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林真真站在两边,赵峥宇极其坚定、从头到尾就没犹豫过的选择了站林真真。
上辈子他不知晓其中纠葛,让他们带着假面敷衍了他好几年,没能察觉到其中端倪。
这辈子顾砚看到这两张脸就觉得恶心至极。
于是他头也不抬,面色冷淡,“什么事?”
赵峥宇直觉有些不对,却不知哪里不对。
只能将心中突然飘起来的那点淡淡异样感暂时压住,低声跟顾砚说起来意,“师兄,真真要去山下买今年的雨前龙井,以及合香用的檀香和鸭梨。”
他略顿了下,“我想陪他去,行吗?”
小苍山有专门负责采买跑腿的人,想要买什么只需交代就行。
他们此行只是想趁着天光明媚、下山去玩。
赵峥宇小心看着始终冷脸的顾砚,略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大师兄观察入微,察觉他们的意图,以修炼的名义勒令不许他们出门。
顾砚勾着唇角,笑容讽刺。
这件事前世也发生过。
他自然不会不许赵峥宇陪林真真下山,他只是怕赵峥宇生性懒散、疏于修炼。
并非想将人控制住,限制赵峥宇的自由。
赵峥宇右臂受伤,不能练剑。
且当时林真真刚上山不久,又生得单薄瘦削、长相又清丽温婉,最是能引人怜惜的模样。
就连他在修炼之余,也没少关拂这个小师弟。
听闻两人要下山采买,考虑山脚下的镇子里聚集着许多往落日山脉去的散修,鱼龙混杂。
怕两人经验不足、遇到解决不了的事。
略作思索后,带着灵石陪他们下山去逛,还自掏腰包给两人各自买了不少好东西。
却在那本书里,先被赵峥宇担心以他过于严苛的性格,会不准两人下山。后来又被两人暗地里嫌弃他跟着碍手碍脚、像块黏上就怎么也甩不脱的狗皮膏药。
你瞧。
当他们想厌恶谁时,总是能找到理由。
此时的顾砚懒得理会,继续低头啃排骨。
见他不说话,赵峥宇只当他不同意,脸上露出些许倔强的沉默来。
林真真见状,软声开口劝道,“大师兄,你就让二师兄陪我去嘛,你看二师兄右臂受的剑伤尚未痊愈、也练不得剑,困在山上整日沉闷无聊。
你就让他陪我去买点东西、散散心可好,等我回来了,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豆沙团子,再配上一盏热腾腾的木樨花茶……大师兄,好不好嘛。”
林真真娇声冲他撒娇。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字字句句都在显露自己的善解人意。
而林真真越是体贴温和、善解人意。
就越衬得他顾砚冷漠严苛、不近人情。
“赵峥宇。”顾砚听得不耐烦了,自装肉的碗里抬起头,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而是神色冷淡的看向赵峥宇。这个六岁时就被送到他跟前的师弟,那张堪称英俊的脸庞、黑沉沉的眼眸里。
都是越看越令他胆战心惊的陌生和狠绝。
赵峥宇在他冷冽的眼神中颇为不自在,有些心虚的避开,“大师兄,我……”
“你今年三十有二,不是小孩子了。”
顾砚眼神不耐烦,拿起根炖好的排骨,蘸了点丁六剁的辣酱。香喷喷的美味至极,被他三两口啃掉半截肉。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描淡写。
“该独立了,往后你想去哪里、做些什么,都不必再特意来问我。”
大抵是没想到他这个态度,赵峥宇愣住。
顾砚却是不管他如何惊讶愣住的。
自顾自啃完手里捏的排骨,才抬起头看他,“怎么还不走,站在这里做甚。”
赵峥宇愣了会,终于知晓了是哪里不对。
他师兄看他的眼神太冷太淡,淡到没有分毫感情,里面也再倒映不出他的影子来。
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大师兄虽然管教他极为严厉,看他的时候眼神却透着亲近和温和。每次他练剑觉得辛苦坚持不住时,他大师兄都会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温声鼓励,“你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峥宇,你以后会是个很厉害的剑修。”
“不是想早日御剑么,不努力可不行。”
不知为何,意识到这点的赵峥宇很慌乱。
“师兄,我……”
“那就多谢大师兄啦!”
