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芸芸不以为意：“知道了。不过能被我儿子看上的人，那绝对是有过人之处的，妈妈一定要努力发现她身上的优点。”
蔺征西心想，晏€€的过人之处可不是一点，问题是性别不符合父母的期待，这所有的优点都会被无视掉。
晏€€驱车回到家，在楼下给蔺征西发信息：“我到楼下了，现在上去可以吗？”
蔺征西说：“可以，上来吧。”
晏€€深吸一口气，走到电梯口，又收回脚，到外面转了一圈，实在提不起上楼的勇气。
过了十分钟，蔺征西发信息给他：“你怎么还没上来？电梯坏了吗？”晏€€只好回复他：“没，我买点水果。”
蔺征西说：“不用买，家里水果还有很多。”
晏€€没理他，去小区里的水果店买了两个哈密瓜，然后才鼓足勇气上楼。
门铃响了，邵芸芸听见了，紧张地说：“儿子，是你女朋友到了吗？”
蔺征西含糊地说：“我去看看。”
蔺征西打开门，看见脸上表情不太自然的晏€€，脑门上渗着密密的汗珠，他抬手给他擦了一把汗，小声地说：“看把你紧张的，回自己家而已。”
晏€€压低声音说：“今天能一样吗？”
蔺征西接过他手里的哈密瓜，冲着厨房说：“妈，是晏€€到了。”
“阿姨好！”晏€€不太自然地打招呼。
邵芸芸举着铲子跑出来，看见是晏€€，脸上表情有些失望：“欢迎小晏。你女朋友呢？”
蔺征西不回答她，说：“妈，厨房里还烧着菜吧。”
“哦，对。小晏你随便坐啊，我还在做菜。今天小西的女朋友过来，你留下来一起吃饭吧。”她说着又转身进厨房了。
晏€€换了鞋，坐在沙发上，不敢乱动，明明是自己家，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约束，这太奇怪了。
蔺征西一会儿出来陪男友说话，一会儿进厨房帮他妈的忙，一直到饭菜都做好，邵芸芸期待的儿子女朋友还没出现。
蔺征西摆好三副碗筷，说：“来吃饭吧。”
邵芸芸说：“不对啊，你怎么只拿三副碗筷，还有你女朋友啊。”
蔺征西说：“妈，不等她了。咱们先吃吧，一会儿有话跟你说。”
邵芸芸满心都是失望：“她不来了啊？不是说好了要来的吗？这女孩这么害羞呢，还是不够自信？你现在给她打电话，我来跟她说几句，让她别有心理负担。不管她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她的。”
蔺征西将母亲按回座椅上，说：“妈，你先吃饭。吃完饭我跟你说原因。”
邵芸芸有些固执地说：“你现在就跟我说原因，不然我都没胃口吃。”
晏€€十分尴尬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自处。
蔺征西过来，拉着他到桌边：“你也坐下，我们先吃饭。”
邵芸芸见到晏€€，才勉强打起精神来：“对不起啊，小晏，让你看笑话了。今天小西明明说好了，要把他女朋友介绍给我的，我满心欢喜烧了这么多菜，这些都是他女朋友爱吃的。结果都做好了，她却不来了。阿姨心里有点难受，你别见怪啊。”
晏€€看着满桌子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他无奈地看蔺征西一眼，这可怎么下来台？
蔺征西说：“妈，吃饭吧。这么多菜也不会浪费，不是有我和晏€€捧场嘛。”
邵芸芸说：“你打个电话，问问她，是不是真的不能来了。”
蔺征西给晏€€夹了一块牛腩放到晏€€碗里，说：“先吃饭，吃完饭我就把我爱人介绍给你。”
邵芸芸将信将疑：“真的？该不会又是骗我吧！”
蔺征西说：“绝对不会，不信你问晏€€，他也能保证。”
邵芸芸看着晏€€：“小晏，他说的是真的吗？”
晏€€有些尴尬地点头：“嗯。”邵芸芸打起精神来：“那好吧，先吃饭。”
邵芸芸的手艺还真不错，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家庭主妇，心思都花在这上面了，做主妇，还是相当合格的。
不过晏€€有点食不知味，蔺征西倒是大快朵颐，吃得很香，还不住帮晏€€夹菜。频率多到邵芸芸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就算是待客，也未免过于殷勤了些。
这段饭总算是吃完了，蔺征西主动要求刷碗，晏€€也要去收，被他拦住了：“你陪我妈聊天去。我很快就好，把你买的哈密瓜切一切。”
