不好的。
“不是衣裳的问题,”他叹了口气,“只是,沉鹿,你真的想好了吗?”
谢沉鹿的嘴角有些绷不住的模样:“殿下为什么这样问?”
“我刚刚在三生石上看见了一段景象,”楚倦挥手,不远处瞬间浮现出一块古朴的石头,约摸一人来高,嶙峋斑驳的石面中间有一块地方光滑如镜,可映照人的前世今生,“上面说,你想缘定三生之人,不是我 。”
楚倦的声音很慢,可每一个字都犹如金石落地。
甚至不需要楚倦做什么,那块镜子就浮现出来诡异的景象,明灯三千的九重天,彻夜欢庆的在野,中间簇拥的一对新人赫然是谢沉鹿和青衡神君。
楚倦静静的看着,不知道到底看了多少遍:“沉鹿,三生石说,你命中注定那个人,不是我。”
也决不可能是我。
“殿下,这些都是预计的,未来的,”谢沉鹿的呼吸都显得滞涩,却生怕惊到了陷入梦魇一样的楚倦,只敢低下头克制将楚倦的掌心贴近自己的脸,“我保证,我发誓,这些过去没有发生,未来也不会发生,哪怕是神器也难保不会出错是不是?”
“今生今世,我都只会与殿下一人缔结良缘。”
他声音温温柔柔,挥出一道凶悍灵力那三生石便轰然被砸了出去,若非天地神器无法损毁此刻必然已经成了一堆碎石。
楚倦仿佛是累了,拿出被谢沉鹿攥在掌心的手:“你我都再冷静一下。”
冷静?那就是不成婚了吗?谢沉鹿呼吸微微急促,凑过去将楚倦的手抓的更紧,声音不知是哀还是怯,“可我已经冷静了三百年了,这一次我不想再等了。”
那是三百年,怎样漫长的时光啊。
“可这一次,我想再等一等。”楚倦闭上眼复又睁开,一寸一寸抽回手,起身离开。
他的背影显得决绝又萧条,谢沉鹿的心蓦地一沉。
夜色静谧,碧霄殿的灯依然未曾点起,黑暗中谢沉鹿伸出手企图环绕过楚倦的腰身,本来似乎已经熟睡的人却突然翻身。
“今夜你去偏殿睡。”
“殿下......”
伸出的手落空了,找不到落下的实处,谢沉鹿突然觉得很害怕,好像在某一瞬间,突然明确的清楚,这个人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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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野的天同碧霄殿一样阴沉,白鹤守在竹屋外动也不敢动一下,偌大一个在野灵兽无数此刻也没有一丝声音。
神君心情不好,所有人和兽都知道要夹紧尾巴。
请柬本来是没有送到在野的,只是青衡贵为神君,拿到一张倒也并不费事,灯火在风中噼啪炸开,白鹤忍不住探头去看了一眼,发现是青衡神君将请柬烧成了灰烬。
“白鹤€€€€”里面传来声音。
白鹤连忙站到帘外,恭敬禀告:“三生石已经送到碧霄殿了,没有让任何人发现端倪,九重天办婚事送的重礼繁多,我把三生石混在贺礼之中交到了太子殿下手中。”
那楚倦此刻大概已经看见了。
火焰舔舐着烫金的请帖,衬的青衡眼中神情交错不定。
三生为契,他第一次拿到三生石时就已经看到了天定姻缘,怎么会有人能够违背天命?
不,哪怕中间有再多波折,天命也应当是不可违逆的。
可,谢沉鹿当真会再回头吗?
他三百年前就是吃准了谢沉鹿会回头的,三生石恩怨定论,他以为永远都不会失去那只鹿,可结果呢?
还有三日€€€€他抬起眼眸看向在野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只剩下两日,他就要与其他人共赴此生。
明明曾经谢沉鹿也和楚倦成婚过,可那时他虽有气却并未如此不安,或许是因为那一次是楚倦求来的婚事,他心知是假,而这一次,他却有预感,或许是真的......
搭在桌沿上的手敲击的愈发急促,终于在某一刻掌管天下水源的神君缓缓睁开眼眸,与此同时他的身影如水一般缓缓消散,再一次出现时已经是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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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殿。
因着楚倦态度坚决,谢沉鹿这两日都在偏殿凑合着睡,说的睡着大概也是彻夜无眠,小团子偷偷过来跟楚倦说父君担心爹爹成天睡不着觉,手还受伤青紫了。
小团子机灵卖惨也无济于事,楚倦没有丝毫心软 ,不让过来就是不让过,毕竟他万一过来了让青衡神君怎么大展身手。
黑暗里的楚倦缓缓睁开眼。
“来了。”
真是沉得住气,还差两日就成婚了才赶过来。
“谢沉鹿睡熟了吗?”
不然等一会儿青衡说到关键处被谢沉鹿打断了就是前功尽弃。
003围绕着楚倦飞了一圈,透明的身体闪烁了一下:“宿主放心,已经睡熟了。”
团子做事人放心,楚倦美其名曰虽然生谢沉鹿的气但是不忍心他睡不好,小团子就巴巴的听话给谢沉鹿下了一点点小法术,谢沉鹿虽然戒心深重,对于自家小团子却还是无甚防备。
楚倦缓了口气,听见外头风声骤起起身往殿门走去,003围绕在他身边,忍不住好奇:“宿主,你在三生石看见的谢沉鹿和青衡的婚事是?”
明明这个世界没有这一茬啊,谢沉鹿根本就没有和青衡有过这一遭。
“那是本来的世界剧情,”楚倦漠然推开门,“俗称,命运。”
定好的命运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实现世界线就崩溃了。
可偏偏此刻的他们都违背了一开始既定的命运轨迹。
殿外的月桂在寒风中簌簌坠落,来者一身深蓝色长袍,站在萧冷的月色下,听见推门声回过头来,看着满天的红绸和喜庆静默良久,眼中晦暗莫名,而后才回头看向楚倦。
似是在审视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又仿佛带着些许莫名的嘲讽,略一勾嘴角。
“太子殿下,你就没有好好想过,你的龙角是怎么没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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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炮灰神君又活了
“他拿你的龙角,为我入了药。”
那个温和的声音如同世间最恶毒的诅咒,翻涌不息至他耳边,刹那间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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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谢沉鹿不知为什么突兀心慌起来,他像是被困在一个难以挣脱的茧里,被什么束缚的他无法呼吸,只能不停挣扎以求片刻喘息,大汗淋漓。
“谁?”
沉睡中的人骤然睁开双眼,背后冷汗已层层浸湿衣裳,而殿内不知被何人笼罩了一层稀薄的灵力,阻隔了他的视听。
他瞳孔骤缩,整个人如一支离弦的利箭冲出了偏殿。
浩瀚的灵力带起一阵狂风,吹的殿外那一树月桂簌簌坠落,硕大的树冠直接从中折断,枯叶携卷着细碎的灵犀花被压在轰碎的石门之下,溅起大片浮尘。
偌大一个殿宇空寂的惊人,而楚倦就站在那棵倒塌的月桂树下,背对着谢沉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