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情绪激动:“各位辛苦了,弟子们先去歇息,鹤轩、宴霖随我入殿。”
必要的礼节走完后,秦鹤轩一改严肃,疾步上殿,边走边说:“执掌,此行雁北城,灵隐宗已名扬天下。名门大宗压不住的妖魔,被寻真……”
秦鹤轩的话在看到叶澜玄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师弟,你回来了啊……”
“嗯。”叶澜玄微微颔首。
秦鹤轩一行人离开雁北城时飞花令还没传过去,他只知叶澜玄和萧鼎之风光过后不知所踪,留给人们无限神秘感。
紫胤忙于善后,上元忙于发送全界搜寻令,俞思归心事沉沉,没有主事的人告诉他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师弟厉害,名师出高徒啊。”秦鹤轩止不住高兴,“雁北城民,仙宗同盟都在传颂你的事迹。灵隐宗可算扬眉吐气了。”
叶澜玄说:“我什么都没做,是凌绝厉害。”
“啊?”秦鹤轩有点懵。
都说降妖驱魔的大乘仙修是寻真君的徒弟,秦鹤轩并不相信,一个入门仅三月的弟子,看起来比寻真更像花瓶,怎么可能一飞冲天。
现在由叶澜玄亲口证实,秦鹤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宗门重要人物都到了,叶澜玄不讲旁的话,起身道:“我有个提议,三位尊长听听。”
三人互看一眼,点头请他说。
叶澜玄道:“雁北城之乱暴露出修仙界实力不济,其他宗门我无从置喙,但希望灵隐宗封山潜修,提升实力。将来再有妖魔作乱,不至于手忙脚乱。”
“凌绝说抱必胜之心结果必赢。他这份自信不是人人都有,但道理没错。下回出山,我们当意气风发,灵霄紫藤花便让它作为灵隐宗独特的风景存在,而不是引魂归山。”
“三位尊长意下如何?”
秦鹤轩率先表态:“我没异议。我早前也这么想过,可每次回到无极峰看见闲散弟子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斗鸡走狗,便打消了念头。”
宴霖脸色难堪,自省:“是我识人眼光不佳,滥竽充数,前些日子清理了一批,现在留在宗门的都是有心修炼的弟子。封山甚好,断绝俗世杂念,清净修行。”
叶澜玄看向执掌。
执掌用手轻抚全白的鬓发,苦道:“早行此事,我黑缎般的墨发不至于白得这么快。”
“噗……”秦鹤轩没忍住笑,噗嗤一声又闭口忍住。
叶澜玄嘴角上扬。
宴霖弯腰撑膝,双肩颤抖。
执掌自己先忍不住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多年不曾有过的开怀笑声此起彼伏,在无极殿中久久不散。
叶澜玄在三位尊长心中的冰冷形象有了质的突破。
***
封山并非立牌禁入,而是用结界将山峰笼罩起来,这是一项大工程。
叶澜玄与两位师兄合力勉强能行此事,但他还是想和萧鼎之商量一下。
萧鼎之还在教童子练剑,虽是临时起意,但他要做一件事必要得到结果。
叶澜玄没有打断他们,倚树旁观。
见萧鼎之对年幼童子毫不手软,下盘不稳便用石块镇压,握剑的手摇晃便用藤条抽打。
这般凶狠简直是非人的折磨,将童子换做自己都吃不消。
童子泪流满面,却咬牙坚持着。细弱的手臂冻得通红,上面还有纵横交错的藤条印,看得人心里直发疼。
名师不一定出高徒,严师倒是能开发人体的最大潜能。
童子太弱,萧鼎之教他肯定是想他拥有自保能力,亦或是提高警觉性,有人入侵能第一时间察觉。
无论何种原因,都是出于好意。
叶澜玄闭目转头,没有制止却不忍再看。
直至暮色四合,他听到萧鼎之说:“今日便练到这里,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继续。”
叶澜玄转头看向他们。
童子虚弱至极地趴在地上,连应声的力气都没了。
萧鼎之负手站在他身旁,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叶澜玄终是忍不住,说道:“徒弟,你抱童儿去扶桑泉解解乏。”
萧鼎之转头挑眉:“我不轻易抱人。”
叶澜玄无语,你抱的我时候没见你这么说。
“你不抱,我抱。”叶澜玄朝童子走去。
萧鼎之展臂拦住:“不许抱!童儿自己起来。”
童子咬牙挣扎起身,起到一半又无力倒下,额头磕在地上,破皮渗血。
他缓了片刻,握紧拳头,再次起身,结果还是失败了。
三番四次的努力都没有成功,叶澜玄推开萧鼎之,弯腰扶他。
童子避开叶澜玄的帮助,连连摇头:“童儿可以自己起来。”
萧鼎之唇角微扬,有顽强的精神意志力才配他亲授剑术。
最终,童子颤巍巍地站起来,临走还不忘向萧鼎之和叶澜玄深深鞠躬行礼。
童子离开后,叶澜玄入正题:“我与执掌和两位师兄商议封山,他们同意了。”
萧鼎之:“为何封山?”
“与世隔绝,潜心修炼。”叶澜玄顿了顿,“你气性大,眼中容不得别人,我便尽可能断绝山外的联系。我这般捧心示好,能不能解你心中之气?”
