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剑修不讲武德 第71章

秦云盏轻描淡写,“乘风你不用担心,上次在木犀镇你捅我那一剑,几个月也就长好了,区区手筋,只会快不会慢,我呢单纯就是希望你往后一使剑就会想起我,想起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柳吟川在一旁皱了皱眉,他余光瞥了一眼阳悯长老,发现那老者老态龙钟,维持着闭目养神状。

显然,这些争端在阳悯长老看来,不过是晚辈之间的小打小闹,任何一个修士在修炼的过程中都不可能毫发无伤,尤其是剑修,更容易吃皮肉苦楚,他根本就没有要插手置喙的意思。

长老阁都不管的事情

柳吟川呼出一口气,终是欲言又止。

“行了,我说话算话,乘风兄,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是好~~兄~~弟~~。”秦云盏笑盈盈的,竟然还俯身去搀扶柳乘风。

柳乘风显然已经痛麻了,一声不吭的任凭他攀扯,秦云盏大摇大摆的将他送回了柳吟川身边,还不忘冲柳吟川笑了一下。

柳吟川不阴不阳道:“苏九重当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

秦云盏笑道:“这还不是拜您所赐。”

凤襄在一旁看的呆了,拿扇子直捅师云琢后腰。

“小云盏出息了啊这笑里藏刀!这睚眦必报!他居然敢呲儿柳吟川!”

石鸢还停留在柳乘风那一趴,在旁边儿海豹鼓掌,“我好开心,我好开心!油王终于被打哭啦!”

祁红药不知几时靠了过来,显然,她在情绪处于最低谷的时候瞧见了秦云盏的这套操作,分分钟被治好了精神内耗。

“师云琢,你教得好啊。”她喃喃道。

师云琢:“”

他浓黑的眉皱成一团,表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半晌他才长叹道:“我几时教过他这些。”说罢,他似是有些担忧,侧目望向阳悯长老,“我就怕长老不能习以为常”

天际轻飘飘飞来一只信鸽,在阳悯长老头顶盘旋了一阵,化作一张传讯符落下,随行童子举手接过,替阳悯长老打开传讯符,递呈过去,阳悯长老垂眸细看,而后苍老的双眼略略睁大了几分,漫上了欣喜与骄傲。

“诸位!”他声若洪钟起来,每一个字都被灌注了修为,响彻山头的每一处角落,“就在方才,九重仙尊于瀛洲仙岛大败上古凶兽穷奇!取回仙矿无数!!!将悉数供以剑阁炼造法器!!!此乃大捷!!是造福盟众之举!!当举盟同喜啊!!!”

这个消息石破天惊,成为了今夜最叫人大跌眼镜之事,场上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目,难以出一字,包括秦云盏与师云琢。

“什么东西?”秦云盏呆了两秒,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纳闷道:“瀛洲?穷奇?仙矿?师尊?师尊什么时候去的瀛洲啊?”

“恐怕就是这一趟。”师云琢也受惊不小,微有咋舌道:“我只知他要外出云游一两日,竟不知他远赴瀛洲?!”

“我只当穷奇是传说中的凶兽,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吗?”石鸢好奇道。

“云游一两日?”祁红药在一旁只当自己听错了,匪夷所思道:“九重仙尊当真是同你说‘云游一两日’?他要对付穷奇,居然只安排了一两日?”

“问题是师尊他还真做到了”秦云盏讷讷说。

“穷奇到底有多厉害呢?”石鸢茫然道:“我没见过,都没有什么概念。”

“我也没有见过。”祁红药低声说:“只听闻曾经有一处仙门洞府的修士驱剑舟途径瀛洲,无意间吵醒了穷奇,二百余人连着剑舟一并被穷奇撕碎吞噬入腹。”

“而且我记得,剑阁阁主陆继北的双腿亦是被穷奇所伤。”师云琢道。

“九重仙尊这也太太莽了吧!”鉴于这二位举的例子都过于生动贴切,石鸢狠狠的打了个寒战,颤声道。

“不知怎么的,我好像都能想象出九重仙尊临走之前的心理状况了。”凤襄在一旁以扇抵额,“先定它一个小目标,胖揍上古凶兽一顿。”

“是我师尊能干出来的事。”秦云盏抹了一把脸道,他努力调整了一下因为震惊而僵硬的面部肌肉,大声问阳悯长老:“长老!!!我师尊闷声立大功!!那我们箫下隐居还需要滚出招摇山,滚出扶玉仙盟吗!”

