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因为这句试探生气，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福莱文最后的那句话上。
走出回廊后，有些刺眼的阳光迎面照了过来，莱顿若有所思地微微垂眸。
季明江这身力气，不把他扔去军部都觉得屈才。游戏里能一拳打破机甲防御层的话，到战场上说不定都能直接手撕机甲了。
怎么好好的人就长了个尾巴呢！
想到这里，莱顿狠狠叹了口气，心中十分惆怅。
福莱文说完那两句话后就一直等着克里莱斯的回答，虽然心中已经做好了被敷衍过去的准备，但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时，他步子还是顿了一下。
大太阳天下，他鬓角硬是冒出了一丝冷汗，在秋风的吹拂下散着阵阵凉意。
要命，这个问题这么敏感，问都不能问的吗？
“我错了€€€€”
“没事，那件事我没放在心上€€€€”
“？”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莱顿有些错愕地看向突然停住脚步，紧闭双眼开始道歉的福莱文€€拉文德，心里简直是二丈摸不着头脑。
疑惑的心情并没有耽误他把话说完。
“€€€€至于是谁天赋和身体素质都那么强，如果他愿意的话你们之后就会知道了。”
“啊……”一阵凉风卷起福莱文头顶的白发，已经做好被侍卫强硬请离准备的小老头听到这句话后睁开眼，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克里莱斯干巴巴到，“我还以为我的这个问题越界了。”
“确实有些越界。”莱顿瞥了他一眼，语气没什么变化，“但也没有很严重。”
“好了。”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皇宫门口，标有拉文德家族族徽的悬浮车已经停在了警戒线以外，莱顿停住了脚步，冲着福莱文颔首示意，“接您的车已经来了，您可以走了。”
坐进车内后，福莱文抬头看向驾驶位，发现是伯奥纳亲自开车来接的他。
见他坐好后，悬浮车缓缓升空，伯奥纳主动解释道：“我是在有些不放心，请了假过来接您。怎么样，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不过看到两人在门口交谈的样子，这次的谈话应该挺顺利的，伯奥纳放下了从早上起就一直悬着的心，手边的速效救心丸被他扔回了车内的收纳空间里。
“意外的话，今天的陛下脾气确实挺让人意外的，意外的好说话。”
“……？”听到自己父亲在后面喃喃的念叨，伯奥纳把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抖，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虽然他知道现任陛下对待安分守己的贵族和官员时并不如外界一向传的那样残暴专断，但，那能冻死人的性格和时刻飘在身边散发威胁的精神力也不是唬人的啊，什么时候跟“好说话”这种词沾上边了？？？
沉默片刻后，实在想不通的伯奥纳决定换个话题，“怎么样，陛下又说起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吗？”
“具体的没说，但对你和伯尼之前的行为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同于刚在财政部任职没几年的伯奥纳，老福莱文在克里莱斯手底下工作了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一方面是因为当时他带着拉文德家族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另一个自然就是他对克里莱斯涉及到正事时的心态把握的很准。
只要这位陛下没有明确表示出反对，那就是一切照旧的意思，就算不会得到再多的青睐，但也不至于突然惹得他不痛快。
虽然现在还用不上，但福莱文还是将这个他总结出的与克里莱斯的相处之道提前传授给了前途无量的伯奥纳，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轻扶眼镜，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
