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大师兄他重生了 第154章

她也得咬牙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睁着眼睛等着可能遇到的希望和奇迹。

死了的话,就真的一了百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想死,也不想她女儿死。

所以不管生活有多辛苦,她们只能慢慢地熬。

小小的蕊姬不懂她心思。

却在看着那盆比她还高的脏衣服,手指又冷又痛又痒的时候,早早的便明白了什么叫做痛苦不堪,什么叫做绝望难言。心里憋着说不出的委屈和难受,偏偏年龄太小没有反抗的能力,见央求不到她娘的同意,就只能拿红肿不堪的手指继续搓洗,一边洗一边哭。

在外面吹着冷风流泪的结果就是,不仅她手上冻疮的疼痛没办法缓解,脸还因为泪水流得太多皴裂了,她娘盯着她皴裂起皮的脸看了片刻,从柜子里翻出罐仅剩个底儿的猪油膏,本想拿来给她擦脸,在手心里揉化后却突然后悔了。

当着她的面,将那点猪油膏都擦在自己手上。

对着露出疑惑神情的她低声叹息,“不给你用,是想让你长个记性,别动不动就娇气包似的哭哭啼啼,咱们娘儿俩谁都没有随随便便哭的资格,尤其是在寒风凛凛的冬天,本来顶着寒风洗衣服就够冷了,你越是哭、浑身就会越冷,眼泪还会让你的脸冻得皴裂,脸皴了,就得多挨些疼。”

她娘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复杂的她看不懂。

但在蕊姬顶着张又红又干、疼痒难耐的脸过了个冬日后,终于明白了自己处境,彻底记住了她娘的那句“咱们谁都没有随随便便哭的资格”。

她有段时间是恨极了她娘的。

总觉得她娘心肠太狠,又太硬,不论她身上有多么难受、有多么的想休息片刻,跟她娘露出多么痛苦的哀求,就算是手上的冻疮全部被磨破了、不停地往外淌着鲜血,将盆里的冰凉冷水都染成刺眼的红色。

她娘也从来不会松口,让她稍微休息片刻。

她总觉得是她娘太冷淡刻薄,对她太不好。

她从小的日子才会过得那么艰难、那么痛苦,甚至还因此怀疑过她究竟是不是她娘的女儿。她会不会是他娘随手从路边捡来的,才会那么不留丝毫情面的折磨她、一点都不心疼。

若是亲生的,她娘怎么能那般狠的下心来折腾她?!

直到她娘死了。

她的日子并未有所好转,比之前更艰难数倍。

蕊姬才隐隐知道,将她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难、加诸给她的并非是她娘,所以在她娘死去后,她的日子才会比之前更艰难,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最让她感到难受的也不是冻疮发作时的痒。

而是饿。

连续三天没吃东西、没喝水的她只能感觉到饿,饥饿肆意吞噬、翻搅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浑身都像是被人一把抓紧捏拢了,抽搐着的疼痛和火辣感觉,远比手上冻疮要难受的多,好在这个过程并未持续太久,她很快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被饿的。

头晕眼花、四肢乏力,意识跟着模糊。

在彻底饿晕过去之前,有人出现并救起了她。

并不是她爹。

也不是道一仙宗的人。

对方是血魔宫的人。

他们需要她帮他们完成一个极复杂的计划。

一个筹谋已久,只等着颠覆道一宗的计划。

而这一切,道一仙宗的人并不知晓。

他们不知道血魔宫众人早已经玩够、厌倦了自己要杀人屠城,而道一仙宗却要拯救苍生的可笑戏码,早对他们生出了难以磨灭的、犹豫熊熊烈火燃烧般的恨意,以及由这份恨意延续出来的计划。

既然不论他们做什么,道一仙宗的人都非得过来从中横插一脚、阻拦他们。

那就干脆将道一仙宗除掉就好了!

