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知情的仙娥说昨日碧霄殿上空似乎隐约有凤啼之声。”
在场仙者无不啧啧称奇:“难不成是凤凰一族凰奕?”
龙凤两族早年定好婚约联姻,结果太子殿下不知怎么的一眼瞧上了谢沉鹿,结果是一腔真心错付,实在叫众位仙家扼腕叹息。
不想三百年都过去了,竟还没有牵扯完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
“就是不知道太子有没有后悔当年选择了。”
若是当真是跟凰奕走的,那当年又何必退婚了?到如今也只能说一句世事难料。
正说着突然有人低咳一声,众人连忙往外望去,而后不由得瞳孔一缩 。
向来整洁干净高高在上的太子内君竟然一身破破烂烂的婚服,满身血窟窿,手里牵着楚倦的手一步一步走进婚堂。
毕方忍不住遮住了小团子的眼睛,小团子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把小爪子放在毕方手上,小声喊:“爹爹?”
他胆子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想喊让他安心的人,为什么遮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
爹爹没有回答他,整个大殿只有缓慢的脚步声,很久才有一只手落在他发顶揉了揉他的小角:“团子乖。”
他嗅到浓重的血腥味儿,父君的声音也是沙哑的,他没来由的害怕,想问爹爹怎么样了,然而父君已经离开了他。
“婚事,照常进行。”
谢沉鹿的声音掷地有声,他那副脸上和衣裳尽是鲜血的修罗模样跟婚事的喜庆全然不符,在场无人胆敢反驳。
有眼尖的仙家不知瞧见什么,倒吸一口凉气,愕然失声:“那是€€€€控魂咒?”
下一刻出声的人嗓子就穿过了一道犀利的灵力,谢沉鹿站在大殿正中,握住楚倦的手,眼睑旁落着一滴鲜红刺目的血渍,微微敛起一丝笑意:“这位仙家在说什么?”
那一道灵力没有致人死命,但穿过人的咽喉,未来数年怕是都无法发声。
哪怕重伤,谢沉鹿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依旧足以让所有人惊惧不已。
谢沉鹿拉过楚倦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与他十指交扣,走向明光下的殿堂 。
如三百年前一样主持婚事的是德高望重的老君,而这一次在他们身侧还有被蒙住眼睛的团子,一切都跟过去一模一样,可他们分明明白,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这场婚事后来一直是六道三界讳莫如深的话题,据去过的人说那一天太子拜堂都是被压着拜的,也有人说楚倦是自愿的,只有少数人听见就叹气。
控魂咒,利用自己的魂魄链接另一个人的魂魄,左右他的行动,但这是禁术,用就是燃烧己身魂魄,在有记载当中都是生死之战,这是唯一一次用在这种地方。
用上这种禁术也要完成婚事,可见楚倦绝非自愿,也可见谢沉鹿就是个纯粹的疯子。
楚倦是有多不情愿,而他又是有多不甘心,对比三百年前那场婚事,实在让人欷€€不已。
成婚本来该是怎样圆满的一件事,在谢沉鹿这里却只剩下无尽的固执和绝望。
婚事已成,笼罩住整个大殿的灵力护罩终于徐徐消散,一众仙家自然都不想多待,纷纷俯身告辞,乘云而去 ,毕方朝谢沉鹿微微颔首,捂住团子的眼睛离开。
他还小,他不该知道父辈之间那些恨不能同归于尽的恩怨。
整个大殿终于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满殿的红绸依然在风中飞舞,殿门前挂着祈求长久的合欢铃发出清浅的铃声,像是无声讽刺。
洞房花烛夜,缔结良缘时。
谢沉鹿终于支撑不住,捂住腹部一点一点弯下腰,大片大片的鲜血漫过了他的衣衫,也许是婚服太过鲜艳,竟没有任何人发觉他已伤重至此。
他的膝盖寸寸弯曲,而后轰然一声倒在冰冷的灵玉石板上,他想支撑着站起来,然而这一天一夜连续的重伤对他消耗实在太大,哪怕是受天地偏爱的天命之子也不是不会痛不会疼的。
他尽全力才堪堪翻过身来,口中一口一口漫出鲜血来,断断续续,灼目的血色漫过了衣衫在地上晕染开来,像从遍地血腥里开出来的花。
“殿、殿下......”哪怕疼的说不出话来,他还是怔怔的喊着面前的人。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所有法术已然失效,他的禁术再不能禁锢住面前的人,可这个人并没有过来扶住他。
哪怕他伤重至此,在他面前血流如注。
楚倦就站在他一尺之距,殿外已是月上中天,凉薄的月色疏落的落在地上,落在那张他日思夜想的眉眼和灼艳的婚服上,说不出来疏离淡漠。
其实楚倦是这样的,对外人也是从不假以辞色的天界太子,只有对他例外,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是这个例外的。
口中腥甜不停涌上来,他看着楚倦的眉眼近乎痴了,躺在地上从未有过的狼狈:“殿下,你、你问我还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你、你不知道吗?”
