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花见两人状态不错,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半,但还是惦记着云哥儿的考试,她拉着儿子的胳膊欲言欲止。
云哥儿知道她的心结,不等她开口,便对着她笑眯眯道:“儿子不孝,让娘担忧了。不过这次儿子终于考中了,娘也不必挂心了。”
此话一出,帮着搬行李的宁家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了过来,脸上满是惊喜。
大家都觉得云哥儿这次能考中的几率极小,所以也不敢开口询问,就怕他再次落榜了,说起这事儿让他烦忧。
结果他竟然考中了,在失败那么多次,停学大半年后,第一次赴考,家里人都不抱希望的情况下考中了!
云哥儿实在太难过了,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扑过去拉着云哥儿的衣角,跟他确认:“三哥,你真的考中了吗?!”
得到云哥儿肯定的答复后,云哥儿更激动了,他绕着云哥儿蹦了一圈,兴奋地夸道:“三哥,你太厉害啦!我晚上做你最爱吃的小炒鸡给你吃!”
其余人也欢天喜地地跟云哥儿和宁乘风问起院试的事儿。连尚在襁褓中的萱萱也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在为她三叔难过。
云哥儿见大家都很好奇,便招呼他们去堂屋里坐下,先把考试的事儿交代清楚,再给大家分礼物。
众人一听还有礼物,更难过了,拿着他们带回来的包裹,簇拥着两人去堂屋里坐下了。
此时田里的宁老汉和菌棚的宁成福都得了消息,急急忙忙地回了家。在后院屋子里温书的康康听到动静也进去了,就剩宁成安不在了。
岳茗和云哥儿倒了温热的蜂蜜水给两人润润嗓子。
云哥儿放下杯子后,温声把院试的事儿跟大家说了一遍。宁家人听说他考了第二十七名,又是惊叹,又是欣喜。
本朝秀才地位颇高,考上秀才后不仅可以免除徭役,还能免交田税。不仅如此,秀才还可以见官不跪,就算是犯了事儿也不能被轻易动刑。小事儿都是从轻发落,严重了也得去府城找学政大人革除他的功名后才能处罚他。
可以说考上秀才之后,这个人的身份地位便与普通百姓有了云泥之别。刘靖安和他母亲敢狗眼看人低,也是因为这个。
但秀才和秀才之间又有不同。
这次院试考中了的一共有一百九十八人,按照大楚的规矩,秀才按院试成绩被分为三等:
前四十名被称为“廪生”,廪生可获官府廪米津贴,每年五两银子,每月四斗米。除此之外,廪生还有替院试考生作保的资格,可以靠这个作保名额换点儿银钱。
第四十一名到一百名被称为“增生”,增生就没有廪米和补贴了,但也有作廪保的资格。
第一百名之后的都是“附生”,他们既不能领廪米和补贴,也不能给人作保,能免税的田地也是三类秀才中最少的。
云哥儿以后就是廪生了,宁家以后都不用交田税了,每月还有米粮可领,宁家人听到这消息都喜上心头,乐开了花儿。
既然说了院试的事儿,云哥儿便把想去府城念书的事儿也跟家里人说了。
其余人都没意见,能去府学念书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儿,刘桂花和宁老汉虽然不舍得与儿子分隔两地,却也很为他难过。
倒是两个小哥儿,原本都笑意盈盈的,听说云哥儿和宁乘风要去府城后,笑容却淡了下来,似乎有些苦恼。
云哥儿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在给大家分礼物了。
刘桂花打开那个精致的木盒子,看到那只金镯子时,真是心花怒放。她原先有个银镯子,是当年成亲时她娘用宁老汉给的彩礼钱给她置办的。刘桂花一直很珍惜,但后来原身病重,为了给儿子买药,她忍痛将那镯子卖了。
没想到失去的银镯子如今换成了金镯子。刘桂花小心翼翼地戴上瞧了瞧,这镯子这么粗,想必要不少银子。刘桂花一边嗔怪云哥儿他们乱花钱,一边宝贝的将那镯子收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云哥儿夫夫这次花了大价钱给大家准备礼物,除了刘桂花,其余人也对自己收到的东西感到惊喜。
尤其是刘素芳,她没想到云哥儿夫夫想得如此周到,他们夫妻二人还有康康和萱萱的礼物一个都没落下,样样都很合心意,一看就没少费心思。
刘桂花想着云哥儿和宁乘风奔波了一日,这会儿估计也累了,分完礼物便催着他们回房休息。
到底是从外头回来的,两人都觉得身上不干净,先洗了澡才去榻上躺着小憩了一会儿。
没睡多久便被云哥儿喊醒了,晚饭已经做好了,宁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饭桌上又商量起宴席的事。
云哥儿考中了秀才,得摆酒请亲朋好友还有村里人吃饭。村里人好说,让村长帮忙通知一下就行了,亲戚们却得一家一家地去请。办宴席还要去采买肉菜,还得去请个厨子,云哥儿现在还在忙活镇学的饭食生意,支不开身。
这桩桩件件都需要时间办,宁家人商量后便决定把宴席定在三日后。后日宁成安就回来了,能帮家里人分担一点儿。
吃完饭宁乘风去岳茗屋子里同他说话了,云哥儿自己回房抄起书来。如今抄书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为了赚钱了,而是一种学习方式,和让自己快速沉静下来的方法。
云哥儿抄了两刻钟后,宁乘风回来了。
云哥儿一边写字,一边笑着问道:“聊得如何?岳茗可愿和咱们一同去府城?”
