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舒辞望着星星点点的璀璨,震惊地问。
“老师留下的房屋隐蔽装置。”
“哇,好好看!你放我下来,这样抬头很别扭。”
陆万青看他穿着睡衣光着脚,拧起眉:“先穿好鞋,去换衣服。”
他转身回屋,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到沙发上,
指尖留恋地擦过舒辞的衣角,缓缓收回。
“我看过她的履历,原先是技术开发组的,这东西……不会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吧?”
舒辞踩着陆万青递来的拖鞋,随手捞起一件针织外套,披上,走到窗前。
陆万青点头。
陆薇除了训练骂他时会多说点话,平时从不分享她的个人经历和心路历程。她从后方技术研究中心转去七区前线,还是他到七区翻阅记录才知道的。
“我最后一次见她,她在家里安装了它。”陆万青声音低沉。
那是熟睡的夜晚,他惺忪朦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梦到陆薇她满脸是血回到这里,把整个装置嵌套在这个房子上,按着他验证了身份信息,靠在墙上喘着大气,说:“如果哪天我死后有人来招惹你,就把它启动了,没人敢动你。”
后来他从七区回来,敲敲碰碰找到启动开关,那时候他才意识到,长久以来以为的梦境,是一场诀别。
舒辞缩了一下脖子:“这么厉害的东西,就这么随便开了?”
陆万青摇摇头:“她那是为了保护当时的我。屏蔽技术在那时候属于稀有技术,是她主导研发的。放在现在已经不够看了。
陆薇没有料到,在她离开人间后的数十年,时代和科技发展的速度超出了她的想像。
“这么多年升级迭代无数次,舰艇的隐形模式就是是它的极限发挥。”
舒辞听完,回眸看他,若有所思地问:“之前……顾岚逐跟踪监视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开?”
陆万青眼眸闪了闪,没有回答。
那时候他并不像现在这般,被渴望和向往缠绕得无法自拔,潜意识里还觉得,舒辞会走上被安排好的道路,离开他,走向顾岚逐。
何必多一道障碍,将他困在名为“陆万青”的泥沼里?
是,他刚刚开启装置的动作,存了些扭曲和恶劣。
和他改配偶信息的举动如出一辙,是一种隐秘的宣泄,和无声的假装拥有。
明知应该放手,却依然放纵自己,在深渊里怀抱着那腔情意独自溃烂。
他不想在他面前揭开自己可耻纠结的内心,也不愿对舒辞撒谎,于是垂首沉默,一言不发。
然而,陆万青还是低估了一个情绪极度敏感的优秀导演绝佳的嗅觉。
舒辞看着他冒出青筋的手,移开视线。
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内心装了太多事情,已经快要将他的压垮了。
他不能逼他太紧。
停职了不是?让他敞开心扉,有的是时间。
“那换个问题。”
舒辞揉着鼻尖,抱臂走到他面前,戳了戳他前胸。
“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回家,不理我,问你停职的事也不回我消息。”
陆万青恍惚了一下。
他定定地看着舒辞,张了张嘴。
他怎么能用这么可爱亲昵又埋怨的语气质问他?就好像……好像他真的是被冷落在家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
还能为什么。
因为他失控的那一吻,粉碎了他对自己意志力的所有自信和骄傲。
青色眼眸直勾勾地缩在他身上,似乎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
“因为我不知道……”
陆万青艰难地开口:“该怎么面对你。”
舒辞眉眼一松,转身走进楼梯间。
陆万青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好像被人悬挂了起来,在高处猛烈的跳动,不知道何时坠落。
他生气了吗?他怎么不说话?
他就这样把他晾在这里了吗?
陆万青下意识跟了上去,走到狭窄的楼梯间,微微俯身低头,只见舒辞手上攥着几张纸。
他瞳孔颤动。
这是,离婚协议吗?他准备……离开了吗?
陆万青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想要走。
下一秒,舒辞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攥着他的衣领,往下一拽。
他躬身与他平视。
鼻尖近在咫尺,仿佛在交换着呼吸。
舒辞下颌微抬,用力贴上,疾风骤雨般用力地咬了咬陆万青的唇。
陆万青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任凭他捻按着下唇瓣。
还没尝出味道,舒辞就停了下来。
他抵着陆万青的额头,声音中平添了几分劝诱:“这次是我主动的,也是我先停,扯平了,不要想了。”
陆万青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环上他的腰。
扯平之后呢?
他要他……怎么能不想?
舒辞推开他,将手中的纸拍在陆万青身上:“你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我理解。但你知道,因为你不回消息,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吗?”
陆万青茫然地接过那叠纸,凝神看去。
而后怔愣在原地。
这是……他的亲笔遗书?!
作者有话要说:
辞导:还得是我,我好野。
老陆:……(内心:老婆别走嘛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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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3和70章有一些遗书相关的小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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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接了个要倒时差对接的工作,不一定能晚上按时更,可能时间早晚会混乱一点,没法给具体的时间,没假条就是这一天一定有更新,有假条就不用等,给追更的宝贝们说声抱歉~
第73章
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样, 远域七区的战士入伍后的第一课,不是信息素训练,而是写遗书。
这是很久以前保留下来的传统。
作为全境最北、资源广袤的地域, 七区不止是经济巨鳄、议会家族之间利益与权力争夺之地,也是邻国虎视眈眈的大蛋糕。
七区不少战士前辈们不是为抵御外敌牺牲,就是在立场之争中无辜丧命。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在任务里丢了性命,于是定期修改自己的遗书便成了他们的必修课。
在几代上将的坚持下, 邮寄纸质信件的传统被保留至今。
信纸也是七区特供,纸张纹路是背景是七区覆盖着冬雪的绵延山脉, 宛如庄严的守护神。
陆万青捏着轻薄却纸面背景庄严的两张纸,方才被吊起的心脏重重的落了下来。
当时去三区救灾走得匆忙, 这份亲笔信还是上回出龙棘岛任务前写的。
认真说起来, 他追随陆薇去七区之后,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这项文字任务。
别人总归有亲人, 有寄送对象。
他呢?
别说不知道能写给谁、寄给谁,就连和谁建立起紧密联系都是一种奢望。
他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 别人转头就能遗忘, 升至中尉时还有人连他的姓都喊错。
留下一封信, 又能怎样?
说不定转眼就会被扔在角落, 扔进碎纸机, 和他的灵魂一起消失殆尽。
很长时间以来,他都是极敷衍地在纸上画一个圈, 象征着他这操蛋的一生, 重新来过也还是找不到出口。
有一次, 不知道这潦草的圆被谁无意间看了去, 悄悄流传了一波之后, 传到余星星的父亲耳朵里, 特意将他喊去谈话。
“若你死得其所,信件或许就是你的身后名,若你走的猝不及防,它是你给予至亲的最后慰藉。
“想清楚再下笔,不要当成儿戏。”
陆万青应了下来,心里决定以后在纸上画圈的时候千万不要让谁再看见。
身后名是被人传颂或唾弃,他毫不在意。
他从来不吝惜自己的付出,每一次都是拼着命去做任务,被战友形容是金色后盾的名片,并不是为了功绩,或是身后名。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寻找一种被需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