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琢哥!!!”
“大师兄!!!”
师云琢微退了半步,对着唐大招道:“你叫谁大师兄?”
“你啊!”唐大招说:“鸣鼎剑宗没了,我思来想去,决定拜入九重仙尊门下!从现在开始,云琢哥你就是我大师兄!云盏就是我小师兄!芳姨是我师娘,九重仙尊就是我师尊!”
师云琢噎了一下,横目看向明开峦,“你也是?”
“我想!但我不配!”明开峦摇头晃脑,“谁让我是个音修呢!”
“身在曹营心在汉,你仔细程阁主收拾你!”唐大招说。
明开峦道:“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师尊怎么会知道!”
唐大招往后指道:“你把宋鲤姑娘当什么!”
明开峦道:“宋鲤姑娘当然也不会出卖我了!大家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又怎么样?”宋鲤捏着鼻梁叹气,“该戳蹩脚的时候不还是互相戳蹩脚。”
师云琢微微一愣,顺势看去,就看见廊下有两个眼熟的老东西,一个体体面面的坐着轮椅,一个放浪不羁的拄着拐棍,两人隔着好远的一段安全距离吹胡子瞪眼,拄拐棍的那个正在费尽心思的想在维持自己身形不倒的情况下,腾出拐棍去捅对方轮椅的轮子。
陆剑北怒声骂道:“苏九重你有病是不是!凤襄的药把你皮肉治好了,把你脑子治坏了是不是!”
“走你!”苏九重对他的辱骂充耳不闻,狠狠一拐棍下去把陆剑北顶远了,代价是拐棍丢手,他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摔得龇牙咧嘴,“不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现在我媳妇儿面前!你有没有男德!勾引谁呢!”
陆剑北脸都气白了,从旁边抄起一块瓦片就砸他,“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不修边幅!你以为半个月穿一件打补丁的袍子很值得骄傲是吗!别丢芳亭的脸了你!”
那厢,俊美红衣的男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热闹,一个劲儿的咂嘴道:“芳姨,当代红颜祸水,非您莫属啊。”
美艳的当事人澹台衣则安然坐在院子一隅,引水沏茶喝,她端起茶盏,摇着头叹气道:“凤襄,我发现了,我是吃饱了撑的让你看什么医典大成,你就应该继续制你的毒,毒死这俩老东西拉倒,省的耳根子清净。”
“唉!这话说对了!”凤襄打了个响指,笑嘻嘻道:“芳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话音未落,他背后的屋子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一声巨响,滚滚浓烟从屋内喷涌而出。
“妈呀!”明开峦第一个开嗓大嚎,“炼丹炉又要炸啦!”
他这个“又”字就很灵性,堪称一呼百应,众人整齐划一的往后退,就连苏九重也不装残废人了,推着陆剑北的轮椅一路后撤,凤襄一个骨碌直接被炸出了窗框,他在原地打了个滚,拼命地拍打自己燃了火星子的袖子,就见一旁的澹台衣镇定自若的起身,素手一勾一撇,水龙长啸直入,盈贯满房。
凤襄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手去擦额角的冷汗,“还得是芳姨。”
“就这手艺,我当初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呢?”宋鲤已经快皱眉皱出川字纹了。
“可见凤襄哥这张脸长得是多占便宜了。”明开峦在一旁啧啧艳羡。
“小明,记住,要做个稳重妥当有内涵的男人。”宋鲤忽然转身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千万别学姓凤的,走在路上被人拖进小巷子揍一顿都是不稀奇的。”
“喂!宋鲤!我还没聋呢!”凤襄狼狈起身,嚷嚷道:“这能怪我吗!还不是怪你们中原的炼丹技术落后!要我说还是苗疆的搓丹土方安全,效率还高。”
“中原人人都用鼎炼丹,也没见谁动不动就炸炉子啊!”宋鲤理直气壮的反驳道:“徒手搓丹,也不嫌脏,吃了没准儿还会拉肚子呢!”
“宋鲤我警告你啊!你可以的诋毁我!但是不可以诋毁我的丹药!”凤襄说:“我丹药的效用可是经祁红药亲口认证过的!立竿见影,无副作用!只可惜她现在人不在,没法儿给我作证!”
“你也知道她人去跟其他诸位宗主会面了不在吼!”宋鲤哼了一声道:“随便你怎么说咯!”
两人拌嘴拌的有来有往,周围的人都看着不停地发笑,眼看着这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师云琢心下释然欣慰,但却没见到自己想见的影子,不免有些失落,他推了推唐大招,道:“你小师兄呢?没在这儿?”
