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宁乘风开口了，“可以。”
宁乘风刚刚想了一下，年后这几个月要杀猪的人很少了，反正没什么事，不如就帮一下云哥儿。云哥儿平日里对他和云哥儿都很好，每次做饭都会考虑到他们的口味，对岳茗也诸多照料，宁乘风不想让他失望。而且真让云哥儿一个人跑来跑去，他也不放心。
至于云哥儿说的钱就不必了。做饭才是最累的，按云哥儿的说法，他只需要陪云哥儿把饭送到镇学就可以了，这也不费劲。
有了宁乘风的支持和陪伴，云哥儿心里有底气了许多，他想好了，今晚就把这件事跟家里人说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意见。
云哥儿好似被打了鸡血，十分兴奋，晚上做了好些菜，刚吃完饭便迫不及待地把家里人喊到一起，跟他们说了这件事儿。
云哥儿说完后，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宁家人都没有开口。这件事太突然了，云哥儿从来没透露过他这个想法，大家都还在思考，做饭食去镇学卖，这行得通吗？能赚到钱吗？
最先开口的是云哥儿，他没有支持云哥儿。
云哥儿提前预想了好几遍了。他想过娘娘有可能担心他的安全，不让他做；也想过二嫂可能担心他赚不到钱，所以阻止他。但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人会是他三哥。
第52章 打探
这个世界的小哥儿大部分被教养得性子温驯，没什么主见，云哥儿敢于提出自己的想法，想要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云哥儿其实不太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但他反复想了几遍，还是觉得去镇学卖饭食有些吃力不讨好，可行性也不高。
他看着云哥儿，认真的给他分析道：“镇学膳堂一顿饭是十文钱，这个价格比较适中。你要在镇学卖饭食，一顿饭一荤一素总得有吧？这样的菜色如果低于十文，还要做得好吃，你可能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如果高于十五文，那你的竞争力就不够强了，这个价格会过滤掉很多人，愿意付这个钱的可以选择外头的食肆，而不是你这样没有铺子的餐食了。”
云哥儿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镇学现在没有人进来卖饭，很有可能是学堂不允许，因为这动了膳堂的利益。”
云哥儿没说的是，这活计做起来累，又赚不到什么钱，以他们家如今的情况，云哥儿实在没必要吃这个苦。
云哥儿说完，云哥儿眼中的希冀慢慢淡下了。他有些茫然，原想着饭菜做得好吃便会有宋慕柏那样的人来买，他就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赚钱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牵扯，云哥儿一时很是失落。
刘桂花听完云哥儿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你哥哥说得有道理，咱们不懂做生意的那些事儿，还是听他的吧。”
宁老汉见他媳妇儿下了定论，也直点头。
王英叹了口气，“我原还想着家里能多个赚钱的营生也好呢，咱们没事儿的时候也去帮帮忙，没想到卖个餐食还要考虑这么多，还是三弟想得周到。”
宁成安见弟弟失落，有些不忍：“云哥儿，你要是银子不够花，跟哥哥说，哥哥给你零花钱。”
宁成安两口子也很赞同，都表示可以给他增加零花钱。
云哥儿想说不是钱的事儿，但嗫嚅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岳茗看了眼云哥儿，又看了眼刘桂花，他欲言又止，最后凑到云哥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要不我再教教你做绣活吧，咱们两个一起赚钱。”
宁乘风则是皱着眉头看着云哥儿，好像不太赞同的样子。
云哥儿早就注意到他的眼神了，见他没有直说，以为他有别的顾虑，便没有当场问他，等回到他们屋子里才开口询问。
“云哥儿的事，茗宝有不同的意见吗？”
宁乘风似乎有些不解，“你都没有去镇学问清楚，为什么就直接说云哥儿的想法不行？”
云哥儿握着他的手，耐心解释道：“就算镇学允许他进去他进去卖饭，他也赚不到几个钱呀。靠厨艺赚钱和给家人做饭不是一个概念，他会累很多，咱家现在没那么缺钱了，他何苦受这个罪？”
宁乘风更加疑惑了，“我当屠夫也赚不到多少钱呀，你也没有不让我去。”云哥儿笑了一下，柔声道：“可是你想去帮他们杀猪呀！即便赚不到钱，只要你难过，这件事就是值得的。”
宁乘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云哥儿也很想做这件事，他今天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了，我觉得可以让他试试。”