莱顿回到书房时，原本交到季明江手中的那个精神力收容器已经妥善地被放在了桌角处，而桌子和鱼缸中间有一串连续的水迹。
他盯着地上的水迹沉默片刻，俯身开启了窝在墙角的打扫机器人，然后才看向了季明江的位置。
在鱼缸里待了一上午的人鱼半边身子都趴在了鱼缸的边缘处，鱼尾懒散地在水中慢悠悠摇晃着。
他正回着光脑上那位烦人小少爷的消息。
8：00
“伯尼：大佬大佬你人呢？我已经在机甲馆门口了，没看见你啊！”
8：20
“伯尼：大佬你睡过头了？军校这时候晨练都结束一小时了！”
9：00
“伯尼：你不会把我鸽了吧？？？”
大概是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收不到对面回的消息了，从九点到现在，伯尼已经把跟季明江的聊天框当成了垃圾桶一样的存在，疯狂地抱怨着他哥昨天因为那个离谱的帖子就把他揍了一顿，还好全息世界里没有痛觉等等。
季明江刚把他从屏蔽名单里拉出来就被这一连串的消息轰炸得聊天页面都有些卡顿，他抽了抽嘴角，努力按捺下再次把人屏蔽的心，毕竟没说清楚时间这个事也是他理亏在先。
“鱼圈圈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闲的，我有工作。”
“鱼圈圈圈：昨天忘了说具体时间是我的错，今天下午两点半，机甲馆门口见。”
发送完，在对面第一张表情包传过来后，季明江便眼疾手快地重新将人扔进了屏蔽名单里。
从打开后就一直震动个没完的光脑终于冷静了下来，季明江这才注意到克里莱斯回来后好像有些过于安静了。
他疑惑地看了过去，“怎么，送那位老先生回去的路上出意外了？”
发现克里莱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仍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他的尾巴后，季明江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
然后就听到克里莱斯语气迟疑且复杂地说到：“你刚才，是跳出鱼缸后用尾巴蹦到桌子前的吗？” ？？？
短暂地给自己来了个三分钟变人体验卡的季明江听到这话后头顶疯狂往外冒问号。
看着克里莱斯不似作伪的、真情实意的、一脸劝诫的表情，季明江同样谨慎且关切地回问到：“是不是我昨天给你做精神疏导的时候伤到那头黑龙了？”
得到否定回答后，他伸手拍了拍克里莱斯的肩膀，“你跟陈元川元帅一定很有共同话题吧。”
说完，不等克里莱斯再做出反应，季明江另一只手也搭上了他的肩膀，将克里莱斯原本笔挺的军装外套压出了一丝褶皱。然后双手和腰部发力，将自己精准扔进了克里莱斯条件反射般抬起的手里。
湿漉漉的鱼尾和头发都被他搭在了手臂外侧，但还是给原本干燥清爽的克里莱斯增添了不少湿润的气息。
“走吧，回去吃饭。”季明江冷笑一声，像是报复又像是证明一般地翘了翘自己没有一丝划痕的尾巴，冲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克里莱斯说到。
作者有话要说：
季明江：你才用尾巴蹦着走，你怎么不说你那头黑龙是用俩翅膀尖撑着走的！
第41章
在告诉罗里特他可以吃人类的食物后， 老总管不用旁人提醒，很贴心地交代了厨房每天做些不重样的食物。
大概是和克里莱斯一样， 对他这种明明可以接受正常食物， 但为了随大流一直只能吃不带任何调味的小银鱼的经历深深共情了吧。
季明江往自己的碗里舀了一勺熬成了乳白色的山药排骨汤，吹去表层的热气后端到嘴边抿了一口，熬煮后变得软烂的山药伴着温热的汤汁从齿间滑过， 绵密丝滑的口感让季明江眼前一亮，鱼尾欢快地在水里扑腾了几下。
克里莱斯刚把他的衣服换下来挂到了烘干机里，季明江眼尖地看到他又从空间钮中拿出了一管营养液，浅绿色的， 看起来很清新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让季明江无端联想到了自己从小就很好奇口感的青草蛋糕。
想到自己刚才转换形态时隐隐感觉到的蓄能不足，他连忙咽下了嘴里那块裹着山药泥、软嫩多汁的排骨， 扯了扯克里莱斯的裤腿。
“想喝就直说。”
莱顿无奈地看了一眼季明江，把手里青柠味的营养液塞到了人鱼坦然伸出的手里， 然后步子一跨走到了专门给水池中人鱼准备的饭桌前。
迎着季明江难以置信的目光，冷酷地收走了将近一半的午饭。
“喝了营养液中午就不要吃太多了， 否则你下午跟伯尼€€拉文德约好的时间可能就要在林枫的问诊中度过了。”