晏€€只好去切哈密瓜，邵芸芸去了一趟卫生间，倒是没发现什么端倪，因为外面的卫生间没有洗漱用品，两人平时都在卧室里的卫生间洗漱。
邵芸芸又顺便参观几个房间，书房里有两台电脑和两张椅子，这也不特别，儿子工作忙，多几台电脑很正常。
健身房里有两台跑步机，这略有点奇怪，难不成儿子已经跟女朋友同居了？
她推开了最后的卧室门，看见里面过于男性化的色调和装饰，这也不像是跟女朋友同居的样子，没有半点女性风格。
她正要进去看，晏€€端着哈密瓜出来了，他紧张地叫了一声：“阿姨，来吃瓜。”
邵芸芸回过头，拉上了卧室的门，过来坐下，问晏€€：“小晏，你见过小西的女朋友吧？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晏€€有些尴尬地说：“我不好说。”
邵芸芸说：“你跟她相处过，觉得人怎么样？”
晏€€紧张地舔了舔唇：“还可以吧。”
邵芸芸轻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晏€€频频朝厨房看，他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给了她更高的期待，一会儿恐怕会更失望。他站起身：“我去帮征西洗碗。”
邵芸芸拉住他：“别去，你是客人，哪能让你洗碗。”
晏€€很想说，自己是这屋的主人，不是客人啊。可是他不敢，只好坐下来，吃了一片瓜，无比纠结地想，要是真能当个吃瓜群众就好了。
蔺征西洗完碗，终于回到客厅，他扯了抽纸擦擦手，拿起一片瓜咬了一口：“嗯，还挺甜的。”
邵芸芸说：“现在饭也吃了，事也忙完了，你总该说了吧。”
蔺征西问：“妈，你最近做体检了没有？”
“上个月做了。你问这干吗？”邵芸芸不解。
“有没有高血压、心脏病？”
“没有。你这孩子，怎么不盼着点我好。”邵芸芸嗔怪。
蔺征西脸上的表情正经了起来，他放下手里的瓜皮，擦了擦手，抓起了身边晏€€的手，十指紧扣，说：“妈，我现在正式给你介绍我的爱人€€€€晏€€。”
晏€€的脸瞬间涨红了，低着头不敢看邵芸芸。
邵芸芸愣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才反应过来，她嘴唇哆嗦得厉害：“你、你、你没有女朋友？”
蔺征西看着母亲的反应，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坚定地说：“是的，从来都没有女朋友。我的爱人一直都是晏€€。”
邵芸芸的眼眶已经红了：“儿子，你别吓我！你别吓妈妈！这不是真的，你们跟我开玩笑的是吧？小晏你说话啊，是不是在跟阿姨开玩笑呢？”
晏€€抬眼看她一眼，又垂下眼帘：“对不起，阿姨，是真的。”
邵芸芸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呜呜哭起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们两个都是男的，一定是哪儿出错了。”
蔺征西说：“也许是我的基因出错了吧。妈妈，对不起，我没法喜欢女孩，只喜欢晏€€。”
邵芸芸泪眼婆娑，她擦着眼泪说：“他是长得好看，可他并不是女的啊。小西你是不是糊涂了？”
“妈，我没有糊涂。我就喜欢他，如果他是女的，也许我也会喜欢吧。反正就只喜欢他。妈妈，对不起，我瞒了你很多年。”蔺征西看着情绪失控的母亲，有些心疼，也有些无奈。
邵芸芸的眼泪还是如断线的珍珠一样落下来：“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妈妈哪里做得不好，没把你教好？”
蔺征西最怕母亲是这种反应，他难受不已：“妈，这不是你的错。我可能天生就是这样，医学上也有这方面的研究，喜欢同性的人，可能是基因上存在某种缺陷，不信你可以问问小南。”
“那也是我的错啊，是妈妈没把你生好。”邵芸芸哭着说。
蔺征西搂着母亲：“可是妈妈，我不怪你。我很感激你，我现在很好，我的爱人也很好。我喜欢他快二十年了，我们在一起也有十年了。”
邵芸芸靠在蔺征西肩上呜呜直哭：“可是，我不想我的儿子过跟别人不一样的人生，被这个世界歧视。”
蔺征西安慰母亲：“妈，我们没有被人歧视。我们虽然跟正常的男女夫妻性别上有点出入，除了不能生孩子，我们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我们相亲相爱，一起学习，一起工作，互相鼓劲，彼此陪伴。一起分享欢乐，共同承担痛苦。跟你和爸爸没有什么两样啊。”
