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是西域的舞女,被送到了京都的一个王爷家里,他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因为他一出生,身体就跟常人不一样,被当成妖异,母亲冒死连夜带他逃出了王府。
是母亲把他藏起来,将他养大,直到十四岁,他都几乎没见过除了母亲之外的人。
“皎皎,”母亲将他抱在怀里,她语气紧绷,浑身都在发抖,神经质地左顾右盼,凑到他耳边,“你绝对不能出去,不能被发现。”
否则就会死。
他不能死,他这条命是母亲救下来的。
宫规森严,他不能去。
燕皎跟御史低了头,跪求对方不要送他入宫,但御史就是要磨磨他的性子,还是将他关起来上了鞭刑,还让人饿他几天。
直到某夜,大雨,当朝丞相燕随和三皇子燕章私下到御史家见面时,燕皎逃了出来。
身后都是追赶他的仆役,他慌不择路,撞到丞相脚下。
这一正式开拍,宋寒生就发现了,池容的节奏感实在是太好了。
什么时候该抬眼,脸上细微的表情,就连眼瞳里藏着的情绪都恰到好处,该给的时候给,该收的时候收,就几个镜头拍下来,他甚至都有点酣畅淋漓的感觉。
太默契了。
“小池,”趁着休息间隙,宋寒生再次问他,“你真的没拍过电影?”
池容摇了摇头。
原主就拍了一部偶像剧。
宋寒生目露怀疑,怎么也没法相信,电影都是在大银幕上投放,所有的细节都被成倍放大,就要求演员得学会收着演。
像原斐,演技虽然好,但换成电影拍摄,宋寒生少不了给他NG重拍。
情绪不够内敛。
池容完全不一样。
就这两场戏,已经忙到了晚上。
“咱们一鼓作气把后面这场拍完,”宋寒生给他们鼓劲,“然后再拍几个零散的镜头,今天就能收工了……C组的摇臂抬高一点!”
后面一场,就是燕皎被救。
池容撩了下身上破旧的衣袍,膝盖估计是肿了,前几集他的戏份都是跪着的。
“来,准备!”场记板举起,“Action!”
池容眼睫微垂,再次俯身跪下。
燕皎发烧到糊涂了,他伸手摸到了丞相的鞋,嗓子却哑到发不出声音,在雨中只能流泪,眼尾通红,脸颊苍白可怜。
开机这几天没下雨,剧组要拍外景,只能人工降雨。
初春晚上,雨淋在身上透骨的冷。
“丞相,”三皇子燕章面色不忍,“看他伤势这么重,再不治可能……”
此刻,御史也跟了过来,冷斥仆役,“糊涂东西,几个人都守不住他一个,让他跑出来惊扰到丞相和三殿下,还不赶紧带走!”
丞相神情冷淡,那双眼眸也是冷的,比寒雨更刺骨。
他没有救燕皎的意思,燕章也不敢开口,但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偷偷跟去后院,往燕皎冰凉的手心里塞了一个馒头。
燕皎抬起泛红的眼睛望着他,湿漉漉,颤巍巍,像被淋湿的小狗。
“卡!”
