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容转身回到卧室,疑惑地盯住,然后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拆开了箱子。
顶上放着一份文件。
池容拿下来翻开,是戚陆霄在几个月前留的遗嘱,池容抿住唇扔在了一旁。
再往下是个纯白色圆滚滚的小机器人。
身上穿着毛绒绒的白色衣服,就像玩偶的外皮,头上顶着一对雪白绒长的兔耳朵,耷拉在脑后,屁.股后头还缝了一个兔尾巴球球。
只有散热板、手臂和脸是露出来的,上半张脸都是尚未开启的漆黑的显示屏。
池容抱着膝盖,眼眶仍然是红的,抬起指.尖胡乱戳了戳,不知道戳中了什么地方,开关突然被打开了,小机器人机械却莫名可爱的嗓音传出来,说:“你好,唔西迪西。”
池容一怔,掉了滴眼泪在手背上。
小机器人底下似乎装了滑轮,圆滚滚的身体往他跟前挪了挪。
晚上外面下了雪,小机器人泛起光亮的显示屏开始往下掉雪花,软软地提醒他说:“唔西迪西,晚上出门吃宵夜要多穿衣服。”
池容凑过去研究它的脸,屏幕上的功能太多,他一头雾水地到处戳,小机器人短胖的手臂抬起来,对他鞠了个躬,开始放舒伯特的《小夜曲》,曲调很熟悉。
他曾经在那个剧院听过。
“不许弹了。”池容顿了几秒,哑着嗓子,有些发颤地说。
小机器人乖乖地捂住了嘴。
它还会放电影,会操纵烤箱……是管家型的机器人,虽然不会打游戏,但检测到唔西迪西在打游戏,就会凑过去捧场,漆黑的显示屏上露出一双弯弯的月牙型笑眼。
但池容一直在掉眼泪,眼泪几乎彻底模糊了视线,沿着泛红的眼眶和脸颊往下掉。
小机器人很无措地顿了顿。
抬起头时,漆黑的显示屏又切换了功能,开始放起了很逼真的烟花,池容睫毛颤了下,眼泪滚落,才发现都是爱心形状的烟花。
掉下去会变成一群小兔子。
他误打误撞,戳开了一段录音。
戚陆霄沙哑低沉的嗓音传出来,叫他的名字,“宝宝,二十二岁生日快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礼物……”戚陆霄顿了下,再次开口,似是抱歉,几乎能让人想到那双深邃的眼,温柔到让人心颤,“对不起,我爱你。”
池容眼睫颤得厉害,眼泪几乎汹涌,湿透了整张苍白的脸颊。
小机器人又往前挪了挪,凑到他膝盖旁,沉默几秒,竟然抬起短胖的手臂费劲地抱住了他,胸口毛绒绒的衣料也蹭到他脸颊上。
但没办法完全抱住,只能抬起机械爪子摸了摸他的脸。
池容一愣,小机器人本来应该冰冷的机械掌心是温热的。
就好像戚陆霄的机械义肢拥抱住了他。
“宝贝,”小机器人叫他,同仇敌忾地说,“谁欺负你?”
池容没憋住笑了下,几乎一瞬间眼泪决堤,低下头时哭出了声。
他指尖颤抖,将小机器人推开,猛地拿起外套就往庭院外跑,瞿白愣了愣,赶紧跟过去,但池容已经开车走了,他都没追上。
医院离家开车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池容将车停下,跑到病房外时,头发凌乱,眼眶通红,他眼泪模糊地抬起头。
戚陆霄刚醒,胸前和肩膀上都缠着纱布,他靠坐在床头,医生在一旁给他检查。
“恢复得还不错。”医生欣慰地说。
好像察觉到什么,戚陆霄漆黑的眸子下意识抬起,对上了池容泛红的双眼,池容朝他跑过去,被温热的手臂牢牢地拉入怀中。
第90章 以色事人
戚陆霄昏迷了许久, 在昏沉的睡梦中光影交错,像又站在了十年后那个冰雪覆盖的城市, 他在酒吧外, 瞥到了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男孩子,走过去才发现不是自己想找的人。
等到终于睁开眼,老管家守在他病床边, 他没寻到池容,嗓子里的血腥味又泛滥上来,想起身却不能动,扯得伤口渗出血迹。
老管家见他醒了, 险些老泪纵横, 忙拦住他说:“小少爷没事,就稍微有点发烧, 我让瞿白送他回家睡觉了。”
戚陆霄心头才陡然松了一口气。
深更半夜,他没让老管家给池容打电话, 老管家就先去叫了医生。
却没想到池容会突然跑过来。
池容睫毛颤了颤,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湿透了苍白的脸颊, 眼前格外模糊。
他冷不丁被戚陆霄往怀里一抱,慌忙抬起手抵住戚陆霄的肩膀, 怕压到他身上的伤口, 哑着嗓子小声说:“你不要乱动。”
戚陆霄手臂肌肉绷紧,后背的伤口一瞬间剧痛, 但他仍然没放开池容的手腕,掌心滚烫, 将他拉到自己旁边。
还好伤口没再撕裂。
“还觉得疼的话, 晚上睡觉前可以再吃一颗止痛药。”医生检查完, 又叮嘱了一些事项,然后离开了病房。
池容来的路上哭得双眼通红,现在还不到三月份,深夜仍然很冷,寒风凛冽,他脸颊就被冻得更红,连鼻尖都是红的。
眼泪珠子凝在睫毛尖上,人又消瘦,愣是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医生在,他觉得难为情,撇开头没有哭出声,等人走了,戚陆霄攥住他的手,他睫毛一垂,滚烫的眼泪又砸到戚陆霄手背上。
