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次小考期盼已久,一是憧憬小考后的那两日假期,二是想要检验自己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这一个月以来,云哥儿自觉能跟上宁夫子的进度,对院试也有了些信心。但毕竟是穿越过来的,思维与这个时代的人有差异,云哥儿担心自己学偏了,想通过考试来验证一下。
小考的内容跟院试大体一致,基本上就是本经大义,诗赋论,还有时策和算术这些内容。
小考题量比院试少一些,考试时间也是一日,分上下午两场,考试期间镇学封闭,中午不得外出,只能去膳堂用饭。
考试开始后,夫子们手举写着题目的牌子,在屋里来回走动,展示给席间的学子看。
云哥儿快速地把题目抄写下来,他打算先在草稿纸上用草书作答,最后再用柳体将答案誊写到答卷上。
上半场的试题有《四书》三道,《五经》各一道,史论一道,命题诗一道。
云哥儿先挑了自己擅长的作答。
经帖这类的题目对于云哥儿来说自然是信手拈来,墨义也难不倒他,云哥儿轻松地将这两类试题答完了。
接下来便是史论了。史论有点像现代的作文题,要对史书中的一段文字进行释义,并表达自己的见解。这是个有些主观的题目,得分的高低不仅看答题人的学识,也与判卷人的喜好相关。
云哥儿的史论经常被宁夫子批评,说他论点离经叛道,与科举的答题策有偏差。
但这些都还好,对云哥儿来说,最难的还是作诗。
诗这个东西,不仅要求立意明确,还得讲究平仄,对仗,韵律,最重要还是要有意境,有诗眼。
云哥儿为这首诗头疼了两刻多钟,终于硬着头皮,七拼八凑写出了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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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考试结束后,云哥儿和刘文锦、宋慕柏去膳堂用饭。被考试摧残了几个时辰,三人都比往日沉默了一些。
到了膳堂便发现这里的气氛更是低迷,平日里讨厌作酸诗嘲讽伙夫厨艺差的那些人,今日都乖乖闭嘴,老实吃饭了。
吃完饭没休息多久,下半场的考试又开始了。
下午的题目对云哥儿来说容易了许多,是策问五道,杂文二道,算学题五道。
策问主要是考学子们对时事政策的见解。这类题目,云哥儿一般都能答得头头是道,言之有物。不过宁夫子说他观点有些锐进,若遇到保守些的判卷官,可能不讨巧。
杂文就是不在四书五经范畴内的文章,之前他们学过的《周礼》便属于这一类。这类试题主要是考书生们的阅读量,看书广的学子会比较有优势。
云哥儿之前抄书时增加了一些阅读量,这方面他比那些家境贫寒,买不起书的学子强一些,但比不上那些从小有意识看杂书的学子,属于中不溜的水平。
今日考的这篇文章,他没看过,只能瞎蒙了。
好在算学这部分应当能为他拉回一些分。科举的算术题都比较注重实用,跟现代的高数题比起来可太简单了,云哥儿很是得心应手。
答完题,将答案誊写到答卷上后,云哥儿舒了口气,就等着交卷回家了。
这会儿席间悄无声息,大部分人都还拿着毛笔奋笔疾书,也有几人紧锁眉头,拿着笔犹豫不决,似乎不知如何作答。没等他们再犹豫多久,镇学的钟声便响起了,众人在宁夫子的催促下交了卷。
考完后云哥儿如释重负,他收拾好东西,和刘文锦等人告别后,带着愉悦的心情出了镇学。
宁乘风今日会来镇学门口接他。
云哥儿前几日跟宁乘风交待,考试这日镇学不让进来卖饭,宁乘风便说这日来镇学门外接他,云哥儿喜滋滋地答应了。
为了迎接这次小考,他这些日子每晚都在书房里温书,宁乘风在边上算账,两人各忙各的。云哥儿看累了,便会去逗逗宁乘风。
每次抱着宁乘风时,云哥儿便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既考完了,宁乘风还来接他了,云哥儿便想带他放松一下。
云哥儿放松的方式便是买买买,他和宁乘风汇合后,先去点心铺子买了几样宁乘风最爱吃的点心果子,又酒坊买了几壶口感清淡的酒,最后去布庄挑了两匹布。
云哥儿突发奇想,想给自己和宁乘风做套“情侣装”。
这布买回去,还是得请岳茗帮忙做衣裳。如今他们找岳茗做衣裳也会付钱了,有时候还得排队。岳茗倒想给他们搞特殊待遇,宁乘风和云哥儿却不同意。
当晚两人好好亲热了一番。这几日宁乘风知道云哥儿快要考试了,便不许他日日索要了,可把云哥儿憋得不轻。
一晌酣眠,第二日云哥儿又开始忙活起来了。
早稻要播种了,他们做的农家肥,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第57章 肥料与信
前些日子云哥儿已经让村里人将种了紫云英的稻田耕翻压青了。他们种的这一茬紫云英长势极好,郁郁葱葱的开满了粉紫色的小花,云哥儿家的几十亩田都种了,远远看过去颇为壮观。
紫云英腐烂后能释放大量的养分,将它翻沤后再等十来天种水稻最为合适。
宁老汉翻沤时还有些舍不得,说糟践了这么好看的花草。不过他也就是念叨几句,家里的这些田地,宁老汉比谁都看得重。这花草再好看,也没有粮食重要。
村里还有些人偷偷嘀咕:这紫云英长得这么旺盛,可别将田里的肥力都吸走了啊!