场记再次打板,这一镜结束,许小遥连忙过来将毛巾递给池容。
池容嘴唇冻得有些发白,而且演员都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剩下的几个镜头,宋寒生就等所有人的状态都恢复了再拍。
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池容去了自己的休息室,先吃了点东西,然后就裹着毯子在沙发上补觉。
“池哥,”许小遥跟他说,“我再去买几个热水袋,待会儿回来叫你。”
池容点点头。
……
许小遥抱着热水袋经过片场,就被吓得一愣,她本来不太敢过去,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大着胆子走上前,“戚总。”
戚陆霄冷淡垂眸。
许小遥都没察觉到戚陆霄是什么时候来的,拍戏时她一直跟在池容身边。
秦玺也在,他刚跟池容拍完那一场戏,他演的丞相,跟男主都是能撑伞的,其余配角也是,只有池容一个人跪着淋雨。
等下了戏,他就想去给池容送点东西。
倒也不是别的,就因为在一个剧组拍戏而已,他是惯性地操心,想照顾别人。
结果才送完东西,就撞见了戚陆霄。
秦玺有些局促。
他是戚陆霄公司的签约艺人,但能见到戚陆霄的机会不多。
“嗯,”戚陆霄说,“你们继续拍。”
等秦玺离开,许小遥才小声跟戚陆霄说:“池哥在休息室睡觉。”
她还以为戚陆霄是来看池容的。
戚陆霄一顿,薄唇抿得更紧了一些。
在监视器后盯着拍摄现场,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他名下的是家娱乐公司,他也去过不少片场……池容茫然清透的眼神,被雨淋湿的睫毛在他眼前晃过。
他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许小遥。
许小遥懵了一秒,然后福至心灵,“戚总,您跟我来。”
戚陆霄本来是没想掺和《丞相》这个剧的,但是既然已经投资,就不能草率,得当成公司年度的重点项目去做。
项目评估……根本就没做。
最近这几天才有空跟宋寒生接洽,谈了谈后期整个剧的宣发等等事宜。
他正好到剧组实地看一下拍摄情况。
……
走到休息室,许小遥以为池容还在睡,就轻手轻脚地推开休息室的门,谁料池容正裹着毯子趴在沙发上打电话。
戚陆霄一抬手,许小遥没敢出声。
池容还没睡着,就接到了池老爷子的电话,他跟戚陆霄的婚礼结束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这还是池家人第一次联系他。
“小容啊,”池老爷子叹了口气,“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跟家里联系,你是还在怪爷爷?”
池容抠了抠毯子边边,一声不吭。
“……”池老爷子见他不吃这套,就没再继续,改口问道,“听说你跑去拍戏了?”
明知故问,池容还是不吭声。
他在这儿装哑巴,池老爷子终于忍不下去了,嗓音也变得严厉起来,“本来以为你结婚之后能懂点事,怎么还是这么让人操心!”
池容也叹了口气,他困得厉害,直截了当地问:“爷爷,你找我什么事?”
“……”
池老爷子咳嗽了几声,才继续说:“小容啊,之前爷爷就跟你说过,你伯伯手上的那个项目缺一笔钱,让你去了戚家,再找机会跟戚总提一提,你怎么一直没有消息?”
池容这才想起来,跟戚陆霄婚礼的前一天,池老爷子嘱咐过原主,去找戚陆霄要钱。
“不是我不想提,”池容语气为难,“是我不能提。”
“你怎么就不能提?!”池老爷子已经着急上火了许多天,没想到他竟然还没说,顿时控制不住怒意,“让你去戚家到底是为什么?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愿意去找戚陆霄?!”
池容茫然又无辜,“不是为了我能找个喜欢的人结婚么?”
池老爷子一梗,池容的嗓音软软的,就好像他真的什么都不懂一样。
“……那你也得顾着家里呀?”池老爷子不由得跟着放软了语气。
池容羞赧地说:“才结婚一个月,就谈钱,不太好吧?”
“不谈钱……你告诉我,”池老爷子险些翻了个白眼,见他油盐不进,有些冷笑地问:“你还能跟他谈什么?”
“谈感情啊。”池容理直气壮。
池老爷子:“……”
池容语重心长地教他,“谈钱伤感情。”
“池容!”池老爷子怒道。
池容好似被吓了一跳。
然后强撑的肩膀也撑不下去了,他以一种咸鱼的姿势,缓缓地趴下,委屈又软颤地说:“我老公太凶了,我真的不敢问。”
不争气啊,不争气!
池老爷子被他这腔调恶心到够呛。
啪,挂断了电话。
池容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往旁边一扔,他想翻个身躺平继续睡。
然后一抬头。
“……”
这熟悉的猝不及防的对视。
他绝望了,摆烂了,他裹着毯子扑腾了几下,没挣扎开,就露出一条被冻到冷白的小腿,还差点掉到地上,堪堪稳住。
戚陆霄眉心一跳,指尖下意识地抬了下,脚步向前又顿住,无语地问:“……你干什么?”
池容好不容易挣扎出那条睡觉时被压麻的腿,闷得耳朵尖都有些泛红。
他憋了憋,抬起头看着戚陆霄,干巴巴地说:“你听我换个姿势跟你狡辩。”
戚陆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