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剑修不讲武德 第69章

他的指尖莹莹发亮,竟是将自己的修为渡了过去。

那厢,裘难在高处眼睁睁看着,整个人的情绪如浪潮拍案,再难遏制。

“蔺少梧你不直接对我动手,是故意要叫我看到这些吗!”他的呼吸一起一伏越发剧烈,几乎是在放声怒吼道:“这丫头如今居然都坐上了掌教之位!!!你待她!当真是极好的啊!”

“师兄,不得妄语。”蔺少梧的声音沉静端和,似是在克制。

“怎么?都这么多年下来了,你这个人对于‘喜好’二字还是这么难以宣之于口吗?”裘难冷笑道。

“我视红药如女,她也确实替我不遗余力的守住这悬镜门,她做掌教是实至名归,非你所想的那般。”蔺少梧阖眸道:“师兄,你也明白,修真之人讲究六根清净€€€€”

“你放屁!!!什么六根清净!!你当初怎么不同我说这四个字!!!”裘难咆哮出声:“你假仁假义多年!!阴险狡诈!!骗取我的真情信任!我如今不人不鬼,你却坐享其成!!安然在这悬镜门中接受万众敬仰!!!叫我如何能忍!!!我今日不血洗悬镜门!!!将这姓祁的丫头剥皮抽筋!!!我便不是裘难!!”

说罢,狂风大作,裘难疯了一般的外泄着自己的滔天符意,竟像是要将这悬镜门北山山头荡平一般!天际层云湍涌,雷暴一道一道的劈向地面。

大乘境已接近半仙,在他面前,众人都渺若蝼蚁,只能四下惊叫奔逃。一时间整个山头像是现世地狱一般光怪陆离。

蔺少梧的长眉轩起,他昂首低语道:“红药,是为师的错。”

祁红药微有茫然道:“师尊?你在说什么?”

“二十年前,是我心软,没能下得去手,只以大洞天困住你裘师伯,留了他一条性命。”蔺少梧以虎口撑住额际,声音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道。

“师尊你€€€€”祁红药瞠目,被他的这番话惊到短暂失语。

“是我对自己太过自信了,才致使今日的这副局面,裘难将自己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整个悬镜门受创,宗庙倾覆。”蔺少梧苦笑一声,“甚至连累了旁人丢了性命。”

“师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祁红药颤声道。

“这就是你比我强的地方了,你的心智一向是坚韧成熟的。”蔺少梧说:“红药,我没有看错你,你才是个可造之材,而非像我这般,无心无力,还被人推上宗主之位”

“宗主您究竟在说什么啊?”祁红药呆住了,她伸手一把抓住了蔺少梧的袖子,“没有您,我还只是个乡野间的小散修,是您带我上了招摇山,带我走上一条修仙的正轨,您是众望所归的一派之长,是我们的启明星,门中弟子们还在指望着您呢€€€€”

“我当初被推上这个位置的时候,也不过是元婴境界。”蔺少梧却似乎并不打算再与她做过多的解释,只没头没尾的感慨:“你如今竟是元婴了,真好。”

祁红药豁然怔住。

“你还有一点比我强的在于,你身边还有这许多朋友在支持着你。”蔺少梧回眸扫了一眼不远处始终不曾走远的秦云盏一人,冷不丁笑了起来,他忽然抛出一物,“红药,接着!”

祁红药连忙伸手接过。

她定睛一瞧,彻底呆住了€€€€那竟是悬镜门的掌门令牌!

“师尊!!€€€€”祁红药失声惊呼。

然而蔺少梧已经不在原处,他飞身急掠出去。

在他的手下划出了吞天噬地的符之镜入口,将裘难层层包围!蔺少梧斩钉截铁道:

“师兄,是我对不住你,这些恩怨终究是你我两人之间的事!我欠你的,今日都会还给你!”

那厢,裘难的面色大变。

“谁要你还!!!蔺少梧!!!你疯了!!!”他声嘶力竭的吼道:“符之钥呢!!!你把符之钥留下!!!”

下方,祁红药也不顾一切的奔将过来,她不比外行人,清晰无比的看见蔺少梧竟将符之钥混入了那杂乱无章的符意线条之中,摧毁了,这是要制造出一个绝无出入口的死境!

