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应翩翩/美人得天下 第13章

当着太监聊自家儿女的事,那不是找抽吗?

杨广国谨慎问道:“敢问大人,那是要往好了说,还是往坏了说呢?”

对方呵呵笑了起来:“往好往坏都随你,左右再好也比不过那位去€€€€将军只消记住,说到最后,记得再问一问厂公家中公子的情况便是了。”

杨广国抱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念头,将信将疑地又去见了应定斌。

应定斌果然还是不大想理会他,寥寥说了几句话,就要端茶送客,这时杨广国却好像随口提起一般地聊到了他的儿女。

“家眷一直在京城,臣戍守边关,好几年没见了……”

“儿女都出息,犬子前年科考中了举人,小女聪明乖巧,漂亮懂事,还会写诗……”

应定斌虽是阉人,但五官深邃,身材高大,又经常在外奔波办差,身上看不出来几分脂粉气,那种阴柔反倒让他看起来十分的阴沉威严,令人生畏。

听到此处,应定斌冷淡的眉目方动了动,果然露出了些微感兴趣的神情,细看起来,还带着丝隐秘的自得与不屑。

杨广国受到鼓舞,又多喝了几杯,逐渐兴奋起来,拍着大腿跟应定斌说道:“厂公,您说说,下官儿女双全,还个个都这么有出息,谁能像下官这么有福气啊!”

旁边斟酒伺候的小太监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可算是知道杨将军为何会被贬了,这哪里是不太会说话,简直是太不会说话了!

不过这回,杨广国却算是阴差阳错地投其所好,因为有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那就是€€€€应厂公,就喜欢别人跟他比孩子。

果然,应定斌夸奖道:“确实都是好孩子。要这样论起来,令郎与我家那小子还是同科的举人,也可以说是有缘了。”

杨广国记得被人提点了要多问,便道:“不知厂公家的公子那年名次如何?”

应定斌看似矜持,实则炫耀地说道:“还过得去,中了状元。”

顿了顿,他又淡淡补了一句:“算他走运,连中三元。”

杨广国是实打实地吓了一跳。

他僻处边塞地区,孤陋寡闻,虽然听闻应定斌有个养子,也听说过上回科举出了位连中三元的年轻状元郎。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两者联系到一块去。

他是真没想到,因而反应格外真实,不禁半张开了嘴,喃喃道:“我的天,他竟是……竟是厂公的儿子啊!”

应定斌几乎藏不住唇边自豪的笑容了,咳了几声,道:“正是。”

杨广国道:“下官当年也听犬子提起过,说是那位状元郎不光才学出众,容貌亦是过人,当年红衣簪花,打马游街,可是倾倒了大半个京城,真正是少年英才,厂公好福气!”

应定斌道:“长得像他亲生爹娘,都是好相貌,原先太后便说他‘貌胜好女,翩翩如玉’,你有一儿一女,本公虽然只有这一个孩子,但倒也不算输。”

杨广国听的也确实佩服,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番,这回果然与应定斌相谈甚欢。

告辞之际,杨广国试探着说:“等日后下官回了京城述职,若是能有幸拜会您家公子,那可就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应定斌听了这话,神色间才略略一顿,说道:“他忙得很,成天不着家,日后有机会再说吧。你想调职回京,这次倒是可以随本公走上一趟,探探情况。”

杨广国没想到自己这么痛快就达成了目的,不禁大喜,连连拜谢,方才告辞而去,心中更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应公子充满了感激。

等到他走之后,应定斌才笑了一声,微微摇头,又不知怎地叹了口气。

给他捶肩的小太监笑道:“厂公心里一定是惦记少爷了。”

应定斌道:“这没良心的小子,算来我也得有将近半年没见他了,连句报平安的话都不说捎过来一声,真正是个小白眼狼。也不知道近来过得怎样,身子调养的又如何了。小时候一到换季,他就生病。”

他嘴里骂是骂,语气却充满亲昵惦念,那小太监又如何不明白,笑着说道:“少爷人品才学都那样出众,在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见他一面而不得,平素一定十分繁忙,想来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也说不定呢,但心里一定也是记挂着您的。”

