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花想起乖巧的孙儿,满脸笑意,“是啊,他小小的人儿,也干不了什么活,他想读书便让他去读了。”
宁老汉忍不住夸道:“我们康康真是跟乘风小时候一个样,勤奋好学,以后想必也能像乘风一样出息,不用跟我们一样,在庄稼地里刨食。”
众人想起宁乘风考了十年都没考上秀才的事儿,心里不以为然。不过宁乘风有出息是村里人还是都同意的,也没人泼宁老汉的冷水,都附和他夸起康康来。
正聊得高兴呢,一个汉子不经意间,看见几位穿着官服的官差往这边儿来了,他连忙用手肘捣了捣身边的人。
村里人对官府的人都很敬怕,看见他们,一时间都有些惊慌。
不过马上有人认出来,为首那人正是来过村里的燕行秋。
他想起宁乘风和岳茗帮忙抓采花贼的事,一拍大腿,对着宁老汉惊道:“哎哟,是上次那位官爷,莫不是来给你们家乘风和茗哥儿赐赏的?!”
众人一想,是啊!宁乘风他们帮忙抓到贼人那么久了,也没个后续,今日过来想必就是来给他和岳茗赐赏的。
虽然跟他们无甚关系,但毕竟一个村的,宁乘风他们做了好事儿,村里人都与有荣焉,激动的拥着宁家人上前。
宁老汉没有见过燕行秋,不过他知道那是岳茗的义兄,便也不怎么怕他了,憨笑着问道:“是燕捕头吗?可是来找乘风的?”
燕行秋猜到可能是宁乘风家里人,他拱手笑道:“我是燕行秋,您可是宁老弟的家人?”
宁老汉连声应道:“是的是的,我是宁乘风他爹,燕捕头今日是来找乘风和茗哥儿的吗?”
宁老汉说完便要让人去喊宁乘风。
燕行秋赶忙拦住他,“伯父,我今日有公事在身,不是来找他两的,改日我再去您家中拜访。”
众人都很诧异,这捕头带着官差过来,不是来给宁家送赏银的,那是来干嘛的?哎哟,可别是谁的男人犯了事儿啊!
既然不是好事,大家也不敢围着了,如潮水退潮般散开了,不过也没走远,想看看到底是谁家的人犯了事儿。
宁老汉也被刘桂花拉开,刘桂花自己上前,对着燕行秋道:“燕捕头有事便去忙,不必客气,有空了来家里吃饭。”
燕行秋笑着应好。他和宁家人告别后,带着官差往村子里面去了。
众人又回到大槐树下坐着,也有几个胆大的,跟在燕行秋一行人后头走了。
村里人有些不安,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有些人想找宁老汉一家打探消息,但宁家人也什么都不知道,众人只好心焦的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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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行秋一行人速度挺快,不到两刻钟便带着人出来了。
众人定睛一看,被抓的竟是宁老二一家,包括他父母,夫郎,哥嫂都带上了。
宁老二他爹娘哥哥都被官差绑着,他夫郎和嫂子没被绑起来,自己跟着官差走。他嫂子哭哭啼啼的,他那个一向软弱的夫郎今日倒很镇定,看不出什么表情。
宁老二好久没回村了,不在被抓的人里面,村里人都猜测是他犯了事儿。
他们一家人被官差带走的事儿,在村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没多久村长便过来了,抖着胡子问跟着燕行秋去抓人的那几人。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村里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其余人也跟着村长追问,那几人连忙把看到的情况跟村里人说明。
“那捕头带人进了宁老二家,说宁老二犯了事,要带他家里人去协助办案。”
“是啊,官老爷还说,宁老二他家里人有包庇他犯案的嫌疑,宁老二他爹娘一个劲儿的喊冤,不想跟官差走,就被捆起来了。”
村长听了气急,跺着拐杖道:“这宁老二以前就偷鸡摸狗的,这次定是犯了大事儿,才有这么大的阵仗!我们村里多年的好名声,怕是要被他们一家人给毁了!”