“喔!”提到这个,唐大招立马正经了颜色,不仅是他,在场的诸位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终还是澹台衣轻轻咳嗽了一声,款款朝师云琢走了过来。
她走来时,顺道从宋鲤手中接过了一把剑,正是朝光净,递还给师云琢。
师云琢接过朝光净,心里又是“咯噔”一声。
“你想的没错。”澹台衣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道:“云盏来过了。”
“现如今人在何处?”师云琢追问道。
“又走了。”澹台衣说。
“你们€€€€”师云琢豁然吃惊。
“我们都没事。”澹台衣抢白道:“其余十宗的宗主被安置在别处,祁红药已经动身去寻找他们了,整个扶玉仙盟逃过一劫,柳氏父子恶有恶报,托你的福,箫下隐居百废待兴,盏儿听完很欣慰的就走了。”
“......你只告诉了他这些?”师云琢狐疑道。
“是啊。”澹台衣耸肩道:“不然你还指望我告诉他什么?”顿了顿,她挑衅似的盯上师云琢的眸子,“€€€€告诉他你没有死?”
师云琢:“当然!”
“开玩笑!”澹台衣变脸变得飞快,伸出一根手指恶狠狠的点着师云琢的肩膀,“你要让我的宝贝盏儿知道他是最后一个知道整件事情的,并且为了一具假尸体哭的两个眼睛像核桃一样,其实都是枉然,都是因为某些人思虑不周全所致!你知道他背着你尸体敲开门的时候那画面有多离谱吗!像......像那个什么来着!”
凤襄在一旁不适时宜的拱火,“猪八戒背媳妇儿?”
澹台衣:“去!”
凤襄一缩脖子,扭头正迎上俩老头怜悯的目光,遂冲师云琢直丢眼色。
澹台衣恨铁不成钢,“他的个头都没有你高!真是造孽啊!”
“那就更应该告诉他€€€€”师云琢道。
“谁敢告诉他!”澹台衣一句话就给他顶回去,扭头哼道:“要说你去说!为娘的不当这个恶人!”
师云琢:“。”
他顿了片刻,慢慢的无奈道:“师娘,你知道你此刻像什么吗?”
澹台衣:“像什么?”
师云琢:“民间恶婆婆。”
澹台衣:“?”
风华绝代端庄典雅的澹台小姐环起手臂,横目上下打量他,皮笑肉不笑,“哟嚯,出息了云琢,飞升大乘了啊!总不会连这点事儿都不敢吧!”
师云琢抬手扶额,那厢,苏九重幽幽道:“你别说,大乘境不敢的事儿,还真不少。”
第127章
师云琢隐约觉得自己是摊上事儿了。
“当局者迷, 你可别觉得我是在吓唬你。”澹台衣的话在他耳畔反复回荡,“于你我甚至于所有人而言,都非常清楚那个‘师云琢’就是你, 亦或者说,他甚至不能算得上是一个个体, 只是你的一个道具......可云盏不会这么觉得。与他朝夕相处的是那个师云琢,为他付出莫大代价乃至生命的也是师云琢。”
“你是说他可能会分不清我们两个......”
“不, 我是怕他因为分得太清,陷在其中无法自拔。”澹台衣说:“知子莫若母。”
师云琢哑然。
“不过再怎么样也是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情,是你一定要面对的事情。”澹台衣莞尔说:“他往南走了,去找他吧, 家中的事你莫要烦心,有我们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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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澹台衣说的话记在心上,师云琢负剑南下。
剑修御剑一日可行万里,想去哪里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师云琢生怕错漏了秦云盏的踪迹, 便沿途步行, 一步一个脚印, 边走边打探秦云盏的消息。自木犀镇往南走了十几里,原本还能探听到一些内容, 但下了官道之后, 莫名其妙的就再打探不到什么了。
师云琢有些疑惑。
且不说秦云盏生的龙姿凤采, 是个随便扔在人群当中都过分醒目的存在, 且这小子一道都背着他的“尸体”负重前行, 应当是愈发显眼且离谱的,怎么会没有消息呢?
