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骞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倒吸一口气:“您的意思是?”
“说不定那一位是有爵位,或者是从前权力集团里的人。”
只有那些人,才会视未婚先孕为丑闻,不闻不问,不愿将孩子认祖归宗,又乐意尽心替舒长泽掩盖踪迹。
顾岚逐陷入沉思。
舒辞和舒家人的长相差得很远,他有理由相信这是遗传了另一位直系亲属。可问题是从小到大,自己似乎也没在名门世家和上位圈见过与舒辞容貌相似的长辈。
赵骞安静地立在一旁。
他看着顾岚逐的神情没有他刚进来时那般阴郁,长舒一口气。
这些天顾总把自己关起来,对外宣称养病,对个别家族的刻意关心充耳不闻。对于睚眦必报的老板,这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今天倒是有些出乎赵骞意料。
顾总似乎脾性温和了许多,好像只有眼底浮现着淡淡的阴翳,目光时不时落在反复重复的监控录像回放上。
说实话,赵骞觉得照他这样把舒辞和情敌的相处日常翻来覆去得看,迟早得气出病。
顾岚逐沉默安静的时刻不多得,赵骞抓紧时间从包里拿出需要他签字过目的材料,朗声汇报起工作。
“还有吗?”大概一小时过去,顾岚逐不耐烦地放下笔。
“最后一个。”赵骞犹豫片刻,还是将材料递上去,“这是蛟渊岛上一季度岛上设施和船艇载具的维护账单。”
顾岚逐脸色顿时阴沉,抬手扶上太阳穴。
“除了账单,他们还能提交点别的上来吗?别告诉我在这儿花钱如流水,就为了养他们一群废物?”alpha的红瞳中怒意闪烁,“蛟渊离龙棘岛才多少海里?什么时候能拿下来?”
赵骞想起当初拿下蛟渊岛所有权时,顾总意气风发的模样。
顾氏在洲陆的商业版图扩张到极致,他便将目光放在了海上。以蛟渊岛为枢纽,建立顾氏的海上商路集散地,是他一掷千金购岛时画下的蓝图。
而龙棘岛,恰恰处在汇聚无数条商业航线的命脉上。
像个无人荒岛,安安静静坐落在空旷的海面,与世无争,可是它不允许任何船只在周围海域通行。
这一点直接扼住了顾岚逐的喉咙。
抢占蛟渊岛,本就图它能大幅缩短航线距离,在海上中转补给具有天然地理优势。
而现在的情况是,抵达蛟渊岛反而先要绕开龙棘岛多航行一段。比起附近其他中转地,选择蛟渊岛无异于舍近求远,平白增加成本。
顾岚逐白白养了一个岛,现在这个岛却没给他带来半点收益,反而还要持续承担维护养护的钱。换谁都不会乐意。
赵骞咽了一下口水,到底没把账单收回来:“我们的人几次尝试靠近,都被岛上的自动防御装置拦截了。龙棘岛有保密权限,除了军方需求,其他申请人提交的登岛请求都会直接被拒绝,也联系不到相关负责人。”
“大伯那边怎么说?”
“顾议员分身乏术,他在军方的人都被调去远域了。”
“我再想想。”顾岚逐捏着账单,咬牙签了字,“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先从蛟渊岛回来。”
“现在岛上只维持最低的生产成本,也算得上与世隔绝了。”赵骞建议道,“要不要和柏家或者陈家的游轮项目合作,把蛟渊岛改成游轮航线上的旅游景点,一年多跑几趟至少能回本。”
顾岚逐笔画的最后一捺长长顿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起光。
“你帮我做一件事。”他勾了勾手。
赵骞俯身,等候顾岚逐的吩咐,听完蓦然愣住。
“这……合适吗?”他喉咙有些紧,指尖发白。
“不想做?”顾岚逐冷脸睨了他一眼,“那你滚吧。”
赵骞身体微弯,应了下来。
夏日骄阳晒得地面滚烫,赵骞走出顾岚逐冷风满盈的卧室,摘下眼镜不断擦拭,穿过炎热的紫藤长廊,脚步不停地往另一边独栋走去。
除了佣人外,家里其他工作人员都住在这里。
他走到顶层,径直推开房门:“小易,你确定顾总真的没受伤?你再去给他检查一下,行吗?”
关上门,就看见房间里beta正躺在飘窗上。
两腿直起,脚尖搭着玻璃窗,整个人呈“L”型,仰躺着玩手机,不知道又是什么新型瘦腿法。
易行水移开手机看他:“一个omega而已,那点力量能踢多重?你放心,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越检查他反而心理阴影越重。”
“他一点问题都没有?”赵骞冷笑,“我看他是疯了。”
易行水起来,换成盘腿的坐姿:“他又折磨你了?”
