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唇，他正打算说些什么，就看到那条人鱼微微撑起身子看向他，然后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拽住了他军装的下摆。
刺啦一声。
用特殊材料缝制的军装被他轻轻一扯就扯坏了。
“……”一人一鱼同时陷入了沉默。
然后。
“好。”
莱顿听到自己这么回答他。
太可疑了，竟然这么轻松就扯坏了防滑防刮甚至能防普通子弹的特制军装，必须带回去由他亲自看管调查。
他面无表情地想到。
将军装布料从人鱼手中扯了出来，莱顿打开了这件观察室的大门，迎着面带紧张的负责人和罗里特的注视，他言简意赅地说到：“这条人鱼，叫兰赛是吧，他选择让我当他的匹配者。”
话音落下，房间门口一片沉寂。
负责人一脸不可思议地探头朝着池子里的人鱼看去。
看到他这幅表情，季明江猜到他可能是担心自己是被逼迫的，于是心情很好地朝他挥了挥手。
然后就收获了负责人一个震惊到失语的表情和一个……白发白胡面容和蔼冲他微笑的老爷爷？
拍了拍莱顿的胳膊，罗里特只感觉自己上一次这么高兴还是在先皇和先皇后的婚礼上，他捋着胡子冲负责人说到：“既然这样，那之后还有什么手续吗？带着我们去办一下吧，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虽然对这件事很震惊，但负责人到底没忘记眼前的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帝身边的总管，他连忙回应到，然后转身准备带着人去办匹配手续。
莱顿刚准备跟上，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过后他转身回到了季明江身边安抚了他一句后才迈大步伐跟了上去。
匹配手续办的很快，毕竟就算对素有残暴好战之名的皇帝陛下信不过，但皇室的信誉还是很好的，更别提作为人鱼中心所长的奥多斯可以直接预约然后上门查看人鱼的情况。
不过这个手续办得确实有些超出奥多斯的想象。
“我没想到陛下您竟然真的会和兰赛匹配成功，”将注意事项和盖完章的登记表交给了一旁的罗里特，奥多斯心中有些感叹，但他还是提醒了一句，“您应该还记得我最初是为什么向您提起了兰赛吧？”
莱顿微微颔首，他怎么会忘，他刚才还被这条人鱼亲自提醒了，“放心，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奥多斯点了点头，“走吧，去把兰赛接出来，祝你们以后相处愉快。”
*
“我去办手续，等我回来。”
看到门口三人说了几句话就打算离开时，季明江猜到了他们八成去要去办相关的手续，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看起来就很冷漠的皇帝竟然还专门回来跟他说了一声。
哪怕再不喜也会负起责任吗？看来说不定是个对人类还说还不错的统治者？
季明江看着莱顿快步离开的背影，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想到。
因为这次要上悬浮车的缘故，季明江又回到了久违的大型鱼缸里。
一路从匹配处被推到了大门口，季明江看到莱顿和奥多斯已经在等他了。两人的身后是一架比他被送来时乘的那辆还要大很多悬浮车，表面是一层哑光黑的涂层，车身上不知道是出于隐蔽还是什么考量，并没有印上很显眼的紫荆花图案，而是在车头处有一朵十分细小的灰色紫荆花，完美和车身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季明江收回打量的眼神，途中又差点和那双金色的眼睛对上视线。
“我来吧。”
莱顿看着眼前放着人鱼的容器，估算了一下重量后便脱掉了军装外套，解开衬衫的纽扣将袖子挽到小臂上方后，便打算直接连缸带鱼一起搬到自己的悬浮车上去。毕竟今天他们来的比较突然，除了罗里特外他身边没有跟着其他人。
“等等！兰赛！”
容器刚离地一厘米，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有些焦急的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卡丽竟然特地回来了一趟吗？”听到这道声音，奥多斯也有些诧异。
季明江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的就是卡丽穿着一身休闲服飞快跑来的画面。
本来以为她今天回不来了，季明江昨天还特地拜托秦莎莎给他拍了几张照片以便卡丽睹物思人，啊不是，怀念过往。
没想到卡丽竟然赶过来了。想到这里，季明江伸手拍了拍莱顿的胳膊，尾巴也掀起了几滴水花落在了他原本干燥笔挺的衬衣上。
“放我下来。”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他用眼睛无声示意道。
“……”他就知道人鱼这种生物麻烦得很，莱顿看了一眼气喘吁吁跑来的养育员，默默卸了力。
卡丽跑近后才认出了那个背对着她的高大身影是谁。
我草，兰赛怎么跟着陛下走了？！
她难得在心里爆出一句脏话，震惊地看向自己养了快一个月的乖巧小人鱼。
她家崽不会被拐了吧？！！
“卡丽。”总感觉养育员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季明江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好歹在她前面站着的也是个皇帝，虽然不太了解这里的社交礼仪，但见领导人还是要问个好的吧。
看到兰赛和奥多斯担忧提醒的眼神，卡丽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匆匆问了句好，看到陛下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后她才走到了人鱼的面前。
然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愁死她了。
但能有什么办法，她家崽自己选的人。
