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延宁打了个嗝:“十万是有点少。晏总,你放心,我们公司还是很有人情味的,不会抹杀你的贡献,今年的年终奖加上专利的奖励,一共会给你发一百万奖金。怎么样?不少了吧!”
一百万,离晏€€的预期差太多了,一百万做芯片,扔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
但他也知道,想从瞿延宁手里再要到钱,只能通过别的办法了。
放春节假之前,公司给晏€€的一百万奖励终于发放下来了,税后一百万,晏€€要求的。
他拿到支票之后并没有动这笔钱,只是将获技术进步奖那一万五的奖金全都分好了,跟着他干研发的二十三人,每人发了五百元,做其他技术的,每人发了一百元。
大家拿到信封都很高兴,这可是意外之喜。
晏€€说:“钱不多,就当是给大家发个过年红包吧。这几年感谢大家的陪伴,你们辛苦了。从明天开始就放假了,提前祝大家新春愉快,阖家团圆!”
他说完就进了办公室,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大家兴奋地检查信封,没几人注意到晏€€话里有话,只有李庚云察觉到有些异样,敲门进了晏€€办公室,看见他在收东西,有些惊讶:“晏工,你这是在做什么?过个年也不用收这么多东西吧!”
晏€€见他进来,过来将门关上,说:“我年后打算辞职了。”
“你不在公司干了?”李庚云无比惊讶,晏€€没有要离职的迹象啊。
晏€€说:“西华的发展方向背离了我的初衷,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李庚云知道公司的路线之争,他以为晏€€最终是妥协了,没想到他已经打算好走人了,难怪后来不再跟那些人争了:“那你去哪儿?”
晏€€说:“我应该会自己创办公司,还是做芯片。”
李庚云说:“可是做芯片需要很多钱。”
晏€€点头:“我知道,慢慢来吧。”
李庚云困惑地说:“那为什么不等等,瞿总说了,以后会继续投资芯片研发。”
晏€€轻摇头:“那只是一句口头承诺,能不能兑现还两说。而且什么都得别人说了算,不如我自己掌握话语权实在。小李,以后如果想来我的公司,我热烈欢迎。目前还请为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谢谢!”
“好!”李庚云恋恋不舍地说,晏€€这么牛的技术大拿离开公司,那绝对是公司的巨大损失,可惜,唉!
第7章 重逢
放假后,晏€€没有回安徽老家过年,他提前写了信回去,说是要接待美国来的客户,等忙完再回家。
因为并不清楚蔺征西什么时候到,他打算在北京等他。反正他要辞职,辞职后有大把时间,随时可以回家探望父母。
假期时间充裕,不过晏€€有很多事要做。
第一件事就是去理发店理发,把自己收拾得精神一些,既是为了迎接新年,也是为了迎接新的人生阶段。
当然,也是为了见蔺征西,让头发长几天,看起来会更自然一些。
理完发,又去商场买衣服。他一向不太注重外表,衣服只要能穿就行,不在乎是否时髦好看,以至于父母亲朋都说他比从没出过国的人都老土,他依旧我行我素。
以前在美国的时候,蔺征西会拉着他去买衣服。
蔺征西审美不错,会帮他搭配,让他保持在普通年轻人的衣着水准。他长得好,随便穿穿就能吸引一大堆目光。
回来这么些年,他很少买新衣服,现在穿的不少衣服还是以前在美国买的。
这次为了见蔺征西,他去买了两身新衣服,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过得很潦草。
他不会挑衣服,便让商场的导购帮自己搭配了两身。结账的时候,价格让他肉疼不已,两千多块,可是他两个多月的工资,要是开公司,可以给一个技术员发三四个月的工资了。
不过想想自己已经几年没买过衣服,也就不算太贵了。
买完衣服,又顺便给家里人买了些礼物,每个人还有针对性地挑选了。
这在以前的他是不可想象的,但如今这个灵魂多活了那么些年,跟在蔺征西身边也学了不少人情世故,知道人际关系也是要用心经营的,尤其是最亲最爱的人,更是值得用心。
大包小包拎回家,看着乱糟糟的宿舍,他捋起袖子,决定搞个大扫除。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搞卫生了,上回父母来北京看望他,直说他住在猪圈里。
话虽这么说,他们还是帮他把屋子好好收拾了一遍。
当时他妈一边干活一边念叨:“你这个样子,以后谈女朋友怎么好意思把人带回来?”