赵骞不语,拉开椅子坐下,轻车熟路地从桌上找降压药吃。
易行水眼皮一掀,这还有哪里不明白,赵骞刚刚那话就是单纯的吐槽和发泄。
每次一有特别重的担子落在赵骞身上,他就会来找她开点安神助眠药。也不知顾岚逐又给他布置了什么任务,这回他连降压药都吃上了。
看来是挺魔鬼的。
不过易行水没有多问,有时候保持沉默才是同事相处之道,她只道:“大叔,我记得你可是从顾总少年时代就跟在他身边,要是连你都稳不住,其他人要怎么自处。”
说完,继续低头看手机。
“我知道。”赵骞仰头灌了几杯水,重新戴上眼镜,恢复冷静的模样,“对了,顾总这两天需要一些药,回头我整理好发给你。”
赵骞话音刚落,易行水的手机提示音便响了起来。
“好好好。”她敷衍地应着,打开界面定睛一看,瞬间安静了下来,神情无比专注,连赵骞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易行水盯着聊天界面,等了好几天,二师姐终于回了她的消息。
二师姐:小水,怎么突然联系我了?
二师姐:我这几天在山里义诊,信号很差,才回到家。
易行水:我前几天回总院去了趟我们那个自助房,正巧碰见有人带了病人进去。
二师姐:???
二师姐:导师不是说那间保留了我们权限之后就变成授课专用了吗?
易行水:对吧!我就说我没记错,除了咱们三个人现在几乎没有人会带病人进去。你说是不是大师兄回来了?
这条消息一发出去,师姐的“输入中”状态瞬间消失,一通视频电话很快打了进来。
素面朝天的二师姐看着风尘仆仆:“搁这儿和我兜一大圈,你直接说有可能发现陆师兄的踪迹不就行了?医院的监控能看吗?”
易行水无语道:“那可是总院,又没有出事故,何况我只是私人医生借用资源,谁能允许我去看监控?”
二师姐哑然:“也是。”
两人沉默了一瞬,一起想那位沉默寡言的严谨师兄。
他分明有着最光明的前途,顶刊论文发到手软,能去最好的医院进最好的科室,结果突然有一天就失踪了。
“我看自助房里还有一盘金银花和连翘。你还记不记得,大师兄消失前管过一个病人说什么都不肯注射,只能接受草药,大师兄还专门去和草药学的教授讨论了好久。”
“我去,那很有可能就是他啊!”二师姐摘下遮阳帽,擦了擦汗,“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改名换姓或者整容了?说实话,我现在都有点记不清他长什么样。”
“我也记不太清。”易行水撇嘴,“这几年我一直有留意那些研究紊乱症的论文,好像没有谁像咱师兄的风格。哎,要不你给师兄发个消息?他不是没删你好友嘛。”
“……我要是敢联系他,我还在这里和你唠嗑吗?”二师姐面红耳赤,“自从当初我瞎了眼把紊乱症专项研究的交换名额让给李师兄,就一直不敢见他。”
“也没指望你,就是和你互通消息确认一下。”易行水神色放松了下来,“我那没用的师姐姐,你快去洗脸吧。”
二师姐骂骂咧咧地切断通话,易行水打开好友列表,找到大师兄的账号,开始编辑短信。
€€€€陆师兄,你是不是回来了?总院最近有场信息素紊乱症研究的会议,你要去听吗?
编辑完,沉默了片刻,按下发送键。
-
基地。
出发前最后一次训练结束,铁血猛A们脸上难得露出了略显幸福的笑容。出发在即,陆万青收敛了强度,没有太虐他们。
龙棘岛任务名单宣读完毕,陆万青简单分配了任务,而后双脚一靠,军姿背手立于队伍前。
“解散。”
“是!”
精锐alpha们的应声震天,几乎以迅捷的速度离开了训练场。崔尤的桃花眼带笑,跟在陆万青身边,看着这群队友的背影,不住摇头。
“有事?”陆万青淡淡扫了他一眼。
崔尤震惊地看他:“没事不能和你走一起唠唠嗑了?我还以为,以咱俩老婆的关系,我们能亲近一点呢!”
能一样吗?陆万青移开目光。
崔尤和沈缇是连蜜月假期都要拉满的高匹配度夫夫,他和崔尤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说什么亲近。
陆万青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抬手碰上自己的唇。
他归队已经有些时日了,这段时间再没有感受到那种令他心惊胆战的触碰感。
说明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再碰过他的照片了,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有些失落。
他默许了崔尤念念叨叨跟在身边,两人回到更衣室,换下训练服,准备去吃饭。
“我就知道,每次出任务前就把我们的发送信号屏蔽了。”崔尤领带还没打好,手机就已经拿在手里,“也不知道这次的‘已读不回’状态得持续多久?我老婆可见不得这四个字了。”
陆万青整理好袖口,微微侧目。
他悄悄摸出手机,垂眸看着自己和舒辞的聊天界面。
那天晚上之后,舒辞每天都会给他发自己的练习进度,以及一些领悟和困惑,仿佛把他当成了记录专用的树洞。
他回不了舒辞的消息,只能看着消息越来越多,已读不回的提示长长一串,仿佛种了一排树。
也不知道舒辞在不在意这个。
他照旧把舒辞发来的每一条信息截图保存,退出聊天界面的瞬间,列表突然跳出了一个新的对话。
他还没点进去,就看到了“陆师兄”三个字。
“想什么呢?”崔尤看见陆万青盯着手机出神,叫了叫他,“再不走食堂的酱香肘子要被那群家伙抢光了。”
陆万青收起手机,抬眸看了崔尤片刻,问:“你会开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