云哥儿知道后也没多解释。眼见为实,等他们看到绿肥的效果,便不会胡乱担忧了,现在说再多也没用。
村长按云哥儿的吩咐,提前通知了村里人,这一日开始施肥。
云哥儿前些日子抽空去帮大家看了看,他们的肥料都沤制得不错,已经腐熟了。
到了施肥这日,云哥儿被村里人呼来唤去,让他帮忙瞧一瞧,一亩田施这么多肥够不够,隔这么远倒肥料行不行……
平日里乡亲们都不大好意思跟他搭话,总觉得这读书人跟他们不是一个路子的。有几个性子怯弱的小哥儿,见了云哥儿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摆。
但种庄稼是大事,马虎不得,村里人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唤云哥儿去帮他们把关。
云哥儿这次采用的是前轻,中重,后补的方式来施肥。通俗点说就是前期施肥少一点儿,中期多一点儿,后期再根据情况补一点儿。这种施肥的方式既能保证水稻穗数够多,又能让水稻达到穗大和粒重的效果。
因为云哥儿穿梭在村里的田间,忙得脱不开身,宁成福和宁成安便特意抽出空来和宁老汉一起给家里的稻田施肥。
忙了一上午后,宁家父子四人都带着一股难言的味道回家了。
刘桂花让王英烧了几锅热水,把云哥儿做饭的灶都用上了。云哥儿他们一回来便好好冲洗了一番,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施完肥要再过十来天才可以插秧,所以云哥儿剩余的一天半假期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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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云哥儿在书房里陪宁乘风给燕行秋写信。
燕行秋去了府城后,给宁乘风和云哥儿捎过两次东西,前几日还写了信托刘小乙带过来。他捎的都那些小物件都不贵,但很合宁乘风的胃口,可见是花了些心思的。
刘小乙作为县衙的捕快,平日里也不怎么忙,经常是刘家村县衙两地跑,每月还会去两次府城,帮新来的知县大人跑腿办差事。刚好可以给燕行秋和宁乘风这对义兄弟捎信。
前几日替燕行秋送信过来后,刘小乙叮嘱宁乘风二人,他明日会再来一趟,到时候可以帮忙将回信带给燕行秋。
宁乘风收到燕行秋的信后,还挺难过,当晚就自己写了回信。
云哥儿凑过去看了一眼,宁乘风这封信乍一看写得满满当当的,细看才发现,纸上只有寥寥数字。不过因为字写得大,倒还真有点儿“纸短情长”的意思。
宁乘风写完吹了吹,那神色好像还挺满意的,云哥儿却是哭笑不得。
宁乘风是这样写的:
【燕兄最近可好?干娘最近可好?我最近寻摸了几本很有趣的书,可惜燕兄识字不多,不能与我探讨。燕兄和干娘要保重身体啊!】
宁乘风说的“有趣”的书是兵书。前阵子云哥儿去上学了,云哥儿还没开始做饭食生意,宁乘风成日无事,把云哥儿给他买的话本子都看完了,便自己去了镇上书肆,想再寻几本闲书来看看。
他在书肆随手挑了几册话本子,回到家一看,不知怎的,竟混进了一本《六韬》。
《六韬》是先秦军事思想的集大成之作,它是以问答的形式来论述观点和策略的,所以相比其他传统兵书来说,《六韬》没有那么枯燥。
宁乘风手上那册是后人编译过的版本。那个编译的人颇有才华,把这册古籍编写得生动有趣了许多。宁乘风看得津津有味,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开始沉迷于这类型的兵书,有些看不懂的地方还会找云哥儿帮忙解释。
他和燕行秋志趣相投,都讨厌舞刀弄剑的。宁乘风想着自己讨厌的,燕行秋估计也会感兴趣,便特意在信上提了一嘴。
