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戚陆霄能查到戚文月故意制造的那场车祸,肯定也查到了他身上。
戚陆霄直截了当,“陈赫缇的确想见你,但你的妻儿为什么不来,你该问你自己。”
戚常不信,冷笑了一声。
“我会让陈赫缇和律师过来见你,在劫难逃,我无所谓你再做怎样的挣扎,”戚陆霄眼眸冷淡,“你也不必担心,你当初是怎么照顾我跟我母亲,我自然也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家人,免得外界流言非议。”
“你想对他们做什么?!”戚常只觉得他话里有话,顿时坐不住。
“我会照顾好他们,”戚陆霄抬眸,“会每个月都派人来告诉你他们的近况,不必挂心,万一你被判了死刑,在天有灵想必看得更清楚,他们会过得很好。”
戚常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他不是个好哥哥,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不等于他完全不在乎周与珍他们的死活。
落到戚陆霄手里不会有好下场的。
“小庭他们没有得罪过你啊,你非得赶尽杀绝吗?”戚常慌乱地说,“你这样等于跟周家对立!就算你继承了戚氏,你在荣城到处树敌还能混得下去吗?”
“不劳费心。”戚陆霄神情漠然。
戚常瞪着眼睛呼吸急促,还想说什么,却被戚陆霄打断。
戚陆霄厌恶跟他周旋,沉黑的眸子抬起来,眸光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你该问你自己,你的罪,靠你一个人就能赎得清么?”戚陆霄问。
戚常心底一惊,却还在装傻充愣,“你什么意思?”
“我母亲是怎么疯的,”隐忍了整整十六年,戚陆霄头一次开口,“你比谁都清楚,她真的疯了吗?她在怕什么?你们送她去了什么医院?给她吃了什么药?”
戚常随着戚陆霄的冷声质问畏惧到了极点,冷汗顺着黝黑的脸往下淌,甚至想离开,却脚下狠狠一个趔趄。
“你竟然知道……”戚常浑身发软。
戚陆霄面容阴冷,薄唇紧抿。
他早就知道,他母亲在幻觉中害怕的……是高大的男性,她曾经在画纸上神经质地涂抹,全部都是,高大扭曲的身影。
戚常曾经借口要带他母亲去看病,将她带到了一家疗养院,当时戚陆霄还在读小学,年幼受他蒙骗,信以为真。
谁知道庄心浓到家后,吃了药,病反而更重,彻底疯了。
几年后戚陆霄也被送去疗养院,他才终于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治病的药,只会让她精神涣散,疯病加重。
戚常嫉妒他父亲受到戚老爷子和谢老夫人的偏爱,觊觎他母亲。
这才是她疯了的原因。
所以她自杀前穿了结婚时的婚纱,不是她刻意想这样死,她应该只是太害怕了,当时在想念他父亲。
“戚陆霄……”戚常死死盯着戚陆霄,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在劫难逃。
戚陆霄绝对不可能放过他。
他会死在这个地方。
戚常突然开始拼命挣扎起来,满脸涨红,就像癔症发作,身后的警察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人带走。
离开监狱,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戚总,直接去片场么?”韩城等在外面,见戚陆霄出来,就拉开车门问。
“先去趟墓园。”戚陆霄顿了顿说。
池容还没下戏,他恰好能过去看一眼。
韩城就去开车。
戚陆霄带了一小捧满天星,是他母亲在世时候喜欢的花。
他并不善于言辞,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将那捧满天星放在父母的墓前,久久伫立,转身离开时,脚步却又一顿。
他指腹冰凉,摩挲了一下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心底的仇恨在此刻平静下去。
戚陆霄垂下眼睫,轻声说:“改天再来看你们,我要去接他回家了。”
若有在天之灵,能不能保佑他到发鬓全白的时候,还能像这样去见他的爱人。
墓园深夜很冷,戚陆霄裹挟了一身冷风,想独自下山时,抬起头,眸光突然一顿。
池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那捧满天星都不及他眼眸中星星点点的光更灿烂。
瞿白尽职地待在不远处,在外不让池容离开他的视线,也不过来影响他们。
“戚老师,”池容朝他跑过来,眼睫弯弯,“今晚我来接你吧。”
第80章 电影上映
池容几乎是扑到了他怀里, 戚陆霄将人搂住,那双漆黑的桃花眼似乎也弯了一瞬, 眼底浮起压制不住的笑意, 拢了下池容的围巾。
他没问池容为什么会来,手背贴到他冰凉的脸蛋,低头在他发顶上亲了下, 池容很自觉地把手揣到了戚陆霄的大衣口袋里。
“路上冷不冷?”戚陆霄捏了捏他从乌黑碎发间露出来冻红的耳朵尖。