云哥儿愣了一下。
他反思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双标了。在宁乘风的事情上，他先考虑的永远是宁乘风的感受，然后才是事情的价值。
但一换到云哥儿头上，他便只想着这门生意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不值当去做。尽管知道云哥儿会失望，但还是把事情的利益排在前头了。
他明明知道自己反对之后，家里人多半会听他的，还是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自己臆测的结论。在没有经过调查，也没有和云哥儿仔细沟通的情况下否定了云哥儿的想法。
是他自以为是了，没有慎重的考虑过云哥儿的心情。
其实别说赚不到钱，就算亏了又怎么样呢？如果靠厨艺赚钱是云哥儿的愿望，那么前期赔点儿钱，有他们几个哥哥替他兜着，也不是承担不起呀！
宁乘风说得没错，云哥儿难得这么迫切的想做一件事情，为什么不让他试试？
想明白后，云哥儿心里豁然开朗，他一把抱住宁乘风，在他唇上啃了一口。
“茗宝真厉害，比我想的透彻，我确实不应该如此武断的反对云哥儿。”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还是先别跟云哥儿说我改变主意的事，我明日先去镇学打探一下，看有没有可能让他进去卖饭食。如果不行，我再去看看有没有便宜点儿的铺子或者小摊子转让，等我打探好了，再跟云哥儿说，别不行又让他失望。”
宁乘风点了点头。
这事说清楚了，云哥儿又有心情调笑宁乘风了：“茗宝既然不同意我的意见，刚刚怎么不反驳呢，难道还怕我生你的气吗？”
宁乘风昂起脑袋，轻轻的哼了一声，“田哥儿跟我说了，你们这些读书人最要面子了，你要是惹我不难过了，我可以背后教训你，但不能让别人看到。”
云哥儿一时竟无言以对，你的“好闺蜜”还教你这个呢？
宁乘风瞥了他一眼，又抽出手，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个小木盒递给他，“给你。”
云哥儿见那盒子上刻了玉珠阁的印花，便猜到宁乘风又给自己买了礼物。他扬起笑脸，先揽过宁乘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小心地打开盒子看里面的东西。
不出所料，里头又是一枚铜镜，这次这枚铜镜是椭圆形的，做工十分精美，四周有些浮雕，上面镶了一圈红宝石，看起来颇有些珠光宝气的。
云哥儿情不自禁地拿起来照了照，越看越觉得这镜子可爱。
宁乘风一看云哥儿的神色，便知道他极讨厌，宁乘风嘴角轻轻的弯了一下，眼中透出点儿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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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云哥儿邀刘文锦和宋慕柏去外头吃午饭，他想趁中午找他们两打探一下消息，所以今日没让宁乘风和云哥儿过来送饭。
中午时间不多，三人选了个离镇学最近的食肆，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今日云哥儿请客，他们随意点了几个菜，让店小二去催着些。
点完菜云哥儿正欲开口，宋慕柏先憋不住了。
“宁兄，你到底怎么想的，请我们进去吃做什么？这附近的几家食肆的饭菜哪有宁云弟弟做得好吃，要我说，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让宁云弟弟做饭去镇学卖，我看他还挺愿意做这事儿的。”
云哥儿正愁不知如何开口呢，听了他的话，便顺着他道：“不瞒二位，我们家确实有意向去镇学卖饭食，但不知镇学可有让店家进去卖饭食的先例？”
刘文锦看着云哥儿，皱着眉道：“这有些不妥，令弟毕竟是个小哥儿，去镇学卖餐食，恐怕会招人非议。”
他顿了下，又道：“据我所知，院长是不允许有店家进镇学卖东西的。”
刘文锦的话印证了云哥儿的猜测€€€€镇学既然开了膳堂，想必是不愿意有人进去分一杯羹的。
云哥儿正欲再打听打听看看，宋慕柏又开口了。
“刘兄你也太古板了，小哥儿去镇学卖饭食怎么了？这活计难道还是汉子的专利吗？”
宋慕柏喝了口茶，慢悠悠道：“镇学确实不允许店家进去，但是如果是宁云弟弟想做这门生意，那定然是可以的。”他高高地昂着头，语气十分得意。
云哥儿有些惊讶：“宋兄此话何意？”
刘文锦看着宋慕柏，严肃道：“院长不同意，宋兄能有什么办法，还是不要口出狂言为好。”
宋慕柏不乐意了，他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凑近二人神秘兮兮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从致远阁转到求知阁吗？”
这个问题云哥儿曾经想过，这年头夫子们地位高，也好面子，比较忌讳自己的学生转投他人。宋慕柏公然转到求知阁，致远阁的吕夫子面上不好看，按理说不会同意的。