应定斌道:“年轻人正是该闯荡的时候,只要他平安,记挂不记挂我倒是没什么要紧。男子汉大丈夫,要是天天惦记着爹娘,那才叫没出息。”

他垂眸饮茶,掩去眼中的黯然之色。

到了西北半年有余,应定斌都没有收到过儿子的一封信,就连派人送去京城的信件和各种新鲜玩意也都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回音,只能通过探子知道一些应翩翩的大致情况。

他想回去看看,却又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着自己回到京城。好像在这个时候,自己就不应该出现在应翩翩身边,否则会惹孩子生气,影响孩子的前程。

毕竟他这辈子叫人骂习惯了,却不希望应翩翩也是如此。

应定斌搁下茶盅。

也罢,羽翼丰满的小鹰终究要振翅高飞,孩子长大了,或许离父母越来越远也是早晚的事情。左右他过得开心,也就成了。

第13章 西城有花信

那名小太监出了营帐为应定斌换茶时,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一直跟在应定斌身边伺候,知道厂公虽然说是这样说,但其实还是非常想念少爷的,总盼着他的消息,可是不管这边写信还是送东西回去,京城那头总连个回音都没有。

不光厂公担心,他还听见军营有人悄悄议论,说应状元以科举入仕,连中三元,连太傅、阁老都又是器重又是惋惜,都觉得他如果不是出身宦党,日后必然青史留名。

他们猜测,说不定,应翩翩这时就是想逐步跟应定斌疏远关系的意思。

应家的人听了都颇为恼怒,虽然让几个嚼舌根的士兵得了教训,但其实他们心中也难免都觉得担忧。

毕竟,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更何况,这中间还有一个傅家在那里撺掇着。少爷如果当真那么选,虽不能怪他,但厂公一定会十分伤心的。

他心不在焉地进了存放物品的小帐篷,从陶罐里取出茶叶,正在这时,却看见一道人影旋风似的从营帐外面跑了过去。

小太监道:“刘护卫?”

那人一转头,正是应定斌的护卫刘冲,见了他之后也顾不上招呼,匆匆忙忙地问道:“哎,顺子,厂公在营帐里吗?”

小太监点了点头,又说:“但方才和一位将军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眼下怕是有些乏了,如无要紧的事€€€€”

“要紧要紧,这可是顶顶要紧的事!准保厂公听了,半点疲乏也没有了!”

刘冲喜气洋洋地说道:“就在刚刚,京城那边有信差过来,是少爷来信了!”

顺子惊喜道:“什么?是真的吗?”

“信特别厚,连带着还有两件新做的大氅,还有药酒,那么远捎过来,都是给厂公的。”

刘冲笑道:“以后谁再敢说咱少爷要疏远厂公,我就锤死他们!行了,不说了,我得赶紧报信去。”

他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顺子在营帐里,想着应定斌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咧着嘴笑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没什么学识,也不懂官场上清啊浊啊那些是是非非,他们只知道少爷还是以前的少爷,不会为了那些虚名跟厂公疏远,这就叫有情有义。

京城中那些传闻都是一些有眼无珠的人编造的,他们家少爷,就是最好的少爷!

刘冲进去报信的时候,应定斌正在闭目养神,一听应翩翩竟然写了信过来,先是怔了怔,随即猛地便坐直了身子,将信接了过去。

当年先帝刚刚过世,他替太后平乱,稳定朝纲,提刀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时拆开儿子的信,手指却微微打颤。

父子两人上回见面,还因为应翩翩跟傅寒青在一块的事弄得不欢而散,后来应定斌再派人送信送东西,应翩翩那边就没再回应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跟他怄气。

这回他写信过来干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还是被傅家人撺掇着,要跟自己撇清关系?

