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没有推举,但不会与这些弟子费舌闲话,愈发让弟子们觉得他傲世轻物,嚣张得很。
某搞事弟子新换了一壶酒给萧鼎之的空杯满上,故作亲和,道:“凌绝,作为寻真师叔的亲传弟子,你会去九溪峰吧?”
萧鼎之:“嗯。”
“寻真师叔时常只身外游,九溪峰虽清幽但难免孤寂。你若无聊可以来无极峰和师兄们一起修炼。”
萧鼎之:“嗯。”
“你是哪里人?怎么遇到寻真师叔的?”
萧鼎之:“嗯。”
“你有什么特殊的本领,能让寻真师叔动心收你做亲传?”
萧鼎之:“嗯。”
搞事弟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萧鼎之:“嗯。”
“你太无礼了!”
萧鼎之:“嗯。”
搞事弟子将酒杯往前用力一推,酒水洒在萧鼎之的衣襟上。
萧鼎之终于多说了几个字:“你剑拿不稳,酒杯也端不稳?”
“你……”
“你的话太多。”萧鼎之抬手仰头干尽杯中酒,清酒过喉,察觉异样,但未动声色。
搞事弟子:“入门便是师兄弟,你不是寻真师叔,装什么高冷?这般不合群,迟早树敌。”
“是么?”萧鼎之忽然热情,握住搞事子弟的手腕,将他杯中的酒倒掉,拿起酒壶重新倒满,钳住他的下颌,强行灌下去。
酒水从鼻子入口,呛得搞事弟子扼脖猛咳。
萧鼎之捂住他的口鼻,冷笑道:“庄严之地不得高声喧哗,惊扰上神,会被雷劈。”
搞事弟子窒息地直翻白眼,掰着萧鼎之的手奋力挣扎,眼看快不行了。
另外几个想搞事的弟子看到这一幕难以置信。
萧鼎之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明目张胆地杀人。
有人上前劝阻,有人跑到席首去告状:“执掌,寻真师叔,凌绝疯了,想杀害同门!”
叶澜玄脸颊酡红,听到这话,迷离的目光聚拢:“你说什么?”
“文素敬他酒,他却要捂死文素。”
执掌拧眉起身,将拂尘一扬,还没来得及说话,叶澜玄已闪现离开。
秦鹤轩和宴霖也跟着去了。
弟子的席桌围了几圈人,见四位尊长来了,纷纷后退让路。
萧鼎之坐在桌前旁若无人地吃东西,搞事弟子跪伏在地,脸色煞白,涕泗横流。
“何事喧哗?”执掌明知故问。
弟子七嘴八舌地报告情况,执掌沉脸:“都安静,让当事人回话。”
当事人之一的萧鼎之放下竹箸,用脚尖踢了踢扣喉催吐的搞事弟子:“执掌问你话,如实作答。”
搞事弟子放下受,哭喊:“凌绝想杀我!执掌、师父救命。”
萧鼎之挑着眉眼静默片刻,拧起酒壶,揭开壶盖,手腕微转,酒水倒了搞事弟子一头一脸。
当着众人的面张狂行事,执掌都沉不住气了:“凌绝,你眼里有没有尊长?”
凌绝的道号萧鼎之并不认可,放下酒壶,看向对叶澜玄,难得辩解一句:“师尊,这人没事找事。”
一声师尊唤得叶澜玄脸色稍霁,问道:“你二人为何起冲突?”
搞事弟子双目通红,脸上留着深深的手指印,抽噎着说:“寻真师叔明察。我与师兄弟们向他道喜,他目中无人,对我们爱答不理。我好意敬他酒,他却突然疯癫,按住我的头强行倒灌,酒水入鼻呛得我难受,他又使劲捂住我的口鼻,差点令我窒息而亡。师叔,执掌、师父,求你们要为小徒做主啊!”
搞事弟子是宴霖的徒弟,宴霖的脸色不太好看。
执掌问萧鼎之:“他说的可是实情?”
“半真半假,他害我在先,我为何不能动手?”萧鼎之将酒壶滑到桌子对面,说,“验验这酒水是否有问题。”
执掌拿起酒壶放在鼻端嗅了嗅,道:“酒中有苦参、千金、泻泽、己房五味药材。这些草药虽有毒性,却是我宗门炼制灵丹的常用药材。你不知缘由,便觉文素想害你,先下手为强?”
萧鼎之没理会执掌。
叶澜玄不懂这些草药的药性,更不会炼丹,但他有种直觉,萧鼎之不会无缘无故地在这种场合陷自己于不利境地。
叶澜玄:“徒弟,为师想听你说句话。”
围观弟子交头接耳,执掌被萧鼎之无视,面子挂不住,马着脸正要开口,叶澜玄抬手噤声,道:“让他说,若理由不能服众,本君承担全部罪责。”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所有弟子都惊诧地看着叶澜玄。
清高如他,竟会这般护短?!