萧鼎之却明白得很:“你封山的初衷是想关我吧?”
“你太抬举我了,我的蝼蚁修为关得了你?”叶澜玄小声嘟囔,“孤僻疯子。”
萧鼎之耳聪,听得清楚:“修行之路本就孤独,像你那般分散精力花开天下,别说去百汇川,魔域外的无界血海你都趟不过。不如趁早打消念头,在九溪峰过逍遥日子,你辞世之日我会回来挖坑葬你。”
这个逆徒日常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澜玄拿出一个小蜜罐,塞给萧鼎之:“多吃甜的,治治你那张有毒的嘴。”
萧鼎之揭开封盖,用挂在罐耳上的小勺子沾了一点放进嘴里,是百花蜜。
“味淡了,不够哄嘴。”萧鼎之又开始嫌弃。
叶澜玄翻白眼:“你挑三拣四,怎么不去做皇帝,一大帮人伺候你才好。”
“人皇有什么做头,要做就做三界的主宰。”萧鼎之毫不避讳地暴露野心,“到时让你伺候着……”
话未说完,挨了一藤条。
萧鼎之凤目微眯,也不制止叶澜玄的抽打,还鼓励:“力气再大些,这种程度不够挠痒。”
叶澜玄果真发狠,抽了一阵,藤条脱手,飞出老远。
“闷气发泄完了么?”萧鼎之拍拍衣裳问。
叶澜玄:“你不惹我,我怎会抽你。”
“我发疯你要跟着疯么?我能把事做绝,你行么?”萧鼎之入魔后,叶澜玄是第一个能打到他的人,“真惹恼我,我便依你所说造副脚链手铐将你锁起来,八音换八刑,让你痛不欲生。”
萧鼎之说话向来无虚言,叶澜玄有些退缩,又有些古怪的期待。
倒不是他有受.虐倾向,而是发狠的萧鼎之魅力无穷。
叶澜玄兀自想象,嘴角挑起诡异的弧度。
神秘的笑容充分表现出叶澜玄心中所想。萧鼎之微微蹙眉。
他的炉鼎体质不受身娇体弱影响,哪怕激烈地昏死过去,弄醒又有新的高潮。上一世他受轮座凌.虐而亡,听着骇人听闻,实际过程可能也尽情享受过。
“你期待受刑?”萧鼎之问道。
叶澜玄回神,颇为尴尬:“怎么可能。你不要有奇奇怪怪的想法,我身子受不住,若是被你弄死了,我会阴魂不散地纠缠你。”
萧鼎之微笑着说狠话:“你化魂纠缠,我便把你炼化成鬼奴,让你为牛为马,做尽含羞忍耻之事。”
“……”叶澜玄与萧鼎之斗狠从未赢过,失败数次却越挫越勇,“当今天下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般违伦悖德,以下犯上的逆徒,你当初拜我为师是否抱着欺负我的心思?”
“正是。”萧鼎之不撒谎掩饰事实,“不然那时的你有什么本事让我看上眼。”
叶澜玄自取其辱,拂袖而去。
萧鼎之轻飘跟上,头一次追随叶澜玄的脚步。
“师尊,你有自知之明,怎为一句真话置起气来?”
叶澜玄按着胸口,气闷不已,不愿理这狂徒。
萧鼎之又道:“你身子弱就不要逞能去搞封山之事,废这修为非但挡不住闯山之人,还要多耽搁些日子填补,得不偿失。”
叶澜玄愠道:“好话坏话都让你说完了,得了便宜还叭叭没完。”
“我得了什么便宜?”
“为你封山还不够?执掌说我宠得你无法无天。”
“是么?”萧鼎之摸着下颌作思索状,“你扪心自问,要是你比我强,会不会折磨摧残我。”
“不会!”叶澜玄回答得斩钉截铁,顺势灌输向善理念,“我若强大,必以扶困济弱为人生方向,让九州太平为苍生造福,没工夫像你这般欺负弱小。”
“你受过欺负么?”没有在黑暗深渊起过毒誓的人,谈何受欺受辱。一张艳绝天下的容颜生在无能的人身上,是祸之根源。
少时,萧鼎之就被东家主人觊觎,调戏未遂便以他娘亲的性命作要挟,报官非但没得到救赎,母子俩反倒吃了大板子,母亲病弱因此丧命,他也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番才勉强回魂,拖着重伤的身体连夜出逃。
之后几经辗转来到灵隐山,想就此皈依入道,与肮脏的尘世划清界限。岂料命运的捉弄并未停止,碰到了表面高洁,内心污暗的黑心莲。
他再次受迫,又侥幸逃脱,之后狠心想割脸毁容,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未能保住娘亲的性命,尽孝道,如何能毁去唯一的遗留。
他逃到陌生的城镇,过着自食其力的劳苦日子,但总免不了被强权欺压,差点又被卖入青楼。
心中恨意越积越深,走投无路时看到魔修横行霸道,世人皆避之不及,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威风令他大开眼界。
世间恶霸将他逼到悬崖,他就加入魔道,以霸制霸,这便是反派大魔尊阴暗崎岖的心路历程。
这些事,叶澜玄并不知情,他受的欺负与萧鼎之相比轻了许多。但受欺负不分程度,芸芸众生各有各的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