池容摇了摇头。
他们开车过来的,也就往墓园深处走的这条路稍微冷一点,但他跟之前拍戏不一样,就这么走一趟而已, 不会觉得累。
池容转过头, 去看戚陆霄父母的墓。
他也带了捧满天星,刚才右手一直背在身后, 拿出来时戚陆霄眼眸一怔。
他没有跟池容提过他母亲的事。
池容对上他的眼神,赧然垂睫, 小声说:“我关注了你妈妈的微博。”
庄心浓曾经红极一时, 她出演的影视剧也不乏经典,现在还是有很多粉丝在怀念她, 池容在微博经常看到她们买满天星。
池容过去鞠了一躬,将花放下, 那两捧满天星安安静静地守在墓前。
戚陆霄搂住他离开了墓园。
深夜几乎不会有人过来祭拜了, 瞿白下去开车,墓园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池容没觉得害怕,戚陆霄就更不会, 下过雪, 他们走得很慢。
戚陆霄头一次跟他说起父母的事。
戚陆霄的父亲是建筑系的教授, 之前他母亲拍过一部很经典的影片,叫《月露深》,电影是老上海背景,女主是留学归来的建筑师,剧组就去他父亲学校请了建筑历史顾问。
他们才认识的。
其实庄心浓婚后退圈,也是被戚家逼迫的,她再红,跟戚家还是无法对抗,戚老爷子相当反对她跟戚陆霄的父亲在一起,戚氏影业又是老牌的影视公司,在圈内不缺人脉。
想封杀她易如反掌。
庄心浓不愿让他们得逞,索性自己在最红的时候放弃一切、抽身而退,在最后一部电影首映时,她当场公开了退圈的消息。
反而让无数影迷至今难忘。
池容愣了愣,他没想到庄心浓竟然这么洒脱,确实比跟戚家纠缠下去,搞得自己恶名缠身更好,虽然后来庄心浓自.杀,外界流言还是很多,但对她的怀念和赞美声完全压得过。
池容开口,“我爸爸也……”是个演员。
池容的手几乎被戚陆霄完全攥在了掌心里,他垂下睫毛,走到结冰的地方,就让戚陆霄拖着他滑过去,一时忘形,差点说漏嘴。
“也什么?”戚陆霄眸子深邃,像深不见底的幽海,垂下来对上他漂亮剔透的杏眼,池容总有种被他看穿了一切的感觉。
池容憋了憋,耳朵尖都开始泛红,他哼哼唧唧地挂在戚陆霄身上。
他们已经走到了墓园外,还没上车。
“不许撒娇。”戚陆霄想拍他的腰侧,但池容乱动,掌心就拍到了他屁.股上。
戚陆霄一怔,冷白的面容都染上几分潮.红,指.尖蜷了下,手上还没挪开,索性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池容满脸红透地往旁边躲,眼眸湿润,委屈地小声控诉,“你打我屁.股。”
“你刚才想说什么?”戚陆霄将人抱过去,红着耳朵逼问。
反正原主也父母早逝,戚陆霄又十几岁就离开了荣城,就算在结婚之前调查过原主,也不至于连一些微末小事都能查清。
池容没提他爸爸是话剧演员,但跟他说了另一桩事。
“其实我六岁的时候就拍过戏。”池容将手重新放入戚陆霄的掌心,他们没上车,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头顶是皎皎白月。
戚陆霄问:“演的什么?”
池容已经忘了,反正是个小配角,他爸爸当时查出来癌症,话剧院不景气,赚的钱不够治病,除了摆摊,还会去影视城找找有没有群演或者配角的工作。
结果他爸爸没找到,反而有个导演看上了他,追了他们一路。
“这电影顶多再有半个月就能拍完,戏份也不多,不难,”导演盯着池容瞧了好一会儿,上前拦住池俞,“池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给你们排戏紧凑一点,集中到一天拍完,三千的片酬,不试试么?”
池俞不想让池容这么小就去拍戏,池容却很想去,他也知道他爸爸每天忙到很晚,是为了赚住院治病的钱,三千块钱,在他当时看来,是掰指头都数不清的天文数字。
最后池俞拗不过他,抱着他去了片场。
几乎寸步不离。
生怕池容被人拐走。
等到拍完已经是深夜,池容困得睫毛颤巍巍,完全睁不开眼,趴在池俞的背上,翘着脚晃来晃去,白软的小脸蹭着他肩膀。
险些睡了过去。
却还惦记着自己的片酬。
戚陆霄嘴角翘了下,低声问他,“所以我们容容最后赚了三千块钱么?”
“……没有,”池容卧蚕弯弯,他指.尖勾着戚陆霄的手指,告状似的说,“我爸爸带我去要片酬,那个导演……给了我三颗奶糖。”
戚陆霄一怔,眉峰瞬间沉了沉。
池容现在还记得那个晚上,他爸爸背他回家,他攥着奶糖舍不得吃,都剥开喂给了他爸爸,他好像摸到了他爸爸脸上湿漉漉的。
他低头掰着他爸爸的耳朵去瞅,池俞眼睛很亮,藏着泪光,冲他露出个笑,将他往起颠了颠,说:“因为容容都能赚钱了,爸爸高兴,谁家宝贝儿六岁就能赚钱啊。”
池俞当时查出来就是癌症晚期。
就算做了手术,也不能保证存活率,何况他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但池俞一开始还是很积极治疗的,池容才五六岁,他怎么能死呢,池容的妈妈也没有了……他是从这次被骗,才终于放弃的。
他认清了现实,靠他跟池容,完全赚不到做手术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