“秦云盏,你是明知故问哪!!”阳悯长老长声笑道:“你们箫下隐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番别说是旁人,剑阁阁主便是第一个要将你们奉为座上宾啊!”

“还有这种好事?!”秦云盏乐了,“我们箫下隐居出息了呀!!”

“罢了,你们师门上下都有胆有智,屡次仗义出手,面对悬镜门之大劫都不避不退,这都是福报,都回去好好庆贺吧,老朽也该回长老阁了。”阳悯长老道。

“等等,阳悯长老。”师云琢忽然出声挽留。

“还有何事?”阳悯长老回首道。

师云琢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您先前说,您对悬镜门二十年前的旧事略知一二。”他低声道:“可否告知于晚辈呢?”顿了顿,“蔺宗主与裘裘前辈之间的事,不止是祁掌教,晚辈也想要知道。”

第72章

在所有人的印象当中, 师云琢一直是一个严谨稳重、心无旁骛之人。他就算面对再劲爆的八卦也不会表现出太多的兴致,像永远公正,无悲无喜的神€€。故而秦云盏和凤襄之流每每被八卦迷的上蹿下跳之时, 再对比师云琢的状态,总会觉得自己俗不可耐。

可这会儿, 师云琢居然在主动询问裘难与蔺少梧曾经的秘闻旧事。

阳悯长老雪白的长眉不易察觉的上挑了一瞬。事实上不仅仅是他,对于师云琢的这个提议, 场上几人都不同程度的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

“这还是我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兄吗?被我们带坏了?”秦云盏揪着凤襄小声逼逼, “他为什么会对蔺少梧和裘难的过往感兴趣?”

“我只关心这些是可以说的吗?”凤襄说:“我们能听吗?”

“不能吧。”石鸢说:“感觉是他们宗门内部的问题呢!有句话叫家丑不外扬。”

那厢,阳悯长老道:“往事不可追。”

师云琢道:“但可以史为鉴。”

阳悯长老怔了怔, 似有感慨,他转眸看向祁红药, 祁红药的双眼兀自猩红, 显然蔺少梧的离去对她打击颇重。

“也罢,此处人多口杂, 祁掌教不,也许现在应该喊你一声, 祁宗主。”阳悯长老缓缓说:“不如给我们寻一处能说话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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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红药绘出符之镜。

吃瓜三人组凤襄、石鸢和秦云盏三人这次并未跟进去, 非常识相, 唯有师云琢与祁红药二人与阳悯长老进入了符之镜。

祁红药这次创造的符之镜是一片水帘洞天, 银色的水帘瀑布四面环绕,给人以极隐秘安全之感。

雾气腾腾, 阳悯长老柱杖,静静的伫立,目光渺远。

祁红药与师云琢二人立于他身后, 谁也没有率先发问。

许久, 老者才徐缓的开了口。

“蔺少梧晚裘难入宗门近十年, 他入宗门时,裘难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符修了,想那时,恰同门少年,至今一晃如隔世。”

这是一句五味杂陈的喟叹,似是不愿看到他们二人如今这反目成仇又同归于尽的结局。

“他们二人的关系很好么?”师云琢道。

阳悯长老的眉峰轻轻一蹙,后又舒展开来。

“少梧初入宗门时,体弱多病,山中孤寒,又时有门中弟子会招来鬼灵,没有及时送走,致使阴气森寒萦绕不去,他难免屡受侵扰,十日有九日都缠绵病榻,不能去听学,也不能与同门一块儿修炼,难得能有一两次赶上外出随行历练的机会,他又会因为无技艺傍身而成为门中拖累,故而总是遭人嫌弃。”