他们其中有些人生来便嗜杀成性,有些人是同那部分相处得久了,早已经被影响得丝毫不将人命放在眼里过。平时做事情都带着股狠厉劲儿,但凡稍微不住注意惹到他们,都是直接以杀戮终结。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区区一个有仙道传承的道一仙宗而已,难道就能阻挡住他们杀戮的步伐了么?!

蕊姬会被接回云浮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但当时的道一仙宗无人知晓此事……

他们只知道器宗长老接回来的小师妹,之前跟着娘亲在凡世过得很凄惨,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令他们听到她的遭遇就忍不住心生怜惜,只想日后替她遮风挡雨,不让她再因为回忆起往事红了眼眶、神色凄凉。

知道她同自己的爹爹关系并不太亲近。

其中有部分原因是器宗长老向来痴迷于炼器,能在百忙之中想起她的存在,将人接回来已是不容易。接回来后生活方式也没有任何的改变,十天里有八天都是泡在炼器坊里,剩下两天在往各地搜寻购买材料的路上。

并不可能整日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最多就是在完成了某次炼器后,突然想起炼制出来的法器与蕊姬属性相符,直接将刚出炉的、放外面让人挣破头的天阶法器送到她手里。

顺便问她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可以跟他提。

只要是跟炼器有关的问题,他还是很喜欢同人说话商量的,这个人可以是他的徒弟、可以是能跟他商量炼器问题的道友,当然也可以是他刚接回来的女儿。

有个天阶法器随手就送了的器宗大长老爹。

自身又有些异于常人的悲惨经历,道一宗医、剑、炼器三道的人都对才十多岁的蕊姬很不错,没有人舍得为难她,也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世来历。

云浮山上众人在同她说话相处时,都会下意识避开她悲惨的童年和丧母之痛。脾气再冷硬的剑修在碰到她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柔软了表情,生怕自己周围戾气太重。

伤到这个身世不幸、又看起来娇弱的小姑娘。

蕊姬也很快适应了在道一宗的生活。

她跟器宗的师姐们交了朋友、也有人正式教导着开始修炼,进境不错,性格也是极好的,对待同门师兄师姐的时候温和柔软,敬畏师长,自身也出落的亭亭玉立,美貌天成,引得很多翩翩少年纷纷侧目,只因为她一个甜美的笑容便失魂落魄。

她就像个真正的、被全师门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小师妹,愉快又轻松的在道一宗绽放出独属于她的鲜妍和活力,没有表现出哪怕丝毫同血魔宫有来往联系的痕迹。€€€€至少是没有人察觉出来的。

直到血魔宫攻上云浮山。

双方都死伤惨重,就连仙宗宗主也不例外。

身上不知道被对手砍了多少道伤口出来,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站在由敌人尸体堆积而成小山上,看着那个被他喊了上百年师妹的女子踩着满地焦黑和粘稠血红,顺着台阶露出了身形。

犹如被来自地狱的红莲业火铺散在脚底下,拱卫着她缓缓靠近过来。

脸上表情有些淡淡的,看不出有悲喜失落。

仿佛那满山与她相处了上百年的同门师兄师姐们、长辈们死得再难看狰狞,再死不瞑目,都引不起她的丝毫难受与悲鸣,唯独在看向那个早已经满身伤痕、单手撑着问心剑才能勉强站住的男人时,眼神略微闪了闪。€€€€偌大的道一仙宗,她担心想救的人只有这么一个。

轻启朱唇邀请他,“你要不要跟我走。”

宗主单膝跪地,半边脸都被黏腻的血浆糊住了,看谁都带着点模糊不清的血色,喉咙被不知道是谁的剑气划伤了,很是废了些许力气才梗出来句嘶哑难闻,“……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血魔宫的人里应外合,覆灭道一?蕊姬。”他痛苦的划动着喉咙,将自己的疑惑吐露出来。

蕊姬自从被带回云浮山,道一宗待她不薄。

那满山的同门、长辈都待她再温和不过,从不曾跟她有过任何争执,或者不问缘由的责罚或者冤枉,身为她爹的器宗大长老对她也算是精心养护。虽说因为沉迷修炼和炼器,很难做到整日陪着她嘘寒问暖,但各种顶级的灵器资源,却是如同流水似的给对她送。

