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岑桥是陪温简过来试镜的,其实他没必要哄着温简,温简顶多算是他的一个床伴而已。
但他还是来了,就当成心血来潮,去哄一个不怎么乖巧的宠物。
他在车里等到不耐烦,还没有轮到温简,就索性上去看看。
毕竟他是展家的少爷,宋寒生还是会给个面子的,并没有让工作人员拦他。
展岑桥才经过会议室门口,余光一瞥,顿时错愕地顿在了原地。
池容?
展家跟池家是世交,他和池容两三岁时就认识了,就算他再厌恶池容,池容也的确是跟在他身后长大的,很难不熟悉。
尽管池容刚才只露出半个侧身,而且还披了块……脏灰色打满补丁的破布。
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但他没想到池容竟然真的敢来试镜。
展岑桥渐渐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双手插兜,简直要嗤笑出声。
还真就这么喜欢他?
明知道他是故意拿这个角色羞辱他,也明知道就凭自己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演技,根本不可能入宋寒生的眼,还是来了?
池容压根没注意外面有人。
“开始吧。”宋寒生对着他点了点头。
他要试的这一段是重头戏,燕皎头一次出场,他母亲刚去世,他被人辗转卖掉,莫名其妙就要被送去净身,当小太监。
当太监不算可怕,他的身体残缺让人发现,才是真的可怕,死路一条。
所以他拼命挣扎出去,然后撞见了还不到十五岁的男主,和陪在男主身边的丞相。
雨势€€€€,他跪在雨地里,浑身肮脏,还发高烧,已经跑不动了,他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他慌不择路,死死攥着男主的衣服下摆,磕头求男主救他一命。
没有任何台词,只能发出哽咽的声音,靠眼神戏来打动观众,还务必要惊艳。
很难演。
展岑桥懒散地夹了根烟,站在会议室外,他也不介意浪费几分钟来看池容出丑。
剧组出了一个工作人员给池容搭戏,演男主的戏份,只有一句台词。
男主走上前,盯着跪在雨地里发抖的少年,愕然地问:“你是什么人?”
少年脊背单薄,指尖攥得太用力,又苍白了许多,垂着头就让人心里蓦地一紧。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连呼吸也跟着放轻。
展岑桥点烟的动作也顿住了,他皱着眉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猝不及防直直地撞上了那双湿润透红的眼睛。
€€丽,干净。
“……”
他呼吸凝滞,浑身一僵。
第8章 偏执病
展岑桥手上的烟都攥皱了,他几乎是死死地盯着池容演完这场戏。
他见过池容发疯,满脸病态的潮红往他怀里撞,见过池容阴冷刻薄,处处找温简的麻烦,甚至也见过池容跟他发怒动手。
但是他从来没见过池容这个样子……或者说,已经不是池容。
只是燕皎。
所以他眼眸湿漉漉的,浓长的眼睫上掠过泪痕,就像被冷春的雨淋湿,身上衣物肮脏,白皙的脸颊上也蹭到了灰泥。
却还是那么……干净。
让人无法亵渎,又偏想亵渎,觉得他好像不属于尘世,却又想拿尘世沾染他。
所有人都惊呆了。
要知道,池容虽然作,但他所在的男团是真的红,剧组让他来试镜,当然又提前看过他的资料,所以在场的人都认识他。
大部分人也在热搜上看到过,他之前那部偶像剧里五官乱飞的经典表情包。
压根就没有心理预期,谁能想到他竟然可以演成这样。
“……”宋寒生也是意料之外,他愣了几秒,对旁边的助理示意,“去拿那把匕首过来。”
“好。”助理连忙起身。
池容懵了,拿匕首干什么,你们这个世界试镜这么刺激的吗?