他嘴上说燕行秋识字不多,估计看不懂,却还是拿了他新赚的那点儿银子,买了两本他最讨厌的,打算和信一起给燕行秋捎过去。
燕行秋这人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面相也有些凶狠,熟了就知道他话可多了。他给宁乘风和云哥儿的这封信洋洋洒洒,写了快一千字,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拿他那手狗刨字体往纸上写。
所以云哥儿拿着宁乘风的回信端详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点儿糊弄老实人,便说帮他再改改。
下午,云哥儿逗着宁乘风,让他将自己写的信念一遍。宁乘风不解其意,直愣愣的念了一遍,云哥儿憋着笑帮他扩写了一下:
【燕兄近来可好?前几日收到你的来信后,我与宁乘风都很欣喜。你赴府城任职已三月有余,宁乘风对你和伯母都很挂念。
……
春寒料峭,你与伯母需多珍重。】
燕行秋不讨厌文绉绉的那一套,云哥儿便写得比较通俗直白。
他写完又给宁乘风看了一下,等他点头了才把信装到信封里。
第二日上午,刘小乙过来了。
见云哥儿在练武场陪着宁乘风练拳,刘小乙十分诧异。
“宁大哥与我堂兄一同考科举,为何我堂兄这两日休假也不肯回家,成日窝在那小院子里头温书,宁大哥却还有空练武?”
云哥儿也有些意外,刘文锦念书一向这么拼吗!还是小考考砸了,受了刺激?
他一边带着刘小乙往堂屋走,一边好奇道:“你堂兄念书一向这么专注吗?”
刘小乙似乎也有些不解,挠了挠头发道:“他以前也很努力,但放了假都会回家陪陪我大伯和大伯母的。不像现在这样,好像心里只想着科举这回事儿了。”
刘小乙顿了顿,又道:“他以前很看不起他那些死读书,不关心家人的同窗的,如今怎么自己也变成这样了?”
两人都没搞明白,也没再多说这事儿了。
宁乘风带着岳茗将封好的书信,还有其余要带给燕行秋的东西一并拿了过来。
刘小乙看着宁乘风端过来的东西,啧啧称羡。
“这么多?这坛子里是外头卖的那种蘑菇酱菜吗?你们对老大可真是没的说!”
云哥儿笑了笑,将其中两个小坛子往刘小乙那边推了推,“这两坛一坛是平菇酱菜,一坛是腌黄瓜,都是给你的。剩余的才是给燕兄的。”
刘小乙愣了一下,很是惊喜,他抱起一坛子酱菜看了看,喜滋滋道:“我也有啊?!你们也太客气了,这多不好意思?这个小菜在外头可受欢迎了。”
云哥儿客气道:“你讨厌就好,劳烦你为我们跑了几次腿了,这点儿东西也只能聊表心意,你要是讨厌,吃完了再过来拿。”
刘小乙听了这话眉开眼笑,倒不是图他们的东西,只是云哥儿做为他们老大的弟夫,有这份心意,便是把他刘小乙放在心上了,他很领情。
岳茗将家里的糕点果子摆了上来,云哥儿帮几人沏了桂花茶,他们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了几句。
云哥儿吹了吹茶水,“上回你走得急,也没来得及问你,燕兄在府城可还好?”
刘小乙乐呵呵地,边吃点心边回话:“嘿,我们老大你还不放心吗?他如今在府城可是混得风生水起!就连知府大人家的小公子,都对他另眼相待呢!”
刘小乙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那知府大人的小公子,也是一位小哥儿呢!武艺也很不错。当然,跟咱们宁乘风兄弟那还是比不了的。”
岳茗拿茶杯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放下了。
云哥儿却只关注了后半句,他洋洋得意道:“那是,我们茗哥儿岂是寻常人能比的?”说完便朝宁乘风看了过去,一脸求夸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