“师尊那般厉害,竟还有过这样的过往”祁红药一时怔怔然,不可置信。

“是啊。”阳悯长老说:“后来,是裘难对他施以关照,要说裘难此人,确是天赋异禀,亦有些反骨在身,寻常人都做的事,他不愿意去做,寻常人不愿做做不了的事,他又偏要去做。他见门中多人外出历练却都不带上蔺少梧,声称带不动,会受蔺少梧拖累,他便干脆独自下山,专前往怪谈异闻频发、鬼气浓重之地探索,行旁人不敢行之历练。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一定会捎上蔺少梧,仿佛是专门为了蔺少梧做这些的。蔺少梧起初是不愿的,委婉推辞,但哪怕是以符捆绑或是以法器收容,裘难都势必要让蔺少梧与他同去同归。”

“那些个地方自然是险之又险,寻常人联合起来也未必敢踏足,但裘难毕竟是裘难,总能如入无人之境。”阳悯长老说:“修真历练讲究的便是一个拓宽眼界,蔺少梧纵然起步落后于他人许多,但就在裘难这近乎于‘揠苗助长’的行为之下,他的学识修为便突飞猛进,只是他到底根基不足,总被裘难生猛的带去那些苦寒腌渍之地,每每回来就又要大病一阵子,几度病到奄奄一息的地步。”

“那时很多人都对裘难的一系列行为议论纷纷,说他狂妄倨傲,特意带蔺少梧这病秧子去执行千难万难的任务,就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卓越,若是蔺少梧因此丧命,那么裘难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这些举措非但不能成为他的赖以吹嘘的资本,还会让他沾上性命孽债,于名誉有损不说,恐怕仙途也会就此变的坎坷起来。”

“裘师伯那么自负的人,当然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了。”祁红药颦眉道。

“是啊,裘难便想尽办法医治蔺少梧,他日日去霜行峰蹲守,低声下气的索要各种灵丹妙药,有时候霜行峰的人被他缠的烦了,还会骂他两句打他两下,他都厚着脸皮受着,话语也不曾高声说上一句那时的裘难啊,竟还是个能屈能伸的愣小子。”阳悯长老笑了一声,“哪像如今,喜怒无常的厉害。”

”霜行峰的丹药不够用时,裘难还会披星戴月,漏夜潜去霜行峰的藏典库偷书看,自己研读药方他以为人人都不知道,实际上,老朽那时都知道,偶尔还替他遮掩一二。”阳悯长老说:“也算是他天道酬勤,蔺少梧非但没有死,而后还痊愈了,不仅痊愈了,身子骨也变得健硕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七病八灾的。”

“由此可见,裘难前辈自学的能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师云琢沉吟道:“若是当初没有进悬镜门,而是去了霜行峰,怕是也能成为一代名垂千古的丹修。”

“是这个理儿,当时也有许多人这么夸赞他。”阳悯长老叹笑一声,“也是缘故这个契机,裘难与蔺少梧两人从此变得形影不离,裘难愈发要事事带上蔺少梧了,因为在他看来,蔺少梧就是他的功勋所在,是他引以为豪的资本和证据,人们只要看到蔺少梧,就会知道他裘难曾经孤身闯过无数险境,降妖伏鬼,全身而退,还凭借自学的本事,练成了几位丹药,救活了一个缠绵病榻十多年人人都束手无策的病秧子。”

“师尊被如此物化,竟也没有觉得难过羞恼?”祁红药低声道:“还真一直与他在一块儿?”

“嗯。”阳悯长老不置可否,“不仅他没有拒绝,当时悬镜门的老宗主也没有出言干涉,因为没有理由,这是一个双方都能获益的两全之举,一来,蔺少梧能被裘难带着学到许多东西,修炼之途被拓宽,二来,裘难也会因为身边带着他而始终想要追逐自己的胜负欲,继而进一步努力,更上一层楼。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老宗主的这个决议是正确的,裘难的确成了同一辈中最厉害的符修,率先步入洞虚境界,而蔺少梧也随之破了元婴境界。两人且一同云游,又创下了许多捉鬼问灵的佳话,一度声名鹊起,人人提到悬镜门,都会笑着称赞这么一对名满天下的师兄弟。”