邵芸芸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在儿子肩头失声痛哭。
晏€€悄悄伸手去握蔺征西的手，蔺征西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口语：“没事的。”
晏€€露出了一个略苦涩的笑容，这反应，确实要比自己预想的好不少。
第79章 接受
尽管邵芸芸没有当面责备他们两个, 但自从得知晏€€和蔺征西的关系之后，她就没再和晏€€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给过他好脸色。
蔺征西送母亲回酒店的时候, 邵芸芸看了送他们到门口的晏€€一眼, 直到进了电梯，她才跟儿子确认“你们两个住在一起？”
蔺征西说“嗯，我们一直就住在一起。跟普通的情侣也没什么两样, 就是没办法结婚罢了。”
邵芸芸咬紧牙关, 没有说话。
上车之后, 邵芸芸说“小西, 你就不能改了吗？”
蔺征西瞬间明白过来“妈, 这怎么改？晏€€的性别改不了, 我的性取向也没法改。”
“可你们两个男人，怎么看都有违纲常，是不道德的呀。”邵芸芸情感上还是接受不了这一事实。
蔺征西说“我不明白，我们过自己的日子，不伤害任何人，怎么就不道德了？难道我们心里爱着对方，却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 这会更道德吗？”
邵芸芸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过了许久, 她才无力地说“真的不能分开吗？”
蔺征西说“我试过分开。我当初追求晏€€的时候，他并没有答应，一毕业他就回了国。我以为分开也许就能忘记他，结果分开好几年, 我对他的感情丝毫也没有变淡, 他也接受了我。我们在一起快十年了, 加上我们认识的那些年月，相知相爱已经快二十年了，超过了我们的半辈子。妈妈，你觉得我们的感情是冲动和儿戏吗？你觉得我们还能分开吗？”
邵芸芸以手遮住眼睛，摇着头说“我早该发现不对劲的，那么多女孩喜欢你，你却从不交女朋友，我要是早点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就好了，没准就矫正过来了。”
蔺征西哭笑不得“妈，这是没法矫正的。我长这么大，就喜欢过他一个人，我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一个，没有了他，我这辈子就算靠回忆活着，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妈，我马上快四十岁了，心智早已成熟，不是小孩子，所以不要再试图‘矫正’我了，好吗？请尊重一下你的儿子。”
邵芸芸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我要怎么跟家里交代，怎么跟你爸交代？他那么暴的脾气，知道了非得打死你不可！”
蔺征西摇头“爸他不会的。他不再是从前的爸爸，我也不是从前的儿子了。对不起，妈，你一向都尊重我选择，这次请继续尊重我吧。”
邵芸芸默默垂泪，不再说话。
到了酒店，蔺征西送母亲到房间，说“妈，你真的不用难过。你不是说过，只要我喜欢的，你都会支持。我跟晏€€在一起很幸福，这些年我们感情一直都很好，一起打拼事业，内心从未这么满足过。晏€€非常优秀，除了性别达不到你的要求，别的一切都满足，所以也请不要埋怨他。如果你现在还不能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待，那就把他当个陌生人吧。但千万不要恨他，我爱他，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对他有敌意。”
邵芸芸瘪瘪嘴，不说话。
蔺征西叹气“妈，你先休息吧，我回去了。”
邵芸芸拉住蔺征西的手“就不能不回去吗？你今晚就在酒店住，当陪妈妈了。”
蔺征西无奈地坐下来“妈，我知道你心里疙瘩，有些接受不了。可就算我今晚不回家，我明天还是要回家的，我留下来没有意义。”
邵芸芸央求儿子“今晚不回，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