高高在上的神€€垂眸看他,无悲无喜:“什么?”
狼狈不堪的人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凄艳痴迷:“我想要你啊,殿下......”
这三百年拼尽一切,所求不过是你啊,可是你醒了,为什么却不要我了呢?为什么要弃我而去。
神明并不曾怜悯于他,清寒月色下的人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那声音极低,低的恍如叹息:“可你想要的,三百年前不就已经得到了吗?”
“谢沉鹿,当初是你不要的啊,是你亲手,逼死了他的。”
是你亲手逼死了那个爱你护你的人,是你对当年的那个人弃如敝履,如今回头已经太晚了。
“殿下......”
谢沉鹿尽全力牵扯住楚倦的衣角,然而那个人却再未停留,谢沉鹿不肯放手,楚倦不曾停下,直到重伤孱弱的人彻底抓不住,只能任由那角衣衫从手中滑落。
“殿下€€€€”
他勉力想支撑起来追过去,然而全身剧痛席卷了他,只能颓然的抬头,最后所见是楚倦的背影,渡着薄冷的月色,倔强淡漠,像是这一生都不会回头。
€€€€永远,永远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无情倦倦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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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炮灰神君又活了
那场无望的婚事以后楚倦被困在了碧霄殿哪里也去不得。
他是一个人走出来的, 小团子偷偷躲在外面不敢进去,看见他走出来扑进爹爹怀里,茫然无措的往里面望过去:“爹爹, 父君呢?”
楚倦挡住小团子望里面望过去的目光,只是摸了摸他的龙角, 没有说话。
那一夜太过漫长了, 长的让谢沉鹿看不见希望, 鲜血从他身下蔓延, 他恍然觉得自己或许会死在殿内, 后来殿门被推开,清冷的月华落了下来。
在小团子哭着跑过来之前,楚倦喊来了毕方。
他活了下来,虽然一身的伤,虽然一双手臂只剩下森森白骨,胸口开了一个窟窿, 可他到底活了下来。
他还活着, 他就不可能放手。
谢沉鹿将楚倦关在了碧霄殿, 隔断了他和外界所有的联系,碧霄殿外增加了层层守卫,天空树立起灵力构建的屏障,没有谢沉鹿的允许,飞鸟尚且不能驻足。
可楚倦并不配合,他不跟谢沉鹿同榻而眠, 不吃任何东西,但凡谢沉鹿经手的一切他都拒绝。
谢沉鹿亲手接手他的饮食,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的做着他喜欢的吃食,楚倦把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闭目不看他。
仙人早已辟谷不必饮食可楚倦不一样,他不吃不喝是真的会死的,谢沉鹿一开始求他,他从不理会,谢沉鹿对于他来说像是根本不存在的透明人,他不看,不理,不在意。
后来打翻的瓷片割伤了谢沉鹿新生的皮肉,谢沉鹿看着他耐心熬制了半日的汤尽数洒在地上,难受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殿下,你想要什么?”