不知不觉他便入了郊外小径,两旁树木渐渐变得茂盛, 前面后面的路也趋于曲折悠长,师云琢走了几步,只觉得刮起了一阵风,天色昏暗下去,树影摇曳,树与树之间突兀的闪过鬼影。
耳畔响起了尖利的呜咽之声,有些像是婴儿啼哭,带着时近时远的回响,叫人浑身发毛,师云琢余光送出,发现那影子一分二,二分四,转瞬间林中人影瞳瞳,层层叠叠,宛若无数的野鬼闻着生人味儿倾巢而出,虎视眈眈的盯着,要将猎物吞噬入腹。
师云琢在原地转了半圈,耳畔迅疾擦过诡异的笑声,他偏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见,那笑声却又贴着他的后脑掠过,脖颈处凉嗖嗖的发痒,像是有人在对着那处呵气,师云琢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的身形一晃,残影尚在原地,人却已在原地绕了半个弧,闪到了那东西的背后,那东西在空中窜来窜去的速度已经十分快了,可师云琢的身法却比他更快,“叮”一声,师云琢出手,指尖掐住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四周尖啸声暴涨,那无数鬼影居然拥挤着朝他呼啸袭来,一颗颗伸伸缩缩的白骨骷髅镶嵌其中,如同一片黑色的墙与浪!
若是换做寻常人,面对如此骇人可怖的场景,怕是要吓得掉头就跑。
师云琢的眉头却皱的更深了些。
本体渡劫成功之后,他便悟了藏剑入体的本事,省了剑匣剑鞘,他行走在外看起来就不大像是个剑修了,外加观澜现在仍化作法器形态环绕于他的眼周,他的模样乍一看只像是个斯斯文文又带了点儿贵气的教书先生。
这就很容易叫人盯上,以为他有钱,且好欺负。
师云琢的掌心虚拢,琐碎的金光汇聚凝然,在他的五指之中化作长剑,与观澜的光交相辉映,下一刻他倾身穿入黑色的雾中,在尖啸呼号的无数鬼影里精准的拿住了一个东西,一路推出狂潮!
“砰”一声巨响,师云琢将一个玩意儿按在了树干上,黑色的雾如潮起又潮落,在剑光的笼罩之下迅速褪去,他的五指修长白皙,看着确确实实是个读书人的手,力道却硬如铁,将那玩意儿按的动弹不得,浑身的毛都炸开了,掉了几根在朝光净的剑刃上,轻飘飘断成两节。
“这就叫吹毛立断啊......”那东西一开口颤巍巍的感慨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叫游三,我就想沿路打个劫!没想害您的性命啊!”
他倒是很识时务,师云琢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道:“臭鼬?”
“......”对方蹬了蹬腿,辩驳道:“是黄金鼬!”
这是一只鼬妖,穿着人的衣服,两脚站立,还会说人话,毛茸茸的模样以及这说话的气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联想到方才那些可怕的震慑人心的鬼影€€€€。
“你具体是什么与我何干?”师云琢好整以暇的“啧”了一声:“拙劣啊。”
“你竟敢说我的幻象拙劣?!”游三大怒:“你可以侮辱我的人!但不可以侮辱我的看家本领!”
“还是看家本领。”师云琢说:“你是打算......把人吓晕?”
游三:“嗯呢!”
“成功了几次啊?”师云琢抬了抬下颌。
“迄今为止,加上你,我一共也就失手过两回。”游三嘟嘟囔囔,还怪怨念的,“一回传家宝没了,一回小命儿也快没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分/身不是光吓人就管用,真正厉害的分/身是要让人分不清它与本体的区别。”师云琢收了剑,懒懒道:“不然一抓一个准。”
“你一个剑修,懂什么变幻之道啊!说的还一套一套的。”游三两脚落地,还挺不服,毛茸茸的大尾巴扫了两下支棱起来,外强中干道:“你不过就是修为高,碾压我而已。”
“你难道就只在我这儿吃瘪吗?”师云琢嗤笑。
“上次......上次那小子也古怪的很。”游三说:“喔!也是个剑修。”
师云琢横目。
大抵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随和与他霸道的剑意天差地别,游三不由自主的打开了话匣子,棕色的爪子比划来比划去,甚至带了点儿诉苦的意思,“背着个尸体在身上,剑还那么快。”他喋喋不休道:“但那小子黑吃黑啊!我抢他不成!反而被他抢了!”
“他抢你什么了?”师云琢的声音不易觉察的发紧了几分。
“莲芯百蕊盒!”游三说。
师云琢微微一怔。
这东西他在书上看到过,不算什么高阶的法宝,花些灵石就能在仙市购买到,但在某些地域却十分常见,他可以理解为一个高阶的芥子囊,能容下大体积的东西,且像一朵莲心花蕊般有吸纳清气储存滋养的功效,可保盒内物常年新鲜不腐坏,常常被一些修士拿来贮藏或是培育灵物。
“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啊!我屯了好些浆果都放在里面!”游三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把胸毛拍的啪啪响,“他居然拿来装尸体!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还不是你招惹他在先,干什么不好,非做些劫道的事儿。”师云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