晏€€无所谓地答:“我忙得要死,哪里有时间谈女朋友。”
他妈一听就急了:“工作虽然要紧,但自己的人生大事也不能耽搁。你吴叔叔的小女儿见过了没有?”
晏€€说:“见过了。怎么了?”吴叔叔是他爸的同学,在北京科技部工作,他偶尔会依照父母的嘱咐过去拜访一下。
他妈和他爸对视一眼,然后说:“你们有没有共同话题?”
晏€€说:“没有,她学美术,我学电子,我们对彼此专业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没什么可聊的。”
他妈说:“你们年轻人不光是聊工作啊,还有些别的话题,比如兴趣爱好,读什么书之类的。”
晏€€摇头:“不知道,我跟她不熟,没深入了解。”
“你不会主动找话题?”
晏€€瞪大眼:“我为什么要主动找话题?”
父母只能无奈对视一眼,儿子未免也太不开窍了。
不过他们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晏€€从小就被称为神童,有点一根筋,对于感兴趣的东西会一头扎进去,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除非他自己放弃,但往往都能取得卓越的成绩,所以他14岁就能上大学。
但相应的,其他方面就比较低能,也不能说是低能吧,就是漫不经心,完全不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学习经营。比如怎么跟人相处,比如生活方面,都是一塌糊涂。
当初他去美国留学,晏氏夫妇是担着十二分心的,没想到他不仅顺利完成了学业,还提前毕业了,这实在太让他们惊喜。
他们也从儿子的信中得知,有一位台湾同胞给了他很大的帮助,虽然没见过面,晏云山在给儿子的信中不止一次捎带过感谢蔺征西。
如今晏€€学成回来,一门心思扎在工作上,不擅长跟人打交道,这婚姻问题就成了大问题。
家人年年催,但晏€€的态度一如既往。父母还真担心儿子会单身,毕竟他的性格缺点太明显,有几个女孩能够忍受这种性格的对象?
晏€€一直都不懂得怎么生活,以前直到他出车祸,生活方面都是将就凑合,始终没学会怎么照顾自己。
倒是他昏迷那十几年,魂魄出窍状态下,感兴趣的事都做不了,绝大部分时间都陪在蔺征西身边。
蔺征西是个活得很精致的人,不管工作还是生活,他都料理得井井有条。
晏€€耳濡目染,慢慢地,就学会了怎么生活。
所以今天他挽起袖子打扫起了卫生,花了大半天时间,打扫清洗,扔了不少东西,终于将宿舍收拾干净了。
晏€€心情愉快地拍拍手,站在屋子中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工作成果,蔺征西要是看到这一幕,怕是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吧。
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美国留学的情景,每次都是有洁癖的蔺征西帮他整理好屋子,没多久又被他弄乱,然后蔺征西又开始收拾,如此循环往复。
每次蔺征西收拾的时候,都免不了要念叨他几句,他都笑嘻嘻地听着,顺便夸他两句,让蔺征西半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以前他总觉得蔺征西的脾气太好了,对他这个室友也太好了点。现在想想,蔺征西前世到底造了哪门子孽,这辈子让他遇上自己。
他自己不知道积了几辈子的福,才遇上蔺征西。
他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扬了上去。
这时肚子发出“咕€€€€”声,他摸摸肚子,看一下手表,都快九点了,忙了一下午和半个晚上,饭也没吃,又累又饿,得赶紧出去找点吃的,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吃的。
晏€€拿起棉衣穿上,套了一个帽子,抓起搭在床头的围巾围上,全副武装起来,准备出门觅食。
他住在三楼,二楼与三楼楼梯间的灯坏了,只有过道里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但这不妨碍晏€€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往下冲。
待他注意到有人上楼的时候,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一下子就撞在了对方身上,好在对方反应也快,及时伸手扶住了他,不过由于冲力,对方退了两步,撞到墙上才停下来。
晏€€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没人呢。有没有撞伤您?”