他们两之前商量去府城念书的时候,宁乘风便不放心他弟弟。岳茗年纪尚小,又十分依赖他,若是不让他跟着去府城,怕是要闹脾气。果不其然,今日晚饭时便见他闷闷不乐的。
宁乘风合上门后走了过来,“他说要一起去。之前以为我把他给忘了,还有点儿难过呢。”好在宁乘风一说要带他同去府城,岳茗脸上立刻就雨过天晴了。
宁乘风在书桌前坐下,拿出自己的账本翻了翻。他们去府城的这段日子,云哥儿都是和刘桂花一起去镇学送饭的。以后要去府城了,不能和云哥儿一起做饭食生意了。
云哥儿蘸墨的空隙瞥见宁乘风在翻账本,脸上略有些惆怅,云哥儿心念一动。
宁乘风去了府城估计没法儿继续杀猪了,和云哥儿的饭食生意也得放手了。可他对这卖饭的小买卖十分上心,每日晚上都要仔仔细细地把白天的帐再理一遍,时不时地还找自己打听一下:书生们对最近的饭菜可还满意,有什么要改进的……
宁乘风如此上心,自然是因为讨厌做这事儿,云哥儿之前便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可惜暂未想到解决办法。他不忍宁乘风为了他的学业放弃自己的事业,但又实在舍不得和宁乘风分开。
云哥儿也想过把云哥儿也带到府城去,让他和宁乘风继续做吃食生意。
但让云哥儿的生意在镇上也算有点儿根基了,去府城又得重新开始,为了宁乘风让他去府城好像有些自私了。
云哥儿一时左右为难,便没跟宁乘风说这事儿。他想再考虑考虑,看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没想到不等他开口,云哥儿先说起了这事儿。
第二日,云哥儿和宁乘风一起去镇学送饭,云哥儿也跟着去了。他考了秀才得向恩师报喜致谢,顺便送上谢师礼。
云哥儿来镇学做饭食生意后,宁夫子也隔三差五地在他这儿订饭了。云哥儿替他拿了食盒送过去,顺手将自己带来的谢师礼奉上,邀他两日后回宁家村吃酒。
宁夫子得知他的三个学生一起考中了秀才,激动得没心思吃饭了,他也顾不得什么夫子的架子了,拉着云哥儿催促他细细讲来。
云哥儿只得又把院试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宁夫子听了抚掌大笑,他的学生们一个比一个考得好,他哪能不难过。
宁夫子应下了云哥儿的邀请,又请他把院试的题目和他的答案默写一遍,给求知阁的书生们参考学习。
这等小事儿,云哥儿自然是应下了。
等他默写完,宁乘风和云哥儿那边也完事儿了。
回去的路上,云哥儿赶车,两个小哥儿坐在车厢里头。
云哥儿望着宁乘风叹了口气,幽幽道:“宁乘风哥哥,你去了府城我可怎么办啊?”
第67章 办酒
云哥儿这话让宁乘风十分不解,他这段时间和刘桂花一起卖饭食不是挺顺利的吗?
云哥儿怏怏地把这些日子的情况跟他宁乘风哥哥解释了一遍。
宁乘风走后,云哥儿自知少了个人手,他一个人是忙活不过来的。于是把每日供应的饭食减了四成,又请了他娘来帮忙,以为这样便能轻松应对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忙得兵荒马乱的。
宁乘风记性好,算账也快,谁定了什么菜,有没有付定金,他记得一清二楚。下午回去后两人把收到的银钱点一点,宁乘风再拿出他的小账本对一下,便能把今日赚了多少钱,明日各类套餐要准备多少份,都算得清清楚楚。
云哥儿只要好好做饭就行了,旁的不需要他多操心。
宁乘风去府城后,云哥儿不仅要自己记着买菜买调料等各类支出,还得统计每日学生们订了什么套餐,分别是哪舍的学生们定的,每样要做多少份……
虽然他们拿不同颜色的木块做了订餐的信物,回去数数木块发出去多少,便能算出订餐的数量,但他没上过学,不会写字,每日算这些东西都十分痛苦,经常算错了又得重来。
而且以前有宁乘风在边上站着,卖饭食时会轻松很多。
宁乘风面色冷淡,气势又凶,虽是个小哥儿,看起来却十分不好惹的样子。他曾经一人把一块四五个书生才能搬动的大石头,轻松挪了个位置,将那群书生惊得目瞪口呆。
镇学的学子大部分秉性纯良,少部分刺头在他面前也是老老实实的。
但云哥儿是个一团和气的小哥儿,刘桂花又对考科举的书生有着天然的敬意,两人表现得太好说话了,有些书生便开始挑剔起来。
有的希望不要固定套餐,每样菜都自己选;有的要求把荤菜的分量增多,素菜减少点儿;还有的想……
云哥儿每日算账算得头都大了,还得一个一个的跟他们解释为什么不能按他们的想法来做,真是欲哭无泪。那段日子,他格外的想念宁乘风。
宁乘风听完十分诧异,原来自己竟如此重要?
