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息哭着摇头,痛苦到语无伦次说:“是……我害怕,你不明白,你……你会死的,路呈星,你放我走……”
“我死了,你会来看我吗?”路呈星突然问。
乔息愣住了,呆呆看着他。
“把我的骨灰带在身上吧。”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乔息的面庞,路呈星的声音低沉得像恶魔低语,“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你真是个疯子!”
乔息彻底崩溃了,头痛得他只能紧紧把自己蜷缩起来,一遍遍拍打自己以减轻折磨人的疼痛。
“活着不好吗?你好好地活着啊,我离开你难道是你希望你去死吗,你怎么这样啊……疯了,你真是个疯子……”
“放过我吧,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该怎么办啊……”
乔息痛哭起来,巨大的委屈和茫然悲伤淹没了他,他哭得说不出话来。
“放过你……”
路呈星喃喃重复着:“谁又放过我呢?”
“乔息,你走的时候想过我吗?”
“我大难不死,刚过了生日,我的小男朋友送了我一个最好的生日礼物。”
“可是第二天他消失了,他要和我分手,他用行动告诉我,送我的礼物不过是一个笑话。”
“他甚至不愿意给我一个离开的理由。”
路呈星捏着乔息的脸逼他抬起头,人生头一次红了眼眶:“又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只是睡了一觉醒来,我就失去了一切?”
“乔息,你真没有心。”
乔息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进路呈星的手心。
“那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路呈星突然笑起来。
说着,他放开乔息,拿过扔在床头的手机。
“要看吗?珍贵的影像哦。”
乔息愣愣看着他点开屏幕,放到自己眼前。
嘈杂的声音被外放播出,乔息忽然睁大了眼。
€€€€画面上,是一段马路上的监控视频,地段似乎很偏僻,四周都是山,好一会儿才有一辆车从画面外开了进来。
这辆车乔息不陌生,几天前他才坐着它去看了一场电影展。
“夏引南……”乔息颤抖起来,恐惧将他淹没,只能下意识抓住路呈星的手,“你、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送他一个礼物。”路呈星微笑着,“感谢他来接你回家。”
“怕什么?接着看,乔乔。”
视频里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货车从画面外的拐角猛冲出来,直直地向对面撞去!
视频戛然而止。
“……疯子。”乔息几乎忘了呼吸,“夏引南怎么了?他人呢?路呈星你这个疯子!”
即使和夏引南算不上多么好的朋友,可那是一条人命。
在看见满墙照片上的红叉时,乔息其实都并没有真的想到,路呈星会如此胆大妄为。
看着几乎崩溃的少年,路呈星眼底黑沉沉一片,开口时没有一丝情绪。
“乔息,如果我和他都死了,你会把谁的骨灰带在身边?”
36.“或许他到死也接受不了”
乔息用空洞的双眼看着路呈星。
就在路呈星以为不会听到他的回答时,突然见他抬起了手,用手背抹掉了一直无暇顾及的眼泪。
“不如杀掉我吧。”
他听见乔息说。
少年仰着脸,是有些倔强的姿态,可脸上的神情却无助而绝望。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想做选择了,不如让我也死掉吧。”
乔息哽咽着,大惊大怒之后整个人突然颓废下来,面对再也不熟悉的路呈星,他的本能选择了逃避,或者说破罐子破摔。
反正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死后可以和路呈星装在一个盒子里就好了。
乔息伸出手,碰了碰路呈星泛红的眼角。
他看见路呈星的眼底有微妙的情绪在变化,大概是没想到乔息会说这样的话。
乔息勾起唇笑了笑,随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路呈星接住少年柔软的身体,好一会儿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颤抖。
*
那天晚上,乔息发起了高烧。
退烧药吃下去后人就没有再醒来,一直迷迷糊糊地睡着,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乔息隐约觉得自己可能会梦魇,梦见小黑屋里陌生的路呈星。
可当他真的沉入梦境,看见的却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人。
梦里的路呈星有很多张脸,哄他起床、接他下课、听他叽叽喳喳说着学校里的趣事。路呈星的眼神总是那么温柔,好像一无是处的乔息也是什么绝世珍宝。
乔息是无依无靠的漂泊灵魂,可每一次梦境里身边都有路呈星。
好想和路呈星永远在一起。
永无止尽的梦境中,他绝望地许下了那天没有完成的心愿。
可孤魂野鬼哪有什么祈愿的资格呢?
乔息不过是贪心了一点点,一切就都乱了套。
干脆死掉吧……
书里的世界也好、原来的世界也好,好像都容不下一个乔息,不如就这样死掉吧,说不定外来的灵魂消失了,这个世界就能回到正轨。
路呈星就能还是那个优秀耀眼、前途无量的路呈星。
如果死掉之后还能看一眼路呈星过得好不好就好了。
“哥哥……”
黑暗里响起少年呢喃的梦话。
坐在床边的路呈星手指神经质般动了一下,许久才俯下身靠近说着梦话的乔息。
“我在。”他低声应着,像从前一样耐心,好像两人此前的争吵不曾存在。
乔息烧得脸颊通红,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痛苦地蹙着眉,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流出来。
“哥哥……”
他一声声不断重复着,像溺水的人寻找救命稻草。
路呈星低下头,与乔息额头贴着额头,被子外的手十指相扣:“别怕,乔乔,只是做梦。”
皮肤下传来滚烫的温度,他听见乔息哽咽着祈求。
“让我死掉吧……”
“路呈星……你不要死,让我死掉吧……”
路呈星的手猛地一顿。
乔息不知道又梦见了什么,苍白的唇不停动着,好像在求救,又好像在祈求,可嘶哑的喉咙里却只有小兽般的呜咽声。
天刚亮,曲€€一就带着家庭医生来了。
过了一夜,乔息仍然烧得迷迷糊糊,起初偶尔还能半睁开眼由路呈星喂些水,到了后半夜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
“要赶紧送医院。”医生简单检查后,严肃道,“这么久不退,容易烧成肺炎。”
曲€€一惊讶:“这么严重?他做什么了?”
路呈星没说话,俯身抱起乔息,随后才对曲€€一说:“去开车。”
曲€€一应了一声:“我去和小姨打个招呼,车库等你。”
路呈星给乔息穿上几件厚衣服,从里到外裹得严严实实,抱着人从室内电梯下到车库。
他们去的是路氏旗下的私人医院,一路上乔息始终没有醒来过。
曲€€一拎着一个保温桶走进病房:“小姨叫人送过来的,哥你先吃点儿?”
路呈星坐在病床旁,乔息在昏迷中也极没有安全感,只有在路呈星握住他的手时才平静一些。
“怎么搞成这样。”曲€€一小声说着,看了一眼路呈星,“你一夜没睡?脸色好差。”
路呈星视线始终落在乔息身上,没有接话,曲€€一也习惯了,将保温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也在旁边坐了一会儿。
许久,或许是单人病房里过于安静,曲€€一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说:“他也睡得太久了。”
仍然无人回应,看着少年陷入枕头里的苍白面容,曲€€一叹了口气,随后站了起来。
走出病房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对路呈星道:
“其实我觉得,他可能自己不是很想醒过来。”
“哥,实在不行还是算了吧。”
“或许,他到死也接受不了我们这样的人。”
曲€€一走了。
路呈星将乔息柔软无力的手握在手心中,一动也不动地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