执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萧鼎之给叶澜玄面子,现编一段:“我幼时体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将千种草药认得七七八八,且跟随方士学过炼丹术,知晓配药剂量把握尤为重要,多一分少一分都将改变草药药性,良药变毒药,毒药亦可变良药。”
“这酒中有五位药材,合理搭配可炼成强筋锻骨的灵丹,但剂量差之毫厘,便会软筋伤脏腑,催生邪火,毁坏根骨。”
正如萧鼎之所言,酒水有毒。搞事弟子不知他大有来头,拿他当普通人对付,后果可想而知。
萧鼎之指着搞事弟子:“你们好生看着此人,不出半刻,他眼中就要流出褐色脓血,至于根骨……他没有,废人一个。”
他的话震惊全宗门。
执掌和宴霖的脸色更不好了。
当初修仙名门评选在即,宗门弟子过百方能报名,各大宗门都在广招门徒。
灵隐宗不甘落后,滥竽充数,只要家世清白,愿意修行的人统统纳入门下。
评选结束,灵隐宗掉车尾,但在修仙界刷了一波存在感,叶澜玄更是以清绝之姿赢得多方关注,撩了许多仙修心中的痒痒肉。
此后,招来的废材弟子赖在宗门不走,宗主直接闭关,眼不见为净。
执掌操持宗门大小事务,还要为庞大的开销费心。
叶澜玄冷是冷点但能生财,下山一趟带回来的财物够宗门吃好几年。
叶澜玄不仅是宗门的门面,更是财神本神,须好好供奉。别说昨夜失手烧了一间偏殿,便是烧了整个松雾峰,执掌也不能对叶澜玄说半句重话。
这些内隐只有执掌和两个师兄知道,弟子们馋的是叶澜玄清绝的容颜和诱人的身子。
灵隐宗的伤疤被萧鼎之当众揭开,少数志在修行的弟子捂脸考虑要不要出师,换个宗门。
多数废人被戳到痛点,脸色精彩,想反唇相讥又畏惧四位尊长。
就在此时,搞事弟子倒地挣扎,面目极度扭曲,眼中果然如萧鼎之所说流出褐色血泪,耳中也有脓物渗出。
他扣着双目,痛苦哀嚎:“执掌救命,师父……师父救我!这事不是我一人做的,草、草药是文澜、文君、覃章给我的……救命,我再也不敢了!”
真相大白,在场没人向他伸出援手,被他点名的几个弟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叶澜玄紧张萧鼎之的身体:“那毒酒你喝了多少?”
“整杯。”
“明知有毒,你还喝下整杯?”
萧鼎之扫了扫众人,声音不大不小,道:“我现在百毒不侵,师尊可要当心,莫被下作之人投毒害了。”你的命是我的。
下作之人都是宴霖的徒弟,他的脸色青黄不接,灵剑出鞘要清理门户。
执掌拦道:“将他们带你回的小遥峰处理,莫污了无极圣地。”
宴霖一剑穿透三人的衣领,三人吓得瞬间尿裤子,狼狈至极。
宴霖提起孽徒就要走,叶澜玄高声道:“几个宵小之徒害本君的亲传徒弟蒙冤受屈,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护短的叶澜玄气势威严,宴霖得罪不起,垂首道:“师弟对不住了,这几个孽徒虽不是我的嫡传弟子,但他们犯重规确是我疏于管教,师兄向你赔礼致歉。”
叶澜玄挥袖:“师兄不必揽责,让那几个混账东西过来给我徒弟磕头认错。”
除开已经昏死的搞事弟子,另三人迅速爬过来,跪在萧鼎之脚下“咚咚”磕头认错。
萧鼎之根本不屑这几人的道歉。
道歉有用,就没那么多仇杀。
但这些无名鼠辈不配让他亲自下杀手。
由此事可以看出宗门急需清理,修仙静地被老鼠屎染成了乌合之众聚集的下九流街市。
执掌当场宣布:“明日,全宗门弟子按入门标准由我亲自核验,不合格者逐出宗门。不愿参加核验者,今日便可自行离开。”
解气了。
叶澜玄没想到自己收个徒弟,还能帮宗门清理门户。灵隐宗日后败就败在这些心思龌龊的人手里,当然原主也害了灵隐宗的风评,逝者已逝,不予置评。
叶澜玄现在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叶澜玄亦朗声宣告:“从今日起,本君名下的散养弟子全部转交执掌分配,本君的徒弟只有凌绝一人。”
徒弟们垂头丧气,有些甚至记恨起萧鼎之,也有人自省与萧鼎之的差距,暗中给自己定下努力超越他的目标。
***
回九溪峰的路上,叶澜玄有些晕晕乎乎。
清酒度数低,但喝多了也有后劲,处理闹事强打起的精神,放松下来便有些涣散了。
“酒驾”的结果是萧鼎之差点被他带到沟里去。
天堑断崖边,叶澜玄一只脚悬空,还欲往前飞跃,但以他的修为根本跃不过去。
萧鼎之抓住他的胳膊:“看路。”
叶澜玄脑子里的云雾比这天堑里的还多,轻飘飘白茫茫一片。
叶澜玄甩臂,不清醒道:“别拦我,让我飞,我要去无忧无虑的地方。”
萧鼎之以为叶澜玄装醉卖傻,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