村里人也都悻悻的,原还以为官差是来嘉奖宁乘风两夫夫的,没想到竟是这糟心事儿,就怕这事儿传出去,影响他们村姑娘小伙的嫁娶大事儿啊。
第32章 案子2
被村长派去镇上打听消息的人,最后无功而返了,因为宁老二一家人被带去县城审了。
不过宁老二一家除了他自己,其余人第三天便被放回来了。
刚回来就有交好的人过去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宁老汉他娘只说是宁老二的夫郎害了他儿子。
大家都不太相信。宁老二他夫郎叫吴小草,是个苦命人,从小便爹不疼娘不爱的,嫁给宁老二后又成天被他打。
吴小草这人是个没脾气的,软弱得很,被宁老二一家磋磨得不成人样了,也不见他反抗,实在不像个敢坑害自己男人的哥儿。
但宁老二他娘坚持说是他害的,宁狗子更是想动手打吴小草,吴小草这次没有麻木的挨打,他阴鸷地盯着宁狗子,冷冷道:“你打吧,除非你打死我,否则你昨天从衙门出来,明天我再送你进去。”
村里人这下有点儿相信宁老二他娘的话了,这吴小草跟从前大不一样了呀。
宁狗子没动手打吴小草了,但当天就把他赶出去了。
第二天。
星哥儿去山脚下给兔子割草时看到了吴小草。
吴小草靠着一根树干坐在地上,衣服破烂不堪的,整个人都很狼狈。他瘦得脱相了,看起来十分虚弱,不知道是不是宁老二家没给他吃饭。
但星哥儿并不同情他,甚至有些恨他。
他永远记得那个令他做了无数次噩梦的下午,记得他哥哥岳茗去帮他找宁老二讨回公道时,吴小草跪在地上,哭求他哥哥放过宁老二的样子,那么可怜,又那么可恨。
帮助恶人作恶的,是恶人,替恶人求情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怜悯。
星哥儿只当没看到他,割够了草便转身想走,吴小草却开口说话了。
“对不起。”他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十分嘶哑,气息微弱。
星哥儿的脚步顿了一下,这句迟来的,甚至不是由当事人亲口说出的道歉,让他瞬间泪流满面,但他没有回头,慌乱的加快脚步走了。
村长又吩咐他二儿子带两个人去镇上,找宁夫子打听打听,这宁老二到底犯了什么事。
宁乘风和岳茗也很快得知了这件事儿,宁乘风倒不怎么惊讶。
“他从小便偷摸狗的,他爹娘又一直纵着他,如今犯了事儿也不稀奇,不过他会不会跟那个采花贼的案子有关系啊?”
岳茗也在想这个事,宁老二那人好色得很,跟这案子扯上关系也不无可能。但他下身被星哥儿踩过一脚,基本上是废了,他参与这个案子,难道是为了钱?
星哥儿一路走,一路无声地流泪,快到家时才整理好情绪。他擦干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屋子,还好院子里没人。
傍晚的时候,云哥儿做好了饭,星哥儿主动去他和岳茗的老房子那里,喊宁成福夫妇回家吃饭。
星哥儿到了那边,情不自禁地往上午遇到吴小草的地方看过去,却没见到他的身影了。
宁老二家人对吴小草的苛待村里人有目共睹,他昨天就被赶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两日都没吃过东西了。
星哥儿心事重重,隐隐有些不安,吃完饭做绣活时不小心扎到了手。
岳茗早就注意到他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的,他把星哥儿叫到屋子里,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星哥儿原本还能忍住情绪,但他哥哥一问,他就绷不住了,扑倒他哥哥怀里哭起来。
“呜,我在山脚那里看到吴小草了,他好像快不行了,我好恨他,但是他要是饿死了怎么办?”