宁夫子那边也是，学习进度不一样的学生不好教，要让他要接收一个半道转过来的学生，是有难度的。
之前云哥儿只以为是这两位夫子不在意这些，但听宋慕柏这意思，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云哥儿想了一下，猜测道：“莫非宋兄是院长的亲戚？”
宋慕柏瞪大了双眼，他一拍大腿，惊呼道：“这你都能猜到？！”
云哥儿笑了笑，这其实并不难猜。既要让吕夫子同意放人，又要让宁夫子愿意接收，不外乎钱、权、和人情这三样，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院长那边有关系。
云哥儿也没问多问宋慕柏和院长的关系，直接道：“宋兄有把握说服院长，让他同意这事儿？”
宋慕柏点了点头，“院长是我舅舅，我去找他磨一磨，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他看了云哥儿和刘文锦一眼，又拱手道：“我和院长的关系，不方便让外人知道，还请两位兄台为我保守秘密。”
云哥儿和刘文锦自然答应，刘文锦虽不赞同云哥儿做这事儿，但也没再多言。
三人又商量了一下，这件事便这样说定了。宋慕柏去找院长说情，等他拿到肯定的答复，他们再统计一下想找宁家订饭的人，等这些确定了，云哥儿再跟云哥儿说这件事。
另一头，宁乘风见云哥儿今日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很想跟他说云哥儿已经去帮他想办法了。但这事毕竟还没个准数，他怕到时候做不成让云哥儿更难受，还是咽下了嘴里的话，只等着云哥儿的消息。
第53章 转折
虽然宋慕柏断定他能说服院长，却接连几日都没有消息。云哥儿不好给他压力，但已经开始在镇学附近寻摸小铺子了。
在镇学附近开个食肆，既可以做书生们的生意，又能接待外头的人，虽然成本会高很多，但若是能做起来，应当不会比直接去镇学里头卖差，还能少一点儿桎梏。
云哥儿一边等宋慕柏的消息，一边找了牙人带他看铺子，想找一个租金和位置都合适的。可惜两边都没什么进展。
就在云哥儿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宋慕柏又带来了好消息。
他得意洋洋的过来跟云哥儿说，院长被他磨了几日，终于妥协了，但提了几点要求。
宋慕柏仔细地把院长的要求跟云哥儿说了下，云哥儿觉得不算过分，但也没一口答应下来，只说要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
当日晚饭后，云哥儿把家里人叫到一起说这件事儿。他先是说明自己已经转变态度，愿意支持云哥儿，又说了院长同意的事儿。
云哥儿消沉了几日，都快把这事儿放下了，这会儿听到事情有了转折，实在是惊喜，又有些不可置信。他起身走到云哥儿边上，抓着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三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们院长真的同意我去卖饭食？”
云哥儿看他如此激动，更庆幸自己听了宁乘风的话，去为云哥儿争取了这件事。
“是真的，不过院长有几个要求，咱们得按他说的来。”
云哥儿点头如捣蒜，“三哥你说吧，我都听你的。”
云哥儿便一条一条的跟他说清楚了。
“第一，每份饭的价格不得低于十五文；第二，每日的售卖的饭食不得超过一百份；第三，只能在中午用饭的时间进入镇学，在下午上学之前需得及时出去；第四，所有食材需得保证卫生安全，一旦出了问题，这事儿马上停止，所有的后果都得咱们自己承担。”
云哥儿听完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激动的心情冷却了一些。
“三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院长提了这么多要求，想必不是很乐意他们做这个事儿。
云哥儿笑了笑：“我没做什么，这事儿是我那同窗宋慕柏帮你找院长争取的。”
他看云哥儿有些忐忑，又鼓励道：“宋慕柏之所以愿意费这个功夫，也是因为你的饭菜做得好吃。你看你现在就有回头客了，所以也不必太担心，只管放手去试一试了。”
云哥儿松了口气，没有让三哥为难就好。
云哥儿刚才太激动了，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这会儿终于能插上嘴了。
刘桂花有些担忧，“乘风，这事儿确定要做吗？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业啊？宁夫子同意吗？”
“娘，我觉得可以让云哥儿试试，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宁夫子那里我明日跟他说。”
刘桂花的话提醒了云哥儿，宁夫子是他的授业恩师，虽然卖饭食不需要他来做，但还是得跟宁夫子交待一声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