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百转千回,猝然压抑下杀人的恶念,然而草原上的牧民并没有逃过一劫的庆幸,他们太弱小了,甚至不能清晰的感知到死亡的临近。
他们选在了薄长烬失神的这一刻发动攻击,长刀砍在薄长烬的肩胛骨,剁狼的刀不够锋利卡在骨骼里,薄长烬猛地向前踉跄了一下。
很久堪堪站稳,他冰蓝色的眼里犹如暴风雪凝聚,一只庞然大物从暴雨里出现嘶吼一声,那是一只,瞎了眼睛的白豹似的大猫。
大猫悲戚的看着海东青潜藏回哨兵的精神图景,仰天长啸。
草原上的牧民从未看见过那样骇人听闻的巨兽,比传说中领导群狼的狼王更为庞大,锋利的爪牙只要落下就能撕碎脆弱的四肢。
他们惊惧的看着这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在即将撕咬的那一刻听见薄长烬的声音。
“逐明€€€€”
“不要伤人,”向导半跪在泥土里,皱着眉头拔出卡在骨骼里的弯刀,他的声音带着颤意和小心的温柔,艰难的喝止逐明,“他会不高兴的。”
不要做让他不高兴的事,他已经够不喜欢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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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倦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上午,有风从身边吹过,气温难得的合适,他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疼,察觉到是在一个温暖的地方,想抬起头看看,有人将手掌覆盖在他眼上。
“再睡一会儿吧。”
精神力强大如实质,薄长烬盯了一眼,一只白猫灵巧的跳上窗台趴下压住了翻飞的窗帘,让光再透不进来一点。
楚倦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坐在窗台上的巨兽威风凛凛,白色的长毛被风吹的柔顺像白色的波浪,似是察觉到视线,那只白猫转过了头。
它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翳,像是一层厚厚的灰尘,阳光落上去不再是碎金一般的蓝,而是暗淡的灰。
它瞎了。
“你走以后我挖了琥珀兽的眼睛,下山时被佣兵抓住,延误了时间,这双眼睛只能看见近处,相当于半瞎。”
薄长烬短促的交代这双眼睛的由来,其实有没有眼睛对他影响已经不大,他强大的精神力可以感知到数百里内的一切风吹草动,也许唯一剩下的作用就是看向他。
“幸好,我还能看见你。”
楚倦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薄长烬抱在怀中。
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他眼角眉梢,像春日坠落的雨。
“如果你要我的眼睛,我愿意给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非要把我扔在天伽山脉,把我们逼到这样的结局,甚至不需要动手,我能亲手挖出来送给你。”
这样的疯子,楚倦并不怀疑他能做到,他只是冷冷的笑了一下。
“十年前,我也愿意为你殿后,换你逃出生天,你为什么不等我说出来,就一脚踹开了我了?”
命运因果循环从来没有道理可言,再多的可能都是奢望,薄长烬的心猛地被攥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楚倦乘胜追击:“你错了,我不是想要你的眼睛。”
“我是想要你死啊。”
薄长烬捂住了他的嘴,他的神情一瞬阴翳,然而很快就调整过来,像是哭了,直到这时楚倦才发觉他肩膀上的伤口。
他的精神图景被困住,甚至无法支配自己的动作。
眼睁睁的看着薄长烬剥开衣衫,露出被染的鲜红的纱布,而后是一道寸长的刀口,看得出来那伤极深。
“我不会,我在学,我没有杀人,我那时候不懂,你不能、你不能因为那一件事就判我死刑,我会改,我在改 。”
有温热的液体砸在楚倦心口,孱弱的向导继续在脱下衣裳,露出躯体,他的身躯上到处都是伤疤,有烫伤刀伤,新旧不一,有的已经只剩下浅浅一道痕迹,有的甚至刚刚结痂。
窗外明媚的的阳光照在向导的身体上,白的好像马上就能破碎的雪,那些伤口触目惊心,有些伤势甚至只要再偏一分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他的眼睛溢满泪水,胸膛在剧烈起伏。
“这一路上,无数佣兵团追杀,我受过了所有的伤,你受过的我全都受过了。”
楚倦在牢狱当中十年的折磨,他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全都受过,他甚至无数次九死一生,只是凭借着那一份不甘心活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楚倦,让他看清楚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哑声问:“够了吗?”
条理清晰分明的向导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可神奇的是楚倦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所有的报复,怨恨,他受到了所有报应,他在问楚倦,够了吗?
楚倦甚至觉得荒谬,他胸腔震动着,脸上露出难以自抑的嘲讽:“薄长烬你以为受过我受过的苦这件事就能翻过去了吗?”
他眼里的讥讽那样浓重,薄长烬在刹那间几乎窒息,他不知道该怎样做,骨子里的绝望让他猝然压低身躯撑在楚倦的胸膛,伪装出来的温和与平静瞬间被撕的粉碎。
“还不够吗?那、那你告诉我怎么做?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
到最后他近乎疯狂,手指将楚倦的衣裳揪扯的粉碎,长而冷的白发从他苍白的后背流泻而下,简直像一只四处乱撞的困兽。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不懂得。
这世上最精密的实验和精神力控制他都知道该怎么做,唯独楚倦,他束手无策,他是这场困局里走不出去的羔羊。
然而无论他如何质问和癫狂,楚倦都不再说话,他的眼神冷的像冰,只是看着这可悲又可笑的人,像在看一个笑话。
“别这样看我、别这样看我......”