星哥儿的心情十分复杂,他不想同情吴小草,觉得这样对不起从前被欺负的自己,但又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十分难受。
岳茗有些明白他的心情了,他摸了摸星哥儿的头。
“无论你帮不帮他,你都没有错,你不欠他们家的。如果你想帮他,那我带你去找他,如果你不想,那我们去告诉村长一声,其他的便不管了。”
岳茗的话让星哥儿冷静了一点儿,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和他哥哥去找吴小草。
宁乘风原本拿了个话本子坐在院子里,给岳茗和康康念书听,岳茗一走,他就没什么心思继续念了。
他下午也注意到星哥儿有些不对劲,这会儿看岳茗带他进了屋子,宁乘风望着屋子的方向,有些担忧。
岳茗兄弟俩一出来,他便迎上去了,用眼神询问岳茗发生了什么事。
岳茗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三人便一起去找吴小草了。
宁狗子老两口这才知道宝贝儿子染上了赌瘾,听到他说欠了赌坊二十两,他娘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厥过去。
老两口又气又急,但到底心疼儿子,开始给他筹钱,可惜挖空了家底也就只有八两银子。他娘的绣品确实能卖上价钱,但成本也高啊,那些布料绣线,样样都要钱。
宁老二又把目光投向他哥哥,希望他能出点儿,但他嫂子不干了,放了狠话:要是让他们拿钱,那她就要带着孩子跟他哥哥和离。
吴小草就别指望了,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没办法,宁狗子又去找亲戚邻居借。但他们家已经是周围最有钱的了,那些亲友家里没钱,也不太敢把大钱借给他们,最后东拼西凑,也就凑够了一两。
这些远远不够,宁老二又想起他在镇上的混子朋友,马上去找他们借钱。
那几人平时跟他称兄道弟,十分热切,这次知道他欠了赌坊银子,却翻脸无情了,也不肯借钱给他。
吴小草并没有走多远,岳茗几人找到他时,他晕倒在一从草后头了。那草长了半人高,把他遮得严严实实的,所以星哥儿下午没看到他。
星哥儿看他躺在地上,还以为他死了,差点儿没当场吓哭。
宁乘风把手伸到他鼻子那里,确认他还有呼吸后,三人都松了口气。
岳茗拍了拍吴小草的脸,他好一会儿才悠悠转醒,状态确实很不好。
星哥儿板着脸把馒头递给他,他诧异地看了星哥儿一眼,低声说了句谢谢,便狼吞虎咽地吃起馒头来。
宁家虽然有钱了,还是比较节俭,做的是杂粮馒头,吴小草吃得急,差点儿没被噎死。
星哥儿气呼呼地给他拍背,好歹让他活着吃完了那个馒头。
吴小草吃完馒头后,状态好了点儿。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岳茗三人,既惭愧又感激。
没想到最后给他一口救命饭的人,竟是宁老二曾经欺负过的星哥儿。
曾经他掏心掏肺伺候的家人肆意欺辱他,把他赶出家门,反而是他得罪过的人,救了他的命。
吴小草想到这里,又哭又笑,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讽刺。
岳茗和星哥儿虽然救了他,但还是对曾经的事情有些介怀,不太想看到他,他们把吴小草送到村长家,便没再管这事儿了。
第二天下午,村长找上门来,跟宁乘风他们说了吴小草的事儿。
宁乘风没想到,他们会通过吴小草知道采花贼那个案子的全部真相。
原来宁老二是那个贼人的帮凶,他最后是被吴小草揭发的。
宁老二自从被岳茗和星哥儿弄残后,性格变得越来越阴狠暴躁了,也越来越喜欢对吴小草动手了。以前还只是扇脸,后来更肆无忌惮了,下手毫无分寸。
直到那一日,他一脚踹在吴小草肚子上,吴小草下身留了很多血,瞧着奄奄一息了。他大嫂不忍心,叫了大夫过来,诊断后才知道,他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哥儿本身生育就很困难,宁老二又废了,他们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吴小草一直盼望着能有个孩子,他娘家人已经不管他死活了,宁老二家人对他也十分恶劣,他只想要一个真正的家人,但是宁老二硬生生地断了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