助理不到三分钟就回来了,她手里的匕首握柄上镶着货真价实的翡翠,是宋寒生为了这部戏,特意让人去做的道具,水头很好,泛着翠绿剔透的色泽,上面流淌着光。
池容这才想起,应该是原著里反派杀男主时带的那把匕首。
“你拿起来。”宋寒生说。
池容没有多问,伸手接过。
冰凉的握柄被他攥在掌心里,指缝隐隐掠过一抹翡翠色,衬得皮肤越发细腻冷白。
宋寒生让他过来试镜,本来只是看中了他的脸,知道他声名狼藉,还演技拉胯,也许过来就是凑数的,现在心里倒是忍不住满意。
不是真正的美人,衬不起这样的绿色。
试镜很快就结束了,池容回去等消息。
其实他在试镜的时候,余光瞥到了展岑桥,还好出去时没再碰见,他简直纳闷,他都躲着主角攻受走了,怎么还是会撞到。
虽然他不知道展岑桥是来干什么的。
展岑桥离开得也很匆忙,助理去取匕首时,他就猛地回过神,然后扭头就走。
开什么玩笑,难道要留下被池容发现自己在看他试镜吗?
是谁告诉他池容不会演戏的?!
与此同时,他手机骤然响了一声。
经纪人在群里发了消息。
【卢照:跟大家说个事,池容退团了,跟公司签了解约合同,明天下午三点,都来公司一趟,谈谈之后的工作安排。】
展岑桥:???
-
池容离开试镜现场,他一抬头,不远处银黑色的迈巴赫恰好缓缓停靠在了路边。
他拉开车门,怔了一瞬。
戚陆霄正坐在车内,他眉眼轮廓笼罩在阴影里,似乎在补眠,听到车门开启的动静,才睁开双眸,沉黑地望了池容一眼。
“上来。”
池容乖乖地俯身坐进去。
昨晚戚陆霄给他发了消息,说今天晚上需要去一趟戚家,但是池容约了试镜,不知道几点结束,就把试镜地址发给了戚陆霄的司机。
却没想到是韩城开车,戚陆霄也在。
车开得很稳,已经是傍晚时分,等在€€€€夜色中能隐约看到环抱着戚家老宅的园林时,戚陆霄突然开口,“等会儿可能会有人对你说一些不太好听的话。”
池容也知道戚陆霄在戚家的处境,就是个工具人,戚老爷子想让他保住风雨飘摇的戚氏,又不愿意对他彻底放权。
总之很尴尬。
“我知道,”池容垂了垂眼睫,乖觉点头,“我不会介意的。”
“不是,”戚陆霄那张殷红的薄唇难得勾了勾,他摩挲着指腹,转过头看着池容说,“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忍着。”
池容:“……”
池容琢磨了一瞬,不让他忍,那不就是故意带他过去气人的吗。
老本行了!
“我懂了。”池容这次很懂地眨了眨眼,给了戚陆霄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戚陆霄:“……”
戚陆霄眼眸暗了暗。
他到底娶了个什么?
就好像他以为是条人尽皆知的疯狗,结果给他送来一只黑心的兔子。
他是从十年后回来的,池容呢?
还是说,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池容?
……
车已经停到了戚家老宅外,古朴的中式庭院,在夜色中格外像一尊沉睡的庞然大物。
令人望而生畏。
“少爷回来了,”戚家的管事迎上来,替他们拉开车门,脸上笑容得体,“老爷他们都在餐厅,等二位过去用餐。”
鸿门宴啊。
池容跟在戚陆霄身后,不禁朝戚陆霄瞥了一眼,胳膊无意间触碰到一起。
戚陆霄似乎是察觉到了,他蹙眉看向池容,池容露出个无辜的神情。
戚陆霄眸光一顿,最终还是伸出手,冰冷的指关节握住了池容白皙的手腕。
池容:?
他发懵地瞅了瞅两个人交握的手,戚陆霄也挑了下眉,朝他递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哦,懂了。
怪他不够敬业,说好的在外人面前要装恩爱,戚家管事都来了,自然要开始了,他还没入戏,不应当,五千万也不是白赚的。
池容就任凭戚陆霄牵着他,很乖巧依赖一样,还主动往戚陆霄身边凑了凑,柔软的发丝不小心蹭过戚陆霄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