卡丽对匹配日上人鱼自己意愿的重要程度还是有所了解的，毕竟前几年那些小人鱼抗拒到哭出来然后陛下直接被带去查监控的事迹秦莎莎还和她说过。加上现在近距离看到兰赛放松的状态后，她更不会真的去怀疑有什么以权压人的糟糕剧情出现在了他身上。
“以后在匹配者的家里不要搞事情，毕竟是你自己选的人。记得按时吃饭，以后你可能会有更多的小鱼吃，不是每条小鱼的刺都像小银鱼一样好挑的，要清理干净再往嘴里放。运动的话还是要适量，但你自己有分寸的话看着来就好……”看着兰赛清澈的眼睛，卡丽最后还是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一些平时生活中的注意事项。
最后她深呼一口气，面上带着些紧张和拘谨地朝着莱顿问到：“我以后可以跟兰赛打视讯看看他的近况吗？不会很频繁的，一周一次或半个月一次都可以，如果会感到冒犯的话请您原谅。”
莱顿心中划过一丝讶然，他之前确实不知道人鱼和养育员间的关系会这么好，他甚至生出了一种卡丽是在嫁孩子而他还不是那个良配的错觉……
什么乱七八糟的。
压下了脑海中突然升起的想法，他点了点头，说到：“不用在意时间，你想打就打，不放心的话奥多斯也可以预约和我的见面，然后去看一眼人鱼的生活环境和状态。”
他并不觉得卡丽的请求会冒犯到他，毕竟只是每个养育员都会有的正常请求罢了，而且据他所知其他养育员在前期都是每天雷打不动的一道通讯，卡丽这估计还是因为他的身份将要求降了很多。
听到他的回答，卡丽才松了口气。
季明江还没忘当时卡丽是为什么请假的，犹豫过后还是问到：“你妈妈还好吗？”
卡丽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发，也不管翻译器能不能翻译得过来，解释道：“做了个手术，现在已经没危险了，只是还在住院。我临时请了护工照顾她一上午，没问题的。”
嗯，妈妈没问题，她可能会有问题。
看了一眼手腕上光脑显示出的时间，再不走就要赶不上回老家的星船了。
卡丽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退到旁边将位置让给了一直在旁边等他们说完的莱顿，最后冲着兰赛挥了挥手。
有了刚才皇帝陛下的承诺，她担忧的情绪确实消散了很多。去皇宫诶，兰赛的日子过得不得比现在舒服一百倍，而且陛下的态度看起来也不错，她这时候要是再苦着一张脸也就太扫兴了。
“记得要接妈妈的视频哦€€€€”
糟糕。
刚才一直说自己妈说顺嘴了，竟然把自己一直以来自封的称号给说出来了，卡丽捂着嘴冲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的兰赛笑了笑，在车门合上的瞬间就拎包走人。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奥多斯所长还在呢！
悬浮车内，罗里特去了前面的驾驶座设置目的地，将后面更宽阔的空间留给了需要磨合的人和人鱼。
莱顿没有主动说话，而是靠在一旁的座椅上阖上了眼，眉头微微皱起。
他怎么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休息室里的陈元川：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搞砸了搞砸了搞砸了！！！
第23章
季明江没有在悬浮车上待太久，他怀疑皇室专门有一条单独的车线，大概过了不到二十分钟，他就感觉到这辆悬浮车在稳稳下落。
随着一阵微不可查的轻颤，悬浮车的车门缓缓打开，马上就有几个穿着统一黑白制服的大概是侍从的人走了进来。
几个人合力将放有人鱼的缸体抬起，放在了已经准备在车前的运输工具上。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且十分平稳，让季明江不由得多看了他们几眼。
这年头打工人不好当啊，这侍从换身衣服都可以直接去军部就职了吧。
等他们放好后，莱顿才从悬浮车里走了出来，没有和他一路，而是由侍从一路带着他左绕右绕后来到了一处两层别墅前。
打开门，距离门口大概有四五米的距离处，一个和A区那五条人鱼共享的面积一般大的池子映入眼帘。
但是环境又比人鱼养育中心的环境好了很多，水池直接挨着落地窗，下午正正好的阳光透过这宛如无物的窗户灿烂地洒在了水面上，浮光跃金。
而两边则是留出了不算窄的过道，一边连接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另一边则是放了许多季明江随手就能够到的玩具箱和玩具架。
值得一提的是，有几个箱子已经半空了，而水面上则漂着不少的玩具球小黄鸭等物品。
也不知道是谁放的，应该不会是克里莱斯吧……季明江的眼神挪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表情毫无变化的莱顿身上，第一时间否定了自己这个有些惊悚的猜测。
皇帝怎么可能会这么闲。
没有让他在这干看多久，很快就有人扶住了这个沉重的鱼缸，微微倾斜。
季明江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的发现竟然是克里莱斯在做这个事。
没等他彻底将鱼缸九十度横过来€€€€毕竟这也太不好控制了，在鱼缸差不多倾斜了三十度后，季明江就顺着斜向上的水流一跃而起，钻进了一看就很好游的水池里。
头朝下，手臂伸直合拢尾巴绷直的入水姿势还没有让他溅出来太多水花。
他可真贴心。
默默夸赞了自己一句，在水里舒展身体先翻了个圈后，季明江才挺身摆尾浮出了水面。
刚冒头就看到克里莱斯原本干燥的黑发突然滴下了一滴水珠，虽然很快渗进了衬衫和军装外套的层层遮掩下消失不见，但那缕湿润的碎发还是软趴趴地搭在了额角上。
啊。
季明江微微回忆了一下，这个位置，这点水量……好像是他游出去的时候在水里摆了下尾鳍。
不会是这时候被溅上去的吧？
罪过罪过，他没想前脚刚被人帮忙后脚就给人添乱的。
季明江看着一言不发的克里莱斯，不禁有些心虚。
好在这位陛下没有跟一条人鱼计较这些事，季明江看到他转身出去了一下，然后就端着一盘整齐摆放着五条完整小银鱼的盘子过来了。
“吃吧，你的养育员在注意事项上有写你在食物上的偏好，今天先给你吃你已经习惯了的，过几天再给你换其他鱼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