“哦……”遗憾地看着那一大碗排骨汤和炸得酥脆的松鼠鳜鱼都被克里莱斯端到了一旁， 季明江放慢速度吃起了自己剩下的小半碗山药排骨和几条洒了椒盐调味的炸小鱼干。
最后他几乎是跟克里莱斯同时放下的筷子，至于那管营养液， 则是被他当做饭后饮料一样喝了下去。
青柠味的，很爽口， 将残留在嘴中的属于肉类食物的醇厚感冲淡了许多。
喝空的玻璃管被克里莱斯接过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季明江一边梳理积攒着体内的能量， 一边有些好奇地跟克里莱斯谈论起了今天上午福莱文有些过于外露的情绪。
“他作为拉文德家的家主，之前没有见过人鱼吗？当时竟然那么惊讶地看着我。”
那表情绝对不只是因为惊讶克里莱斯身边突然出现了一条人鱼才出现的，更像是对他这条人鱼本身产生的情绪。
不过倒也多亏了他当时那么激烈的情绪波动，持续外溢的精神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被季明江察觉到了，并且还让他对自己的复制粘贴有了更强的信心。
想到这里，季明江在心里给那位老先生狠狠点了个赞。
“这个你竟然没猜到吗？”听到他这个问题，莱顿先是有些诧异地看了季明江一眼，然后才解释道，“福莱文的兽化变异方向是仓鼠，是很胆小安分的性格，从来没有给福莱文的精神海造成过什么严重的损害，偶尔的一些小躁动找只猫科形态的原兽人就可以解决了。”
“啊？”季明江原本正靠在池边单个手肘拄着地面，听到这话差点把胳膊磕到池边上。
“还好没把池子磕坏……”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池沿和连一个红印子都没有的坚强胳膊，季明江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精神疏导这方面竟然还在遵循天敌压制这种自然规律吗？！
这是什么讲科学又不是那么讲科学的设定啊！！！
“那除了他自己不需要，他家族里其他人也不需要吗？”总不能一家子都可以靠天敌来给自己做精神疏导吧？
“事实就是，拉文德家族里新一代和上一代几乎都没有什么人产生了猛兽方向的变异，普通人跟那些往温顺动物方向变异的类兽人大概是六三开的比例吧，他们家新一代中只有那个叫伯尼的产生了兽化变异。”
烘干机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莱顿从里面取出已经变得干燥整洁的衣服挂在了衣帽架上，略微思考后回答起了季明江的问题。
说到这里，莱顿不禁有了些感叹的情绪在里面，虽然基因变异后会让人的身体素质各方面都有一个很大的提高，但作为普通人也未必就一定会差到哪去。
福莱文那个大儿子，他记得是叫伯奥纳，虽然没有兽化，但也因为一直以来的认真负责在三十多岁就已经当上财政部部长了。
“所以，作为不变异的普通人生活下去，对于拉文德这种家族来说，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至于如何让那些没有贵族底蕴，也没有基因变异的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安稳地生活下去，莱顿感觉自己上任以来做的应该还不错。
……
“啊？你说我哥？”
下午的机甲馆，季明江在结束跟伯尼的一场匹配后好奇地问起了这件事。
伯尼听到他提起伯奥纳，先是条件反射般地“嘶”了一声后才说道：“大佬你别提他名字，你一说他名字我就感觉我屁股在痛。”
说完，为了表达自己的悲愤欲绝，伯尼还在头上顶了个写着“QAQ”的气泡。
“不过我哥他确实很拼吧。”气归气，但正经提起伯奥纳时，伯尼还是很敬佩的。
“从我记事起，我感觉我哥就没怎么在家待过，也就是这几年工作稳定下来，他手底下有人后在家待的时间才长了点。之前我通宵打游戏的时候看见他书房灯四点多还亮着，然后早上六点多就出去晨练了。”
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说到这里，仿佛是感觉到自己嘴里兄弟俩的差距实在是有些大，伯尼看了一眼季明江被兜帽遮掩住的面庞，连忙给自己开解了一句：“我当时才初中毕业而已，打游戏很正常的！”
季明江笑了一声，头往机甲厅的方向望了一下，“嗯，现在打游戏其实也很正常。”
看着伯尼突然爆红的脸，季明江很自觉地换了个话题。
“那你的兽化方向是什么？”
之前伯尼也跟他说过他之后要上军校的事，这个问题也不算是很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