他试图退开,却发现被对方一把抱住了,他吓了一跳:“同志,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陪您去医院。”
对方比他略高一点,他将下巴搁在晏€€肩上,呼吸有些急促。
晏€€怕对方受了伤,不敢动弹,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萦绕在鼻端,味道似乎有点熟悉,他小心翼翼地问:“您要不要紧?伤到哪儿了?”
过了一会儿,对方才摇头,头发蹭着晏€€的耳朵,晏€€觉得有点儿痒痒的。
对方终于开口了:“我没事。晏€€,好久不见,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见面。”声音还带了点笑意。
晏€€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如遭雷击,身体都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眼眶也开始发热,他的嘴唇颤动着,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蔺、蔺征西?”
蔺征西察觉到他的反应,以为他在害怕,赶紧将人松开,退开一步:“是我,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被松开那刹那,晏€€只觉得一股凉意钻进怀里,刚刚那股暖意突然就没了,他看不清蔺征西的脸,却莫名想哭:“你来了!走,去我房间。”说着便抓住他的手腕转身上楼。
他没有往外走,只因现在就想看清蔺征西的脸。
蔺征西被他抓着,完全没有反抗,跟着他上了楼。
晏€€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蔺征西就这么被他牵着,心情有点忐忑,晏€€这是欢迎还是不欢迎自己?
楼道里有暗淡的灯光,晏€€没有回头,怕看不真切蔺征西的脸。
到了房门口,他才将晏€€的手松开,掏出钥匙开门,又把灯打开:“进来吧。”他的语气柔和,似乎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芥蒂。
晏€€摘下了那顶看起来有点可笑的帽子,伸手抓了抓头发,发现有点多余,因为他今天才理了发,头发很短,发型根本就不会乱。
然后,他才转过身,看向蔺征西。蔺征西已经进来了,正背对着他在关房门。
他穿了一件烟灰色的长呢大衣,身型挺拔修长,没戴帽子,头发还是熟悉的发型,不长不短,依然帅气,脖子上系着灰蓝色的格子围巾。
晏€€睁大眼睛,贪婪地看着他,心潮澎湃,呼吸几乎都忘记了。
蔺征西就在晏€€的注视中转过身来,与晏€€四目相对。
刚接触两秒,晏€€便垂下眼帘,他还不太习惯直接表露自己的感情。虽然他以魂魄的形式亲近过对方无数次,但那毕竟不是现实,而且他们现在的状态也不对。
蔺征西微笑起来,抬起手想做点什么,又放下来:“头发刚剪的?”语气温柔亲昵,就跟从前一样。
晏€€听见这话,鼻子止不住发酸,他们穿越时空,竟然在这里相遇了,交谈的内容就好像他们从未分经过长久的分离,只是谁出门逛了一圈,然后回来发现对方有了一点小变化,随口那么一问。
晏€€掩饰地抬手扫了扫自己短短的发茬,说:“今天刚剪。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到了,我以为你过完年才能来。”又忍不住抬眼偷看对方。
眼前的蔺征西年轻又英俊,比这个年代街角的报刊亭里售卖的不干胶贴纸上的港台男星都好看,闪闪发光,优雅迷人。
跟他记忆中那个总是拧着眉、抿着唇的中年蔺征西不一样,最重要的是,他在笑,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看到他笑过了,他笑起来真好看。
晏€€看着看着,眼眶就湿润起来。
两人相距不到两米,就那么相对而立。蔺征西眼神很好,注意到晏€€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他走近两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晏€€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转过身去,眨了眨眼睛,说:“没事。别干站着,坐吧。”他将桌边的椅子拉过来,给他坐。
蔺征西这才注意到房间的样子,干净整洁得令他吃惊,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略苦涩地笑:“原来你的房间也有不乱的时候。”
说到这个,晏€€就忍不住得意地挑起眉:“那是,难道我不会收拾房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