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剑修不讲武德 第59章

“无妨。”师云琢道“来者皆斩就是了。”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纵使心情沉重,听到剑修这般狂妄之语,祁红药还是笑出了声,有些啼笑皆非,“除去那些,还有一事就是务必保持平常心,幻景所成时常需要一些诱发的基点,而镜中之人的心境往往会€€€€”

“什么?祁掌教?祁”

师云琢的质询之声短促缭乱的响了一阵,下一秒,传音符的光泽便熄灭了,绷的笔直无风自悬的符纸须臾间软趴趴垂落下去,变成了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纸。

祁红药面色微变,她复又看向半空中壮观离奇的崩坏景致,明白这是过强的灵力截断了传音符的作用。

“这可真是”她的眉头越锁越深,而后攥紧了手中的喜丧刻。

“那眼下要如何呢?”石鸢在一旁惴惴不安道。

凤襄道“既然不能破幻境,至少要找到那罪魁祸首吧!悬镜门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出现这等害人之物!”

“红姐之前不是说感知到非阳间之气现在呢?感知不到了吗?”石鸢道。

祁红药垂首,缓慢的转着手里的喜丧刻。

石鸢说的没错,只须臾的功夫,那缕气息就消失不见了。

鬼灵在阳世游荡,绝不可能无迹可寻,除非

祁红药放眼望向。

北山遍布苍白的碑林墓群,次序排列,规整异常,那地下都葬着他们悬镜门中先人的尸骸,这些尸骸入墓的时间早晚不一,有的早已作古,有的怕还维持着原样。

祁红药冷不丁想起先前,他们悬镜门中的那场“夺舍之祸”。

那鬼灵便如狡兔三窟一般,从一个人的身体夺到另一个人的身体。

活人的身体可,死人的身体亦可。

“喂。”祁红药忽然出声“姓凤的。”

凤襄“嗯???你叫我???”

“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姓凤的吗?”祁红药没好气说“去,找把铲子过来。”

“唉?”凤襄不明所以道“找铲子做什么?”

“挖坟。”祁红药说。

“挖坟??”凤襄大吃一惊。

“怎么?你不乐意?”祁红药侧目道“我与石姑娘皆是女流之辈,就你一个男人,你不挖谁挖?”

“挖哪里的坟?”凤襄咋舌道。

“北山。”祁红药声音渺远,“我派宗陵。”

“????”凤襄道“你要害我也稍微遮掩一点吧祁红药!”

“谁要害你!”祁红药扭头骂道“我是因为担心€€€€”她顿了顿,没说下去,只是怒而拂袖。

凤襄何等七窍玲珑剔透,只稍加思索一二,当即明白了她的意图。

“祁红药,我是个外人,这事让我做,不合适吧!”他沉声道。

“正是因为你是外人。”祁红药道“我是门中人,掘祖宗坟,难道就合适了?”

凤襄“好像也不太合适。”

“所以你挖还是不挖!”祁红药麻了,耐心耗尽,怒气冲冲道。

“我挖完就该被千夫所指了。”凤襄摇头叹惋道,而后暴躁的以扇子挠头“不过,事急从权挖挖挖!”

“你放心,此事是我授意你,若出任何问题。”祁红药斩钉截铁道“全都由我负责!”

白亮异常的天空中突然降下了流火。

一切果真如祁红药所说,失去了正常的天常章法,流火所到之处坠燃,被风引着烧成一片,灰烬四溢,天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师云琢不得不带着秦云盏去寻找栖息之地。

他寻得一处洞窟,里面漆黑不见五指,微有潮湿,师云琢托着秦云盏的头将人轻轻放下,并指捏了个简易的生火咒,洞窟中倏地有了光亮。

而后,他听见了一阵“€€€€€€€€”的声音,像是有百足在爬,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传来。

师云琢迅速熄灭了掌心里的火,昂首环视四方,茫茫黑暗中,逐渐浮现出无数双发光的紫色复眼。

这复眼足有他拳头那么大,想来眼睛的主人体型也不会小,不仅洞窟深处有,两旁的石壁上有,就连石窟的顶端也有。

原是进了盘丝洞了。

师云琢忍不住抬手扶额。

他想,熄不熄这手中火光都无甚区别。

人是以光视物,这些常年深居于黑暗中的冷血妖物可不依赖此,他们或许是凭借气味,或许是凭借温度总之不管如何,他与秦云盏现在都是一个群狼环伺的境地了。

若他只一人也便罢了,一人一剑,挨个儿剿灭,数量再多也只是时间长短的区别罢了。但眼下秦云盏行动不便,就是个待宰的羔羊,他只怕自己出去一圈回来,他的便宜师弟会被吃的尸骨也不剩。

那些紫色的幽冥般的复眼不会不觉迫近了,“€€€€€€€€”的爬动声惹的人头皮发麻,牙根发酸。

冰凉黏腻的东西自顶端垂落,师云琢知道,那是吐出的蛛丝。

他的呼吸微有起伏,缓缓地抬手,伸向背后剑匣中露出的剑柄。

他现虽在箫下隐居门下,但主修精学的,并非是苏九重独创的“明舒逐鹤”,而是当年在桃山关修习的分光化影之术。

朝光净沐旭日而生,与光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他与朝光净人剑合一,关键时剑意凝光可成实体,一分二,二分四,四分无穷,剑体所在即是他的意志所在。