他被折磨的身心俱疲,楚倦想要什么,想要任何东西他都能给,以他如今的地位实力,他几乎能给楚倦想要的一切。
楚倦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正眼看他,目光明明是落在他身上的,又好像只是透过他落在他背后空茫的某一处。
最后他说:“你放我走。”
谢沉鹿愣在那里长久的没有动弹,最后他抱住楚倦,仗着楚倦没有灵力不能推开他把人禁锢在怀里,贴在他耳边吐出两个字:“休想。”
“休想,这辈子但凡我活着,你就休想离开我半步。”
他笑的灼灼艳丽,声音狠辣绝情,浑身却笼罩着一层悲怆的凄惶。
谢沉鹿是天命之子,他这一辈子顺风顺水,好像所有人都应当为他让道,他没有在任何人那里吃过这样的亏,可偏偏是楚倦,偏偏是这个曾经对他百依百顺的人,如今软硬不吃。
他抬手抚摸着楚倦断角的部分,在没有特意使龙角显现的时候那里只是一块浅色的伤疤,被鬓角的长发遮掩,几乎看不见。
谢沉鹿温凉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抚过那伤痕,在伤疤上轻轻吻了一下,楚倦皱着眉头偏过头,想要躲避开他的触碰,未曾成功。
“殿下,九龙果不能治好你的龙角,总会有办法能治好,我保证,”他声音沙哑,认真同楚倦许诺,“我亏欠殿下的都会一一还回来的,只要殿下想要,只要我有,殿下,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连绵不绝的亲吻从疤痕蔓延到鬓角,最后落在楚倦眼睑,认真的情话喋喋不休缠绕在楚倦耳边。
楚倦抬起头来对他说:“太迟了。”
你回头的太迟了,我已经转身走了。
“不迟的,我三百年前就已经回头了啊,殿下......”
他想争辩,然而楚倦已经重新闭上眼不再看他,楚倦不进食,瘦的很厉害,青黑的眼睑下是浓重的倦怠,他只能用灵力维系他的性命。
谢沉鹿开始刻苦钻研使**凡胎羽化登仙之术,他往昔学过医术,精通修炼,擅长持剑杀人,也一手掌控整个九重天,如今学炼制丹药之术也是一日千里。
对于高高在上的仙人而言,**凡胎的凡人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从来不曾挂在心上,这世间能使凡人立刻飞升成仙的宝物不是没有,只是大多对于楚倦没用,真龙之身,本身就已经是天材地宝的极致。
他空有仙者的身体却无法容纳灵力,就是一个已经破损的容器,里面的生命如同凡人一样往外飞快泄露,至多不过几十年,就只剩下一副枯骨。
他会死,而谢沉鹿依然拥有恒久的看不见尽头的,几乎能与天地同寿的漫长寿命。
楚倦在某一日午后独自一人下着棋,左手与右手对奕,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望着天空对谢沉鹿说:“你能关我多久了?至多不过几十年罢了,我的一辈子就只有这几十年,你想把我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囚笼里一辈子吗?”
而他的一辈子只是谢沉鹿漫长神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刹那罢了。
“怎么会只有区区几十年呢?”谢沉鹿抱住楚倦,下颌轻轻抵在他肩上,他总觉得自己抓不住这个人,所以格外喜欢抱住他,好像这样就能离这个人的心近一些,再近一些,“殿下会一直陪着我,长长久久,一生一世。”
那是最温柔的企盼,也是最恶毒的诅咒。
谢沉鹿开始炼制各种丹药,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不要命的往炼丹炉里扔,或许是上天实在太偏爱于他,又或许是万道归一,走到尽头所有的道本为一体,他很快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丹药也是需要试药的,毕方准备了接近龙族的蛟来试药,谢沉鹿负手而立沉思片刻却是摇摇头:“本君亲自试。”
毕方愕然开口:“内君这€€€€”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知道谢沉鹿不会听他的劝,这是要用到楚倦身上的东西,他须得自己试过才能安心。
为了试药谢沉鹿用玄铁链将自己绑在不见天日的密室当中,疼的满头冷汗,嘶吼声如同野兽咆哮,数种丹药在他体内不断翻腾,哪怕是仙者都疼到生不如死。
最疼的时候他恍惚出现幻觉,似乎看见楚倦提着灯一步一步走下密室,将他从尘埃当中扶起揽入怀中,可当他跌跌撞撞的想朝楚倦走过去时身后的铁链发出嗤拉一声,骨肉近乎分离的痛楚里你终于有片刻清明,密室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
他的殿下没有来找他,他放任他在这里疼的将要死去,就如那一夜新婚。
每一种药药效不一,有的致使他发狂,有的让他产生幻觉,有的增加五感,有的使他长眠,在某一日夜里他心痛如绞跌跌撞撞闯入了楚倦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