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压抑又尴尬,叶澜玄嘟囔:“正常人被关在小黑屋里都会心急害怕,做出正当防卫之举。你一片好心,但表达的方法不对,我自卫过头,也该反省。”
“那药是怎么来的?比蓬莱的仙丹还管用,我昏睡期间,你去了哪里?”
“徒弟,你说句话。”
“嗯也一声也行啊。”
萧鼎之就在面前,却无声无息宛如雕像,背后的微弱光源将他的正面轮廓勾勒得很深,凌厉非常。
在叶澜玄低声下气的道歉恳求中,他终于说话了:“我在你眼中抵不过一个外人。你防着我,命童子监视我,你在怕什么?”
叶澜玄不可能说怕你冲动做错事,脑子飞转,说了句肉麻的话:“怕你离开我。”
“你心气高,悟性也强,我的蝼蚁修为让你失望了,但我也不想啊,这破身子影响我进阶,我比你更恨自己不争气。”
“拜师前我对你说过亲传的意义,我扶你颅顶传诫那一刻,我们已经结下终身唯一的灵契。我对你没有二心,你刚拜完师就要和我一别两宽,我当时的心情……哎,别提多难受。”
“我说过再生你的气就跟你姓,现在出尔反尔,我当履行承诺。以后萧师尊会时时警醒自己,以身作则。”
叶澜玄一席又自嘲又剖心的话很容易让人心软。
萧鼎之没成魔神前也是人,难免有所触动,声音不再那么冷硬:“你用我的姓,经我同意了么?”
“啊?那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姓萧,你同意么?”叶澜玄说得一本正经,只要能曲能伸,搞活氛围,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不同意,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萧鼎之道。
“那不改了。”叶澜玄松了口气,生怕他当真同意。
萧鼎之话锋一转,语气也是一本正经:“你实在想改也行,在避祸、收养、过门里选个由头。”
过门是啥?出嫁的意思?
叶澜玄被他打败了:“徒弟,蝼蚁也有自尊心,稍微给我留点面子。”
萧鼎之:“我不给你面子,俞思归很难完好地离开九溪峰。”
叶澜玄问:“你现在是什么修为,这么自信?”
“我正面打不过,可以偷袭不是?”
“……”好话转头忘,闲话他倒是记得清楚。
叶澜玄跳过这茬:“以后有话好好说,不要突然玩禁锢游戏。”
“以后你再随便让人碰,禁锢你的就是挣不断的铁锁了。”
这话怎么透着股病娇的醋劲儿?
“俞思归碰我是为了治病,你在现场怎还妒恨?”
萧鼎之呵道:“你当真单纯,正常诊病怎会让人脱衣?”
“他说蓬莱的医术与中原不同。”叶澜玄道。
萧鼎之:“他说双修可以治愈你,你修不修?”
叶澜玄:“……你扯远了。”
“你会不会为了治病和他双修?”萧鼎之很执着这个问题,低头逼进。
“不、没有这种可能,俞思归不会这么说。”萧鼎之靠得太近,奇特的冷香混着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令人迷醉,叶澜玄偏头避开,身体又僵又热。
萧鼎之掰正他的脸,让他正面对着自己:“你很了解他?”
“不了解啊!一面之缘,你别问了。”叶澜玄被逼得有些喘不过气。
萧鼎之再次重申:“以后不要随便让人碰你的身子。”
“那你放开我啊,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萧鼎之松手转身,叶澜玄忽然惊叫,一把抓住他。
“虫、虫、有虫!!!”叶澜玄吓得不停跺脚,“在我肩上,快帮我拿掉,快,求求了。”
萧鼎之回头,看到一条巨型的蜈蚣从石缝坠下,悬在叶澜玄肩上蠕动。
萧鼎之转身徒手扯下蜈蚣,放在叶澜玄眼前晃动:“你怕虫?”
小虫子能把叶澜玄吓得半死,这种体型硕大的蜈蚣直接将他原地送走。
叶澜玄两眼翻白,又双€€€€晕了。
***
叶澜玄醒来已身处卧房,熏烟袅袅,香气怡神。
枕边放着一本书€€€€《潜能显化之元婴篇》。
肯定是萧鼎之放的,但意义何在?
叶澜玄拿起书翻开,一张纸夹在书页中,笔走龙蛇写着:书犹药也,善读之可医愚。
叶澜玄嘴角抽搐,小反派拐着弯说我笨。
叶澜玄将书扣在脸上,四肢大敞咸鱼躺,古沉的墨香吸进肺里,脑中慧海又出现流幕般的文字,一个婴孩双手合十,闭目坐在莲花托上,头顶元婴六合四个闪闪发光的金字。
醍醐灌顶,叶澜玄霎时清明。
吃了萧鼎之的药,灵力爆发帮助自己突破金丹瓶颈,进阶元婴了!
