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带街道划分模糊,攸关根本找不到荣一金给的地址。他不慌不忙地在贫民区内瞎转悠,终于转到了系统说的地方。
他抬头看天,眼下气温高达48度,皮都快晒掉了。
攸关扶着晒得滚烫的铁门,摇摇欲坠,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听见门外的响动,屋内的周叔立即用盲杖去戳余纵,让他赶紧躲到地窖里。
“不用躲,我认识他。”余纵藏在暗处,从墙上的缝隙看见了攸关。
周叔前去开门,手往前伸摸了摸,没感觉到有人。随即试探性的用盲杖往外点了点,心里一慌,这是晕倒在他家门外了。
“喂,醒醒,喂。”
盲杖在身上戳来戳去,弄得攸关又疼又痒。忍住笑假装刚刚醒来,抬眸对上周叔布着伤痕的眼睛,声音沙哑:“大叔,我现在很不舒服,能进去讨口水喝吗?”
周叔戒备心很强,“你等着,我给你端出来。”
“……”攸关戏精附体,撑着地面站起来一半,又跌坐回去。
周叔听着他落地的声音心里不忍,答应让攸关进去休息下。
攸关走路很慢,仿佛快亿点点就会再度晕厥。他迅速扫了眼大致环境,破旧的屋子里只有简单的床椅,哪里有余纵的影子。
奇怪,系统说了他就在这里。
攸关在四方桌边坐下,手指捏着桌沿,寻思这间简陋的屋子里是不是有密室。
“喝吧。”周叔熟悉小空间里的一切,行走无碍,他立在青年面前,鼻尖嗅了嗅,“你不是这一带的居民吧。”
攸关惊讶:“您怎么知道?”
周叔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能闻出来,这一带缺水,有喝的就不错了,没有多余的水做个人清洁。”
攸关:“……”受教了。
话虽如此,周叔这里却没有异味。攸关小口抿着水,顺便打听荣一金妹妹的地址。
“你找荣一婷?”周叔握着盲杖的手紧了紧,胳膊上的肌肉绷紧,进入了备战状态。
盲杖的另一头是金属质地,一棍子下来脑袋铁定开花。
攸关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退到墙角处,“我不是坏人,地址是荣一金给我的。”
荣一金被关在研究所,接触到的都是工作人员,周叔判断出攸关的身份,态度一下子冷了八百度,没好气的给他指完路,让他赶紧走人。
这也是个被基地深深伤害到人,攸关表示理解。
无视了周叔的臭脸,将中午没吃的列巴留在桌上,“谢谢您给我的水,我先走了。”
到门口时想起自己没刷存在感,他转身真诚道说:“对了大叔,我叫攸关,在研究所的工作编号是0771,住宿编号是1608室3号床。今天要不是您让我进来休息喝水,我肯定渴死在外面,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周叔:“……”
攸关走后过了十几分钟,余纵从地窖里出来,嘴角往下压着,被睫毛敛住的眼眸很冷,“他是冲我来的。”
“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周叔回忆这刚刚与攸关相处的细节,“真要是那样,他为什么不直接报告上去?”
贫民区附近24小时有人巡逻搜索,青年只需要在外头喊一声,不出五分钟就会有人赶过来。
余纵:“……”有道理。
如果是之前,余纵一定不会怀疑自己的猜测。但在经历过逃亡后,他对攸关的情绪很复杂。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余纵有种莫名的恍然,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鱼缸中。
黑水中多出了一点光。
很微弱,却能帮他找到出口。
打从一开始攸关就说过他不是张卯的人,他没有相信,现在心里坚固的防备有了坍塌的趋势。他想尝试着,去相信这个人。
“就是那小子救了你吧。”周叔回到床边坐下,悠哉的拿着水杯。
余纵没有否认。
周叔笑而不语,两只耳朵听着余纵的动静,“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对他态度不一般。”
从研究所逃出来的人不可能心慈手软,倘若余纵真的怀疑青年的来意,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这小子身上的戾气很重,稍有不慎就会把人刺伤。
周叔的话轻易撬开了那段记忆,攸关假装出的呻|吟闷在氧气罩里,余纵当时靠在石壁上,身体里的热流四处流窜,心跳快得要爆炸,他努力克制,好几次想去捂住对方的嘴,可是他不能,他怕一触碰到对方的身体会无法自控。
攸关装得很像,高声时情绪激昂,低吟时欢愉中夹杂着痛苦。那些声音在荷尔蒙的印象下有种奇异的魔力,强势而温柔的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缱绻的画。
“你小子想什么呢!”周叔不满自己被无视,“我在问你话。”
“没发生什么,经过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周叔:“那也能叫经过?”