“不哭了,宝宝。”戚陆霄嗓音很低,还没恢复过来,有些虚弱,抬起手捏住他的下巴颏,端详了一下那张狼狈的脸蛋。
然后嘴角翘了翘,低声哄他,“你过来。”
戚陆霄肩膀受伤,虽然伤在右肩,但左臂抬起的时候肌肉也受到牵扯。
池容红着一双眼睛凑过去,不敢抱他,只能低头虚虚地拿脑门抵住戚陆霄的肩膀,戚陆霄亲了下他冻红的耳朵尖。
“冷不冷,手这么凉。”戚陆霄攥住他的指尖,凑到唇边低头拿热息暖着。
池容难得掉眼泪,哭起来就止不住,直到戚陆霄肩头濡湿,他才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时凉风灌了一腔,忍不住小声打了个哭嗝。
他跟戚陆霄同时愣了愣。
池容瞬间脸颊爆红,戚陆霄忍不住低笑出声,被池容眼泪朦胧地盯住,搂过他亲了亲额头,替他拍着背,欲盖弥彰地哄道:“我被枪声震了耳朵,现在什么都听不清。”
池容:“……”
池容从耳朵尖红到了锁骨,抬起裹着纱布的手捏了捏戚陆霄的脸颊,戚陆霄失血太多,现在还很疲累,只能任由他揉搓,无力反抗,池容又摩挲他的眉骨和鼻梁。
戚陆霄瘦削下去,五官轮廓更深邃,却多了种冷沉锋利的俊美,但那双漆黑的桃花眼弯起来,沉定地、温柔地盯着他。
又不太凶的样子。
“你再睡一会儿吧。”池容闷闷地溢出个哭嗝,脚趾抠着地,满脸通红地将床摇下去。
现在才晚上十一点多。
戚陆霄确实已经累了,他勾住池容的指.尖,将病床腾出一片空白,“你跟我睡么?”
池容倒是想,但他睡相太不老实,眼巴巴地盯住戚陆霄瞅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病房里有给陪床家属准备的套间,池容才睡醒,现在不想睡,他喂戚陆霄吃了止痛药,就攥着戚陆霄的手趴在病床旁边。
戚陆霄掌心搭在他的发顶,没撑多久就又睡着了,白天护士过来输液,戚陆霄也没醒,等到第三天人才彻底清醒。
戚陆霄没去公司,还不太引人怀疑,但池容是个演员,又刚在京华电影节上拿了最佳新人奖,很多媒体记者等着采访他。
《越界》才上映,电影正在宣传期,粉丝也在等他跟秦玺接下来的通告。
池容却突然不见人影。
对外必须得有个解释,不然跟粉丝也没办法交代,池容就让瞿白替他上微博,说他病了,应该还得再休息一段时间。
也没人会无缘无故想到绑架案,外界倒是没人怀疑。
池容又陪戚陆霄在医院待了几天,他手上的伤口拆了线,戚陆霄状态也稳定下来。
戚陆霄知道他想陪自己,但错过电影宣传恐怕也很遗憾,见他的手已经没有大碍,只剩伤疤还没完全褪掉,就哄他去跑通告。
池容几乎将医院当成了家,他跑完电影宣传,就马上赶到医院。
每晚都在医院跟戚陆霄一起睡。
傍晚他跟秦玺结束了双人采访,到医院时,姚凭恰好也在。
戚陆霄在医院养伤,公司都是姚凭负责。
“戚总,”姚凭过来汇报案子的进展,“据说陈赫缇已经跟警方交代了一部分,但他坚称自己是受了戚老爷子的指使才敢去绑架,死无对证,他恐怕还得再嘴硬一段时间。”
现在戚家人丁寥落,也没什么人知道当年的恩怨,才给了陈赫缇侥幸的机会。
受人指使,和成了绑架案和故意杀人的主谋,还是有差别的。
而且被陈赫缇买通的护士至今也没有承认,毕竟陈赫缇心思缜密,他们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漏洞,贸然认罪等于自投罗网。
“对了,”姚凭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戚总,戚常的那个私生子,戚时云死了,他在国外赌博欠了几千万,本来想逃回国内,结果被人盯上,在赌场外活活打死的。”
戚陆霄眸光一顿,转过头对上旁边池容的眼神,池容眼睫顿时弯起个漂亮的弧度。
“姚凭,”池容透出股蔫儿坏,暗戳戳地教他,“你待会儿就去给戚常探监,他儿子死了,就算是私生子,也得关心一下吧?
“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再告诉他戚时庭跟周与珍的近况。”
按原著的发展,现在周家应该也将这对母子逼到尽头了,毕竟多年的夫妻,戚常对周与珍不是完全没感情,更在意自己的儿子。
他能在牢里苟延残喘,也是信任陈赫缇会照顾好他们母子。
所以才敢将自己手中的股权转让给戚时庭,让他跟戚陆霄针锋相对。
一旦发现戚时庭被陈赫缇当成了棋子,还是随时都能丢弃的那种,戚常自己就知道该跟警方说什么了,他现在是戚家最了解陈赫缇的人,他也不是傻子,能放心将儿子跟股权都交给陈赫缇,手中大概率握着陈赫缇的把柄。
姚凭恍然,马上动身。
“没人比你更坏了。”戚陆霄弯了弯唇,将池容搂到怀里。
池容小声哼哼。
戚陆霄明明也是这么想的。
非要等他去说。
戚陆霄现在后背不怎么疼了,手臂终于能抬起来,池容钻到被子里,嫌不舒服,反正病房也不会再有人来,就脱掉了裤子。
他双腿细腻光滑,蹭着戚陆霄的腿,又小心翼翼地靠在他的胸口。
戚陆霄抱紧他,垂眸亲他的发顶。
池容就仰起头在他喉结上亲了下,突然很小声地说:“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