“那后来是因为什么事,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转折呢?”师云琢道。

“因为”阳悯长老合了合双眸。

他停顿了好一阵,似是勉强缓和了心绪,嘶哑道:“因为他们的老宗主当时要开始择选新一任的宗主了。”

“按照当时裘师伯的修为阅历还有身份地位,新一任的宗主非他莫属啊?”祁红药古怪道:“对了我记得我听师尊说过,当时老师祖选的是另一位师伯那位师伯的修为虽也是洞虚前后,但年近花甲,实在是比不上裘师伯遑论别的了,所以裘师伯才会心生不甘不忿,一怒之下竟手刃了这位师伯像发了疯一般,还打伤了百余试图阻止他的同门师兄弟。”

“怀才不遇的确让人扼腕,但悬镜门的老宗主没道理会无缘无故的贬斥裘前辈,尤其是听阳悯长老所言,老宗主此前是对裘难前辈加以栽培,寄以厚望,这里面怕是有些什么隐情?”师云琢道。

“你说的没错。”阳悯长老淡淡道:“裘难样样都好,是个当宗主的好料子,可坏就坏在,他暴露了一个巨大的缺陷。”

“什么缺陷?”师云琢与祁红药齐声道。

“他是一个,断袖龙阳。”阳悯长老说道。

此话一出,如重锤击打天灵盖,让师云琢与祁红药双双一怔。

“什么?!”

“很难以置信把。”阳悯长老的神色寡淡,“所有人都以为,裘难对蔺少梧做的那些事情是出于他自己的傲慢自负,是为了满足虚荣心和胜负欲实际上,却并非是如此,他是对少梧存了一份荒诞肮脏的心思,这份心思裘难一直藏得很好,深埋着,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孵化,滋生暗长了许多年€€€€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按捺不住了,对少梧倾吐了出来,就在宗门领袖更迭前夕,被人发现了。”

第73章

阳悯长老年迈, 情绪难以波动,每一个吐字都轻柔似水。

但这每一个字落在师云琢与祁红药的耳朵里,都如同惊雷般炸响, 留下一连串震耳欲聋的余音耳鸣。

“这太”绕是祁红药平日里伶牙俐齿,此刻也感到语塞词穷, 她大抵从未往那个方向想过,匪夷所思道:“裘师伯竟然对我师尊这怎么可能呢?!”

顿了顿, 许多事情的细枝末节之处都在她的脑海中飞絮般的掠过。

裘难提起蔺少梧时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那些微妙的神情,还有蔺少梧总不愿细说深究的态度最终竟会选择与裘难一同赴死。

这些尘封的石破天惊的真相, 好像也就变得不是那么的无迹可寻了。

祁红药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嫉恶如仇之人,故而此前听闻裘难因一己私欲在宗门内大开杀戒又伤及无辜之事, 对于裘难的态度就十分的敌对和冷漠, 可今日听闻阳悯长老说了这许多有关裘难的旧事她竟然恍惚间对这个人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受。

她觉得这个印象当中一直十分单薄的坏坯的形象,在这一刻莫名其妙的一分一分的立体了起来, 好像变得也不是那么坏了。

“可断袖龙阳又如何呢?”祁红药不由自主的开口发问:“这说到底他只是倾慕师尊而已?他没有做任何伤害师尊的事,也没有停止成为一个优秀的符修啊!”

“荒唐, 红药, 你怎会这么想。”阳悯长老侧目看她, 长眉微耸:“修真讲究一个顺应天道伦常, 你是一个女子,更应该明白阴阳相合才能水乳交融, 才可顺理成章,男子与男子相合这算什么?这叫悖逆!终究于修为无益。”

祁红药张了张嘴,“可是裘难师伯还是练成了大乘境啊!”

“难道大乘境就是修真之路的顶端了吗?”阳悯长老道:“他若不存这些心思, 没准早已飞升了也说不准, 红药, 宗主是一派之长,是要成为万千门中之表率的人,选一个有龙阳之好的怪物算什么?难不成是要叫他摒弃教中所有的女子,带着教中男子集体苟合??这算什么?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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