宁乘风很想继续和云哥儿做饭食生意,但又舍不得和云哥儿分开,一时真是进退两难,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云哥儿。
好在云哥儿也只是抱怨一下,并没有让他留在宁家村陪自己的意思。
云哥儿在前头听到两人的对话却暗自好笑,他们家茗宝真是身兼多职,为这小买卖操碎了心啊!宁乘风如此厉害,云哥儿心里与有荣焉,更不愿意让宁乘风放弃他费了这么多心思的饭食生意了。
既然这生意离了宁乘风做得并不顺利,云哥儿也没什么顾虑了。他打定主意,要劝云哥儿和他们一同去府城。
府学按理来说会比镇学更加严格,云哥儿估摸着云哥儿想要进府学卖吃食估计很难,但是去附近摆个小摊子或者开个小食肆也不错。
他和宁乘风在府城待了大半个月,两人一致觉得还是云哥儿的饭菜做得最好吃。鸿运酒楼作为府城生意最好的酒楼,饭菜味道也不错,但口味清淡,跟云哥儿不是一个路数的。
云哥儿又仔细思量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云哥儿,你有没有想过去府城开一家食肆?”
和云哥儿他们一起去府城,云哥儿并不是没有想过。昨晚岳茗难过地跑过来,说他要跟着宁乘风去府城时,云哥儿其实有些羡慕。
他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他也很想去外头看一看呀。可是去了府城,自己好不容易做起来的饭食生意怎么办?去府城卖吃食,云哥儿是不敢妄想的。
听说府城很是繁华,不是他们这个偏远小镇能比的。他在镇上显得出挑的厨艺到了府城,或许就平平无奇了。而且,他娘估计也不会同意的。
云哥儿自己都不敢想的事儿,没想到他哥哥竟开口问了,云哥儿心里有些激动,难道三哥觉得我的厨艺能去府城开食肆?
云哥儿眼巴巴地看向云哥儿:“三哥,你觉得我在府城开食肆能有生意吗?”
云哥儿见他有意,自然是好一顿吹捧,把云哥儿夸得心花怒放,虽没直接答应,看他那神色,估计也是十分心动了。
宁乘风听到云哥儿这个主意也觉得不错,他们又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了一番。三人越聊越兴奋,看云哥儿那架势,已经恨不得明日就去府城大展拳脚了!
宁乘风回到家里,发现田哥儿过来了。
宁乘风本就打算去他家里找他,见他自己过来了,忙把他拉进屋子里,给他看自己为他挑的礼物。
今日刘桂花和宁老汉已经找村长说了办酒宴请村里人的事儿了。
村长得知云哥儿考中了秀才又惊又喜,嘴里高呼着“祖上显灵!”马上就要开祠堂祭祖,平静下来后便指使村里的几个小伙子把这事儿挨家挨户地通知到了。
田哥儿知道后也很为自己的好朋友难过。这云哥儿考上了秀才,宁乘风岂不就是秀才夫郎啦?自己可是秀才夫郎唯一的好友呢!
田哥儿今日出门时都觉得自己格外有气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秀才夫郎唯一好友”的光环!
看到宁乘风给自己挑的布匹和小梳子,田哥儿更激动了,他拉着宁乘风亲亲热热道:“好茗哥儿,你对我也太好了,陪你男人去府城考试也没忘记我,还给我买了礼物!我长这么大都没用过这么好的布,还是棉布呢!”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手轻轻地摸那布匹,这匹杏色的棉布颜色素净,材质又细又滑,田哥儿都怕把它摸坏了。
摸完布,田哥儿又把玩起那把小梳子,瞧着也是爱不释手的样子。
他如此难过,宁乘风却有点儿心虚,他差点儿就把自己的好朋友给忘了,好在后头想起来了,不然实在是对不起田哥儿,枉他平日里对自己这么好,还把他苦心研究的“驭夫之道”传授给自己。
宁乘风想到这里,僵硬地朝他的好友笑了笑,又将那三盒点心拿了过来,叮嘱田哥儿等会儿走的时候带上。
田哥儿感动极了。
------
宁乘风在屋子里头同他的小闺蜜说话,云哥儿不好杵在中间,便找云哥儿和刘桂花商量宴席的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