他们并没有结仇、让蕊姬恨之入骨的机会。

所以他有些想不通,蕊姬为什么要那么做。

蕊姬似乎也有些恍然,站在原地略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自己当年之所以会答应跟血魔宫合作的理由,“他们给了我一碗饭。”

“饭里有米、有肉、有菜,还是热的。”

她舔了舔嘴唇,露出点真实的怀念表情来,“那是我这辈子吃到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他们将那碗饭放在桌子上,让我安安静静的将它吃完了,然后又带我去买了衣裳,替我治好了手指上又疼又痒的溃烂冻疮……”

那是她贫困灰暗的生活里,照进来的一道光。

那一天,她本来以为自己要死了的。

可她没死。

有人伸手搀住了她,将她从那块冰凉又肮脏的石板扶了起来,也将她从以往那种不管手有多疼、多难受,却连默默哭泣流泪资格都没有的苦难中扶了起来。

直到那天起,她总算能够活得像个人样了。

她想要那么活着。

不用在挨饿,不用在顶着寒风,将手浸透在冰凉刺骨的井水里,冻得又红又肿、丑陋无比不说,整个冬天都不会有好转的迹象。

只会又疼又痒的,折磨得她夜里睡不着觉。

“或许在你们看来,血魔宫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是弑杀好战的恶魔,是需要尽数剪除、罪大恶极的邪魔歪道,我也知道这些罪名并非子虚乌有,十有八九都是事实,可是在我眼里,他们是唯一愿意对我好、给了我容身之处,立命之道的人。”

宗主皱眉,“道一宗给你的并不比那少。”

蕊姬脸上的冷淡消散了些,“是啊。”

她掩唇咯咯笑笑着,在他面前抬起手展示身上的衣饰,“是呀,您说的没错,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例如穿着的这件品质卓绝、精美绝伦的法衣,头上戴着的价值连城、在外面拿灵石都买不到的防御发簪。还要腰间悬着的玉、背后背着的长剑,每样都不是凡品,都是道一宗、是我那位将我宠上天的爹给的,按理说我不该跟血魔宫勾结,同你们道一宗做对,可是宗主……”

她缓缓垂下了手臂,语气轻飘飘的响起来。

“如果没有血魔宫要对付你们的计划,我又如何上得来云浮山,又如何进得了道一宗呢。”蕊姬知道自己是颗棋子。

是颗被血魔宫捏在手里,用来对付道一宗的棋子。

她庆幸自己是颗棋子,庆幸自己有利用价值。

要不然,她早在百余年前、她娘死的那个冬日里,就被饿死在巷子里了。

她从小到大,没有人教给她什么善恶。

她不在乎谁是杀人无数的恶魔,谁又是护佑苍生的大英雄。

她只知道……谁给她活路,她就帮谁。

她一点都不在乎道一仙宗是否会覆灭。

就像她根本不在乎她那个爹最后是不是死不瞑目,毕竟那位血魔宫长老在杀他的时候,故意对着她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圣女功德无量。”

那位向来只知道炼器和修炼的长老瞪大了眼。

瞪圆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她的影子,她突然就高兴起来,笑着看着她喊了百多年爹的男人,语气里甚至掺了几分甜蜜,“真好呀,原来你也有正眼看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得不到你真的正视呢,我好高兴呀、爹爹,明明你就要死了,我怎么能这么高兴呢?!”

她不会为她爹的死伤心。

却不希望宗主死在云浮山,给道一仙宗陪葬,她喜欢他,如果他愿意,她可以趁乱将他带出去。

可惜宗主不肯。

他宁愿死,也不肯离开云浮山。

她沉着脸色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宗主是想等到越墨师兄出手,可云浮山和麓山如此之近,越墨师兄若是打算出手相救,他早就出手了,怎么会让情况变成这样?”

“他不会救你,也不会救道一仙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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