叶澜玄赶紧起身打坐入定,粉碎虚空,莹莹内丹上冲中宫,心之幻影宛如莲瓣层叠展开,若元灵足够,会凝结成婴,变成慧海中看到的模样。
但心莲盛开很快又凋零,聚起的灵气从手术缝合处泄散,回归丹田。
元婴六合要气、心、眼、功、力、意六境合一才能合化成命胎,成为半仙之体,但这个过程道阻且长,心疾不愈难上加难。
那颗药是萧鼎之从哪里弄的,完胜蓬莱仙丹,他牛气冲天想必也是吃过那药修为涨得快。
既有这种神丹,他早不拿出来,旁观俞思归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却是无用功,又借此事关自己小黑屋。
他到底怀揣什么心思?
叶澜玄抚胸吁气,正欲披衣下床,忽闻窗棂响动,一个矫健的身影不走正门,跃窗而入。
来人落地站稳,长发一甩,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鼻翼上的小金箔格外醒目。
“寻真,你不是说要封山吗?”
叶澜玄见到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身怀绝技的鱼们神出鬼没,山门如同虚设,九溪峰像他们家的后花园想入便入,防不胜防。
叶澜玄正愁不知如何应对,门外响起童子的声音:“主人,上元君求见。”
上元走到桌前坐下,一手撑腿,一手叉腰,姿势相当大佬。
叶澜玄心中一亮,朗声道:“童儿进来。”
童子推门进入,看到上元很惊诧,他怎么和紫胤道君一样不请自如了?
“给上元君看茶。”叶澜玄故意把童子叫进来,多个人心里踏实些。
童子给上元倒了一杯茶,双手托着,上元却不接。
叶澜玄冲童子招手:“拿来给本君喝。”
童子送茶到床前,叶澜玄浅抿一口,道:“去陵虚宗前我身子不好,回来一直在养病,封山之事我尚未与执掌商议。”
听到叶澜玄身体抱恙,上元神色一凛:“你身子怎么了?”
叶澜玄把症状往严重了说,不让上元有非分之想。
上元听得直皱眉:“那日不见你有何异色,现在看来病的不轻,是我疏忽大意了。”
叶澜玄状似虚弱地扶额靠着床框:“听闻陵虚宗受魔修侵扰,受损严重,此事未在修仙界掀起波澜?”
“陵虚宗之事或与雁北城诡杀案相关,悬天宗领头已带着四个宗门前去查探。”上元的心思在叶澜玄身上,转而说道,“你的心疾光靠静养不行,我渡些灵力给你。”
“没用。”叶澜玄断然拒绝,“蓬莱弟子都治不好我。”
“你说的是俞思归?”上元面露不快,“我在弛道见过他,他来中原是专程给你治病的?你与他也是故交?”
一连三问透着不加掩饰的醋意,上元的性格介于沉稳与冲动之间,对付他要软硬兼施。
叶澜玄先温言解释:“蓬莱与九溪峰相隔山海,又甚少来中原,我怎会认识俞思归。是我差人寻找仙药恰巧遇到他,遂将他带上山来。”
这波解释令上元脸色稍霁:“蓬莱医术徒有虚名,传得神乎其神罢了。我渡你灵力,必能治愈心疾。小童,你出去。”
童子“啊”了声,看着叶澜玄。
叶澜玄微微摇头。
童子进退两难。
上元挑眉:“寻真,你变样了。”
叶澜玄道:“病魔缠身,精神萎靡,自然是难看的。”
“我说的不是姿容,是心。”上元起身,走到叶澜玄面前,“你病了反而愈发好看,眼含春水,身娇……”
“上元!”叶澜玄沉声打断他将要出口的黄话,“有童儿在,注意形象。”
上元呵呵笑道:“童儿始终要长大,早知人事对他大有好处。”
童子的脸胀得通红,不知所措。
叶澜玄警铃大作,长袖掩盖的手扣着床沿,往后坐了坐,说:“你就这么急于一时?灵力若能治好我的心疾,我至于无计可施,虚弱至此吗?”
“除了我,还有谁会给你渡灵?紫胤,玄月还是半死不活的栖云?”
“提那三人作甚?”叶澜玄佯作镇定,身体却紧绷地像一根欲断的弓弦。
“那三人也是寻真你的至交啊。”上元抬起叶澜玄的下巴。眼前人的紧张他怎会察觉不出,流言蜚语入耳,加之栖云继任那日发生的事,他感觉叶澜玄不干净了。
“寻真,我与那三人可有区别?”
“有!”叶澜玄豁出去了,拍开他的手,强硬道,“我与他们君子之交,互通书信,隔空论道,偶尔见面。陵虚宗受魔修骚扰,有为之士都去追凶,你作为惊澜宗首屈一指的大修士,不做正事,来九溪峰逼迫我,你说区别何在?”
上元转动手腕,道:“如此说,我比不上那三人?”
“在我心中你原是远超他们的,但今日之事让我对你很失望。”
这话说得重,上元的目光停在叶澜玄愠色显露的脸上,心下游移,难道误会他了?
上元并没有实质证据证明叶澜玄与那三人有染,本想诈他的话,却惹他动了怒。
叶澜玄强硬起来,上元又软了,轻言细语道:“寻真,适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珍视你才会心生妒意。此番来九溪峰是太过想念,绝无逼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