“为什么不能?”余纵反问。
周叔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两人见面后他曾问过余纵是怎么出来的。
余纵的回答是:“逃出来的。”
要不是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他还以为是只锯嘴葫芦。周叔语重心长,“你以后对自己老婆可不能这么说话,会把人气跑的。”
余纵抱着胳膊看他,脸上没有情绪变化,“我不会娶妻生子。”
周叔在心里叹气,还是太年轻了,真爱就像龙卷风,来了挡都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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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关结合周叔告诉他的信息,又花了半个小时才穿过贫民区,抵达西面废品站。
废品站外挂着一个小小的牌子,牌子上写着【营业中】。他拽着门上的绳子晃了晃,系在绳子顶端的石头碰上玻璃瓶子的内壁,当啷作响。
荣一婷的眼睛和荣一金很像,她一出现攸关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是想修东西还是买东西?”女生打量着陌生来客。
攸关:“我受你哥哥所托来看望你。”
“我没有哥哥。”荣一婷脸色阴沉转身就走,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她加快步伐冲进门,反手上锁。
攸关站在紧闭的木门前,“荣小姐,你哥哥很担心你。”
“我不要他的担心,你赶紧走,我不想看见和他相关的任何人。”荣一婷情绪激动,手指用力按在门锁上,生怕外面的人破门而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没了动静。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轻轻拉开门。
“荣小姐。”清秀好看的脸突然挤进门缝中,荣一婷惊得后退几步,忍不住尖声骂道,“你有病啊,鬼祟祟的躲起来吓人!”
攸关被骂了也不在乎,一只脚抵在门上防止她关门,“你哥哥很担心你。”
“我吃得好睡得好,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有,我希望他离我远远的,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荣一婷用尽了浑身力气在吼,好像这样就真的能和荣一金彻底断绝。
攸关静静看着她,也不打断。
等对方吼得差不多了,他冷酷的指出:“你觉得是自己的原因让荣一金进了研究所,你很愧疚,但是也很无力。你甚至天真的以为,和他断绝往来就能让研究所的人放弃对他伤害……”
“我没有,我就是讨厌他。他是个怪物,他身上长出了绿色的鳞片,那还是个人吗?他不是人,更不是我哥哥。”荣一婷情绪激动地嘶吼完,抱着头蹲在地上,眼睛怔忪地盯着凹凸不平的地面。
这些话伤人伤己,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脆弱得像个纸人。
攸关也蹲下|身,两手放在膝盖上,轻声问:“那你真的恨他吗?你其实很想他吧。”
抬手一指,斜右方的小柜子上放着一个相框。
相框上面贴着金属碎片拼出的小花,边框擦很干净,在这间破旧的堆满杂物的小屋里,显得格格不入。
相片上的小姑娘笑得很开心,而半蹲在她身后将她紧紧环抱的少年一脸痞气。
荣一婷起身冲过去,把相框扣下来,“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攸关:“荣一金没有后悔用自己换你活下来,不过这话不该我来说,我相信有天他出来了,一定会亲口告诉你。”
走出房子,攸关看着天空感叹:啊,我这是个好人。
又是被自己感动的一天。
青年离开很久,荣一婷将相框重新摆好,拇指揩过荣一金的脸,热泪从眼眶涌出,流进了嘴里。
湿咸的味道里泛着一点苦,荣一婷追了出去,站在山上往下看,发现青年才走出去不到两百米。
攸关似有所感,回头看见女生后高兴地挥手,眼睛亮晶晶的。
荣一婷有种被抓包的窘迫,硬着头皮,假装不甘愿地走到攸关面前,不耐烦道:“你告诉他,我很好。”
攸关点点头,继续看着对方。
荣一婷张了张嘴,又说:“我,我等他出来,我想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没问题。”攸关想起余纵,要是大家能组队就好了,到时候人多更热闹,可以温暖主角冰冷的内心,“缺队友吗?”
荣一婷慢半拍反应过来,“你也想走吗?可是你不是在研究所上班么……”
“这破工作干的我不开心,不要也罢。”攸关从来没这么豪横过,说完自己有点骄傲的抬起下巴。
荣一婷:“那我缺队友。”
攸关跟她拉钩,“说定了,我到时候会带个小朋友,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的。”荣一婷发现把心里话说出来后,整个人轻松不少,听着对方轻松惬意的话,她有种真的能离开的错觉。
十二岁那年,研究所履行承诺治好了她,获得健康身体的同时,她也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人。青年的话让她生出一种希望,还能和哥哥团聚的希望。
荣一婷别扭的表情终于自然了,“你说的小朋友,是你弟弟吗?”
攸关:“差不多。”
两个世界加起来他的岁数有四十多了,当余纵爸爸都绰绰有余,当他哥算是便宜他了。
荣一婷点点头,瞥见前方走来的人,她脸上一亮。
攸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长相周正的年轻男人,对方正露不善地盯着自己。
攸关不觉得自己得罪过他,或许他只是很防备荣一婷身边出现其他男人。
荣一婷迎上前,拉着男人向攸关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吴鹏。”
吴鹏走近看见攸关穿着研究所的衣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络的做了自我介绍,又对荣一婷道:“有朋友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句,我好弄点吃的回来招待。”
攸关以前虽然是条咸鱼,但是也是只见过世面的咸鱼,一眼看出这人是个势利眼。
“客气。”攸关也拿起架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荣一婷上前两步要送他,被吴鹏拉住,“他是研究所的人?和抓走你哥的那些是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