“师尊!!!”她歇斯底里的大吼。

“师兄,事到如今,我再向你发誓,恐怕你也不会信,毕竟你对我所有的信任和宠溺都已经在二十年的那场对战之中消耗殆尽了吧?”蔺少梧的语调宛转下去,却带着一丝决然,他如一尾鱼般纵跃一扑,将裘难按进了那符之镜的入口,符意织成繁琐坚固的镣铐,生生禁锢住了裘难的挣扎反击,“可我还是想要说,我并没有向师祖出卖你分毫,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都一直珍藏在心底我也并不想当这个宗主,没有人知道在这个位置上高处不胜寒有多寂寞,相比之下,与你永生永世封于洞天之中,兴许还是更好的结局!”

裘难目眦欲裂,他说不出是悲伤还是狂怒,甚至有几分懊悔情绪,此刻只能死死的掐住对方的脖子:“蔺少梧!!!!”

蔺少梧没有推开他,苍白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真切的笑意,“师兄,你说的没错,六根清净终究是谎言啊。”

第69章

没有人听见蔺少梧与裘难最后说的这些话。

那些只言片语都对着天地清气被符之镜大肆吸了进去, 天穹之上霞光跃现,七彩之色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庞大漩涡,瑰丽且震撼。

不知过了多久, 半空中璀璨的光才一分分黯淡下去,北山上方的天和地逐渐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

所有的幸存者都被这两股可怕的大乘境符意冲击到三魂没了七魄,难以回神,秦云盏被师云琢护在身下, 此刻也有些脑袋瓜子嗡嗡的, 被震的想吐, 他艰难的抬起头来,四下张望着不见蔺少梧和裘难,只看见祁红药跪坐在地, 颤抖的握着一块掌门令牌。

“红姐!”秦云盏二话不说就跳了起来。

“云盏!你慢些跑!”师云琢紧跟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奔到祁红药身边,发现这一直坚毅傲然的女子此刻满脸是泪。

“我去这算什么啊?”秦云盏震撼到喃喃,“蔺宗主回不来了吗?”

“不回来了”祁红药垂首低泣,“符之钥被毁就再也出不来了。”

“他不要悬镜门了?”秦云盏骇然道:“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扭头去看师云琢,显然是费解至极, “我们师门烂成这样,师尊也没有说不要就不要啊!蔺宗主何故歉疚至此?!”

师云琢无声的叹了口气, 道:

“你难道不觉得, 蔺宗主与我们的师尊,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吗?”

秦云盏微微一愣。

是了。

细细想来, 苏九重虽然身体力行的摆烂, 但是对箫下隐居实则心怀希望, 蔺少梧则恰恰相反, 他对治理门派毫无意愿, 只是出于道义和责任, 被迫被捆在这处看似宝座实则为囚笼的位置上,看似认真勤恳多年,实则是自我压抑克制了多年,一朝爆发,便是不可收场。

虽然他并不知道蔺少梧与裘难两人之间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蔺少梧身上的那份飞蛾扑火般的狠劲儿却是昭然若揭。

秦云盏张了张嘴,终究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哑声道:“所以呢?所以我门中的江师弟与刘师弟就都白死了吗?”

秦云盏抬眸,发现柳乘风不知何时已驻剑站了起来,对方眼中含泪,期期艾艾,悲愤不已。

“不是吧?这种时候你还要兴师问罪?”秦云盏开始捋袖子了。

师云琢比他理智些,冷然道:“柳乘风,此事显然大家都是受害者,你这样不合适。”

“什么叫大家都是受害者?”柳乘风怒声道:“裘难是悬镜门中的罪人!但他二十年不曾作恶,怎么偏偏在你秦云盏在的时候就出来夺舍杀人了呢!况且,我们大家都亲眼看见,是你炸毁了这悬镜门的众多坟陵,放出了裘难!归根结底,你还是逃脱不了罪责!”

他这么说着,鸣鼎剑宗那些重伤的弟子们纷纷附和。不仅是他们,悬镜门中的弟子们半夜前来遭受无妄之灾,又逢宗主崩逝之惨剧,满腹苦水无处倾倒,便也有样学样的骂起秦云盏来。

祁红药此时无暇约束,柳吟川又作壁上观,秦云盏瞬间成了山头上的众矢之的,这群人骂的极难听,爹爹妈妈悉数问候,忽然间一架剑舟自远处飞来,款款落地。

剑舟落地后四周白雾翻腾犹如仙境,而后一位耄耋老者从上面走下,他身形佝偻,拄着一根拐杖,像个寿星公,身边跟着几个小童子侍奉。

这阵仗真是稀罕得紧,秦云盏从未见过,正目不转睛的瞧着,而后听身旁的师云琢一拱手,恭敬道:“阳长老。”

不仅是他,场上聒噪的众人也都在这一刻变得安静下去,躺着趴着的人都稀稀拉拉的挣扎着爬起来,朝着这老者行礼,齐声喊着:“阳长老。”

长老?