此绝技独门,但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朝光净必须出鞘。

念及此,师云琢便深感愁绪萦绕。

多年来朝光净与他不合,在他手上宛若他人之剑,别扭叛逆的不像样子。上一次在木犀镇,他强行让朝光净出鞘,最终导致剑意反噬骨血灵脉,让他痛了好多天。

若只是痛倒也罢了,可自那日以后,朝光净宛如生根在了剑匣之中,就更难出鞘了。

可眼下的情形,朝光净不出鞘,他无法短时间内解决这许多的妖物,便是将秦云盏架在火上烤。

师云琢旋首。

黑暗中,他依稀可以看见,秦云盏左半边脸上有忽明忽暗的痕迹。

从他进入这大冬天开始,他就已经发现了秦云盏的异样,此前凤襄给秦云盏的遮瑕丹丸甚是好用,将秦云盏脸上的骇人纹理遮的严严实实,自然无痕,但在这里,不知为何,仿佛再厚实的东西涂抹上去也无法遮盖那皮下蜿蜒的灼烈痕迹,赤黑交错,蜿蜒如游龙,隐隐搏动。

师云琢皱眉,心底的担忧之情无需赘述,弯下腰去,轻轻牵住秦云盏的手腕。

脉搏徐缓微弱的跳动带着少年人身上的温热传递至他的指尖,让他心绪沸腾。

这是他的师弟啊,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与他亲密无间的师弟,再没有第二个人。

他必须保住秦云盏,不然,他配当什么师兄呢?

实在不行,便以自身为饵吧,露点血气,将这些东西引出洞穴去

但他着实不了解这些妖物的狩猎喜好,成功率有多少,他不敢保证,若有一只漏网之鱼,也足以将秦云盏大卸八块。

正在他焦灼万分之时,忽然闻的轻轻的“铮”一声,在空旷的洞穴中荡开层层叠叠的回响。

淡金色的光芒在他颈后逸散,如晨雾鎏金。

十成十的错愕爬上了师云琢的双眸,煞是罕见。

他微微一侧首,确认自己没看错。

朝光净出鞘了。

第58章

朝光净出鞘了?!

宝剑多有灵, 越上乘的剑,其剑灵就越具体,越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喜好与思想, 故而古往今来都是灵剑选宿主, 甚至有些剑灵化形的传说。

剑灵化形师云琢没见过,但朝光净确确实实是一把有自己想法的剑。

十年了自御熙国的那场天降灾劫之后,朝光净便与他生分, 再也没有主动出过鞘。

师云琢一度困惑颓唐, 也因此被许多的人嘲笑讥讽,时日长久, 他逐渐习惯乃至麻木, 非常开摆的心想不出鞘便不出鞘, 反正他带着一个剑匣,以洞虚境的修为也够放倒一大片的了, 就这样吧,爱过过不过拉倒。

现如今,朝光净无缘无故的肯自己弹出剑鞘,实在是稀罕至极。

师云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试探性的伸手去握剑柄, 在触及的一瞬间, 他感受到了温热搏动的心跳,那是来自于剑心的搏动。

剑修讲究一个人剑合一,人心与剑心相通相连, 剑主便能感本命剑所感,如本命剑般削铁如泥,一往无前。

师云琢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朝光净没有排斥他, 甚至, 有些跃跃欲试。

是因为这些妖物吗?

师云琢拔剑出鞘, 金色的剑芒将洞窟内照的通透亮堂,犹如金乌高悬,就着剑光,他看见了许多八爪的人面狼蛛,匍匐在地,獠牙弯钩似的朝天竖着,粘白的蛛丝从膨隆的深紫色壶腹尾部分泌而出,诡异至极。

师云琢有被这东西的模样丑到,皱了皱眉头,一时间竟有几分庆幸秦云盏此刻晕着,不用受到这种精神污染,这样丑的东西,自然也不用留到秦云盏醒过来。

他并指划过剑刃,屏气凝神,金色的剑芒涌入他的双眸,将观澜也镀上了一层愈发璀璨的光泽,衬得他面容俊美英气,宛若神€€。

前情后果他也不欲细想,既然朝光净选择出鞘,那他自然也没有推拒的余地,与他的本命剑并肩作战就是了。

霎时间,朝光净在师云琢的手中化出了成千上万的光影。

这些光影每一个都栩栩如生,与朝光净一无二致,拥有着原身厚重凝钧的质感以及细腻的花纹,廊下悬挂的风铃般静止于半空中,每分化出一道,这洞窟之内的剑意便浓郁一分,森然威严,寒意凛凛。

妖物们觉察到了不对,尖啸一声先后发起了攻击,他们在石窟内急速的移动起来!獠牙对撞!百足折舞!同时喷射出剧毒的粘液蛛丝!!密密麻麻海潮一般朝着师云琢包围过去!

他们突袭的如狂风暴雨,仓促猛烈,相比之下,半空中的那些细长优雅的剑影却不慌不忙,各自略略倾斜了些许。

“咻”

万剑齐发。

一时间,整个洞窟中被“剁剁剁”的穿透之声充满,沉闷又莫名的有一丝悦耳。

庞然妖物被金色的剑影精准的钉死在石壁之上,他们有的尚且活着,在垂死挣扎,蛛丝乱喷,有的直接被过于密集的剑影切割成了碎片,金色的剑影在妖物死去之后自动化作了流萤般的淡淡尘埃,弥散在这些肮脏丑陋的妖物残肢中间,形成了一方巨大立体的诡异浮世绘!

师云琢收剑入鞘,他长身玉立,神色淡泊沉静,只环视四周之后,他有些绷不住了,因为原本干净空旷的洞窟,变成了脏乱差的狼蛛屠宰场,秦云盏所躺的那处方寸之地,成了唯一的净土。

狼蛛的□□滴滴答答,有蔓延之势。

师云琢看了又看,最终长叹一声,脱下外罩长衫,将秦云盏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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