太冷了,不应该的,楚倦不应该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这让他的心像千万把刀在往里面捅,他避不开这恶意的嘲弄,只能猛地遮住楚倦的眼睛,下一刻是衣裳撕裂的声音。
“阿倦、你抱抱我、你抱抱我......”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捂住了那双冰冷的眼睛,他依然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冷,他想感受到温暖,来自楚倦的,无论什么样的温暖都好。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楚倦原谅他,他还有什么了?他只有他自己了,他只有自己还没有给楚倦。
“你说你喜欢我的......”
他猛地埋头下去,啃在了楚倦的嘴唇上,楚倦并不张口,他嗑的嘴角流血也撬不开楚倦的嘴唇,他只能摸索着撕开楚倦的衣裳。
楚倦想说什么,他就捂住他的嘴唇,让他发不出声音,可是他该怎么办,捂住楚倦的嘴不让他说话,就能看见那冰冷的眼神,捂住楚倦的眼睛他就能开口。
“你等等我,很快、很快......”
他的动作青涩到极致,只是匆忙的乱亲一气,撕楚倦的衣裳,就在他即将得手的那一刻,楚倦咬了他的手指。
薄长烬吃痛松开手,他听见楚倦的声音:“给我松开!”
“不松。”惶然的人摇头,恍若失了智。
楚倦眉眼间一片阴翳,半晌却猛地变了神色,他闭上眼,似乎在压抑着些什么,哑声道:“松开,让我抱抱你。”
让我抱抱你。
只是这一句话薄长烬的心猝然软了软,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来自楚倦的温柔善意了,他的心在挣扎。
最终,贪婪战胜了理智,他松开了对楚倦的禁锢,楚倦得到些许自由的第一时间就是将薄长烬从身上掀了下去。
室内传来轰地一声,他没有任何防备之下被掀在地上,受伤的手臂刚好撞在床沿,再能忍坚韧的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鲜血瞬间打湿了草草包上去的纱布。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脸上的面具掉了。
楚倦的手不自觉的猛地收紧。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了?
他从第一次见薄长烬开始就是如风雪一样的人,白发白袍,如瓷一样的眉眼,白的让人觉得妖异而不祥,但不能否认确实是美的,是那种一眼惊艳的怪诞的美。
可是现在他的脸上多了一道黑色的淤痕,黑色的烧伤蔓延到脖颈的位置,在左眼以下,嘴角至耳畔的距离,并不大,但足以破坏这整张脸瓷一样的白。
薄长烬整个人盯在原地,甚至连动都不敢。
他看着楚倦凝视他的脸,慢慢的皱眉:“你的脸......”
震惊只是一瞬间,而后是讥讽的恶意:“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有什么资格让我碰你?”
第79章 败犬哨兵
后来, 薄长烬靠在桌椅上看着楚倦,他的眼神极尽苍凉, 又有一种碎开的崩溃感。
如果楚倦只是一个注重外表的哨兵,只是喜爱他的容貌,其实根本不值得他倾心爱慕,可他清楚的知道不是。
十年前他一身血肉溃烂,连脸都是乌青紫斑的时候楚倦都未曾嫌弃他。
可现在,楚倦几乎不加掩饰的嫌恶他的脸,那是一种对比之下灼烧一样的刺痛,他跌跌撞撞的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他支撑起手臂勉强站起来,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楚倦以为他会暴起伤人的那一刻,他拿手臂捂住了自己的脸。
几近啜泣。
“别、别说了、别说了,我走,我走......”
他的背影狼狈不堪,衣裳破破烂烂挂在身上, 像一个卑劣的落败者。
直到那扇门被轰然关闭,楚倦才在房间里颓然的闭上双眼。
他没有料到薄长烬会毁容,那是烈火灼烧的痕迹,方才拉下衣衫的时候他看见了,不仅是脸,还有肩膀, 后背,乃至于腰际......
那是从怎样的烈火中艰难逃生, 才会留下这样斑驳可怖的伤痕。
“003。”
003透明的身体悬浮起来, 支棱起透明耳朵:“宿主?”
“他的烧伤, ”楚倦皱起眉头, “是怎么回事?”
003翻翻剧本进度条:“薄长烬被佣兵捉住以后遇见一场大火,他当时被绑在绞刑架上跑不了,所以......”
楚倦的眼睫颤了一下,“所以被绑在绞刑架上活生生烧......”
003点了点头,有点挫败:“本来按照剧本是主角攻英雄救美过去救下绝望等死的薄长烬,但薄长烬没等到主角攻过去自己突破成了黑暗向导,精神力化为实质,不光自己跑出来了,还把折磨他的人全部扔进火里,报复回来......”
最是无用主角攻。
在濒死的最后一刻突破 ,不愧是他,天命之子。
003突然:“???宿主,你在干什么?”
薄长烬应该是将他关押在草原雪山上的神庙,神庙墙壁内嵌燃着千百盏油灯,楚倦在最近的火焰上舒展开手掌。
灼烧的痛感让人不能忽视,他看着自己微红的手掌,露出不解的思索神色。
“被欺骗挖去眼睛,被佣兵追杀,当成奴隶一样被捆绞刑架上被大火烧毁一身血肉,还是不死心吗?”
只是被烛火燎一下手臂都疼的钻心,被绑着一动不能动只能硬生生承受大火灼烧,这又该是怎样的剧痛,甚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烧焦......
他皱着眉头,是不能理解的思索神色,003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它趴上楚倦的肩,试探着问:“宿主不能理解吗?宿主想想以前做任务的时候为主角受心甘情愿付出一切?”
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