林真真见顾砚允了,赶紧抢着道谢。
说完见顾砚神色平静的吃着肉,似乎并未因为赵峥宇贪图享乐,琢磨着下山而显得生气。
在顾砚看不到的角度不悦的撇了撇嘴。
无趣,还以为顾砚会恼怒发火的。
那样他才好继续拉拢赵峥宇,让其跟顾砚日渐疏远。
不过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
林真真转动了下眼珠,余光瞥见跪在外面的陈安,脸上露出些许不忍的神色,语气温和无比的问道,“大师兄,外面跪着的那人犯了什么错,我看他的脸都被打烂了,外面那么大的太阳,怎么还让他跪着呀。”
上辈子似乎也有陈安罚跪的事儿。
那会他对林真真这个小师弟印象很好,不仅仔细解释了陈安犯了什么错。
下山去落日镇时还将陈安拎着扔了下去。
即便是这样,在那本书里林真真还跟赵峥宇抱怨他手段太过强硬,性情暴虐。
责罚起人来竟然丝毫不顾念旧情。
说陈安在他们小苍山照顾灵田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不该如此严苛。
这辈子么,顾砚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
等完全啃完了手中排骨,抬头冷淡的斜了他眼,“不该你管的事少管,想管小苍山门内事物,等你当了这个大师兄再说。”
林真真被怼了回来,脸色有些不好。
因着林家跟清扬真人有旧,他自上小苍山就被清扬真人重视。
连带着其几个徒弟都被他很是亲近。
说话和和气气的、从来没谁给他摆过冷脸不对付,顾砚这般不客气的态度,他还从未见识过呢。
赵峥宇原是在走神的。
见顾砚训斥林真真,赶紧帮腔道,“真真不过是看陈安太过可怜,随口关心他两句,师兄何必这般上纲上线的责备。再说真真说的并没错,外面太阳那般毒辣,陈安已经被打破了脸,就算他犯了错也受到惩罚了,你不该罚他在太阳底下跪着。”
把顾砚直接给气笑了。
他们小苍山的杂务,痴迷修炼的清扬真人是不管的。
赵峥宇从小就没那根筋。
从不关心灵田产量几何,里头种的灵植是什么品种、每亩价值多少。也不晓得饭堂里的灵米从哪来,按月领的两百灵石来自何处。
不知道他为何要花每月五颗灵石雇陈安,也不担心灵田疏于管理有什么后果。
赵峥宇看不到陈安偷懒,看不到灵田减产、看不到最最重要的碧岭果树生虫。
只看得到陈安脸颊溃烂,跪在了烈日下。
然后为了维护林真真。
赵峥宇就可以不顾青红皂白,不问前因后果,跑来指责他不该罚陈安。
啧啧啧,这就是他养的好师弟。
顾砚神色冰冷,“滚,别逼我动手。”
赵峥宇脸色微变。
他是从小被顾砚撵着打到大的,骨子最深处刻着对顾砚的敬畏。
见他如此杀气腾腾,怕他真当众动手打人。
大庭广众之下的被揍,可不只是肉疼那么简单,到时怕是里子面子都要丢尽了!
赵峥宇确信他敢、也会这么做,
不敢多哔哔什么,吓得拉着林真真快步出了饭堂。
经过陈安跪着的地方时,林真真状似无意的轻轻叹了口气。
“大师兄下手可真狠……”
赵峥宇不自觉的抖了下腿,背后隐隐发寒,却是没敢搭腔接他这句话。
饭后,顾砚回了自己的住处。
那是个很小的院子,就三间木头搭建的房屋、加上围着篱笆栅栏的半亩灵田。灵田里被仔细分为四个区域,分别种着玲珑红豆,踟蹰花,紫风铃草和郁青果树四株灵植。
都是能洗筋伐髓、强身健体的好东西。
其中郁青果树是玄阶中级灵植,品阶只比种在后山的碧岭果树品阶稍低。
其他三棵是玄阶低级灵植。
这种入了品阶的灵植,每株都价值不菲,偏生又极为娇气难养,需要日日提供给它们最菁纯浓郁的木灵气作为养料。
才能茁壮成长、早日开花结果入药。
顾砚是单木灵根,天生合适养护灵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