秦云盏一愣,幡然醒悟。

哦,是长老阁中的一员,阳悯。

长老阁中聚集的皆是那些早已退隐修真界的老修士们,其修为或许不是最拔尖的,但名誉人品都没的说,定然都是德高望重。

秦云盏对于长老阁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把他们箫下隐居从扶玉仙盟里除名,眼下看这老人不请自来,心里顿时变得没底起来。

“不会是来翻旧账的吧?”他紧张的去攀扯师云琢:“给柳乘风他们撑腰?逼宫咱们?”

“不乏这种可能性。”师云琢理智道,

“不乏这种可能性??”秦云盏欲哭无泪,“师兄,师尊这会儿人不在,就咱俩相依为命,你就不能说点儿安慰人的话吗?”

师云琢:“”

他怔了怔,莫名联想到了方才互为师兄弟却最终落得个双死下场的蔺少梧与裘难。

仿佛是某种极为不详的预兆,让师云琢心底没来由的一颤。

他本不擅巧言令色,此时却坚定道:“云盏,若是箫下隐居留不住,我被赶下招摇山,一定会把你带上。”

秦云盏:“?”

师云琢掏了掏袖子:“可惜随身携带的灵石不多,若是没有办法收拾行李的话,大概要餐风露宿了。”顿了顿,“沿途化缘也有可能。”

秦云盏:“化缘???”

师云琢沉思道:“若是短时间内接不到委托,便只能这样了,总之,有我一口汤喝,就不会让你饿肚子,云盏,莫要担心。”

秦云盏颤声道:“何至于此啊!”

师云琢变得有些执拗:“反正,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去鸣鼎剑宗,绝对不。”

秦云盏:“”

天爷,他这清高倨傲的美人师兄居然连纡尊降贵去要饭这种情况都想到了?当真是温和又强大呢

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甚至没有哪怕一句是好话,但不得不承认,秦云盏被安慰到了。

第70章

凤襄和石鸢在一旁听他们师兄弟俩之间的窃窃私房话, 双双听出了痛苦面具。

“不是,你俩没事儿吧?”凤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你们俩是剑修唉!又不是家逢变故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菜,再不济还能去卖艺, 表演胸口碎大石呢,人石鸢当时被困在莺艳楼也没像你俩这样。”

“化缘也要带上我,别说我还挺感动的。”秦云盏木着脸道,他不由得回忆起了先前他与师云琢一同在沛郡买护具砍价的情形:“就是我有理由怀疑下山之后到底是谁养谁。”

“为什么你们就一定觉得这个老爷爷是来赶你们走的哇!”石鸢在一旁瞪着眼睛发问:“也不见得吧。”

“阿鸢啊!你是不知道咱们扶玉仙盟的人心险恶, 卷生卷死。”秦云盏摇头道:“你看这老头, 不苟言笑, 杀气腾腾,不怀好意,来者不善!”

“我没看出来耶!”石鸢说。

“那你还是太嫩了。”秦云盏老神在在说。

石鸢:“但是我觉得我最近好像说话都有点子准”

没人再听她说的话, 因为阳悯长老已款款行至中央。

柳乘风感觉到自己背后汇聚了无数仰慕期待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位领袖,一位救世主,见机会前来,他便大声央求道:“阳悯长老!!为我们鸣鼎剑宗做主啊!!”

老者侧了侧头, 他花白的眉毛拖长,下垂至两鬓, 看起来忧愁悲悯, 柳乘风泣语道:“箫下隐居被除名扶玉仙盟,早该离开招摇山了, 可他们伙同悬镜门的祁红药欺上瞒下, 赖在绛皓潭迟迟不走, 如今又放出悬镜门恶徒大开杀戒, 酿成今日这般局面。”他欠了欠身, 露出身后众人, “阳悯长老,看看这些无辜受难的同门,乘风心痛,只因这实非天灾,而是人祸啊!”

待他“叭叭”的说完,阳悯长老才不急不缓的开口道:“对于北山之祸,我谨代表长老阁表达惋惜之情,长老阁久居蝉台,对于山外之事鞭长莫及,但对于招摇山中发生的事,却并非全然不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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