应定斌展开信,只见上面写着:“……与父别后,亦时时思之。相去万里,夜来忽梦,见幼时从父游于街市,人潮熙攘,唯牵衣而行,稚情依依,更逾骨肉。醒亦怅然,既不知父之安好,更恋乎昔日团圆,几难寐也!然更漏点滴,东方未白,又疑前尘皆非焉……”

儿子说梦见了小时候的事,也想他了,应定斌起初是高兴,看到后面,却越来越是心疼。

他不禁说道:“阿€€怎会突然想家了?他定是在傅家受了什么委屈,要不然断不会说这样的话。不成,我得提前回京去瞧瞧他!”

他越想越是着急,恨不得现在就生出双翼,飞到儿子身边,像应翩翩还小的时候那样,告诉他爹爹在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爹都能护着他。

*

应翩翩在应府中住了两日,这期间,系统也已经又对角色各项相关数据进行了检查,结论是应翩翩目前得到的好感度和魅力值都没有问题。

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应翩翩老老实实在府里养了两天病,哪都没去,他收到的好感度居然还增加了。

“温馨之家”的奖励不用被收回去了,应翩翩嘴里那些差点被曝尸在督主府外面的人命也保住了,系统居然觉得这样的结果让它松了口气。

算了,虽然目前这些数据有一些超出预计,但还在正常范围之内,一本书中有个有魅力的大反派也不是坏事。

反正反派的结局都是注定了要用死亡来为主角的高光服务,这时候人气高一点,该下线的时候剧情冲击力更强,说不定还能得一个“最经典名场面奖”什么的。

没有人能够抗拒命运,这些角色们能够做的,只有在既定的命运轨道上,努力让自己活得精彩一些。

终究,这本书的主角是傅寒青,无论应翩翩刚重生的时候选择哪一个角色,都无可避免地要受到对方行为的影响。

哪怕现在他们已经分开了,傅寒青也不可能就此在他的生活中消失。当然,该算的账还没算完,就算他想消失,应翩翩也不会答应。

又过了几日,应翩翩的病彻底养好了,天气渐暖,桃花欲燃,他还没有收到应定斌那边的回信,镇北侯府赏花宴的请柬便先一步送了过来。

应翩翩随手一翻,见上面写道:

“薄园无所产,惟清风朗日,流觞曲水,桃李芳菲是也,愿效嵇阮宴饮之雅风,聆高士之笑谈。故作此会,待君贵步。”

这措辞极为客气却也简洁,应该同其他宾客们的请柬没有什么区别。

穆国好美尚雅,这样的宴会在上流贵族之间是非常常见的。关系不错的世家相互邀请联络感情的同时,其他人也可以从宴会上到场宾客数量和席位的变化中看出京城中近来人际关系与阵营的变动。

但这一回的宴会,却也是一次主角的专属机缘。

目前,七合教的教主池簌生死不明,几位成年皇子都各自施展手段,卯足了劲想要捷足先登,打探出目前教中的真实情况,获得这一块庞大势力的支持。属于五皇子母族派系的傅家也不例外。

而七合教虽不肯再受朝廷管束,但这些年来历经数任教主,发展壮大,各方势力混杂,却也吸纳了一些世家勋贵、朝廷官员成为信徒,甚至在教中做到高层位置。而这次傅寒青的宴会上,恰巧就请到了两位。

那两人表面上伪装身份,不露声色,实则暗中观察,终于成功被傅寒青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同意与傅家所支持的五皇子牵线搭桥,进行初步来往。

傅寒青在这次宴会上收获颇丰,与之相对的是应翩翩。原书剧情中,他这时还住在镇北侯府上,自然也参加了宴会,但经历很不愉快。

傅寒青一直不想把他们两人的事情公之于众,因此应翩翩和他之间的关系除了傅应两家之外,京城里其他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只当他们是因为父辈渊源和一起长大的朋友。

一来避嫌,二来也是两人刚因两条人命的误会闹了矛盾,故而整场宴会下来,傅寒青都没跟应翩翩说过一句话。

有几家的夫人还有意同这位年纪轻轻就一身战功的侯爷议亲,特意带着女儿来同他攀谈。

这对应翩翩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他找傅寒青大吵了一架,倒是进一步作实了京城中关于他染了疯病的传闻,引起了其他人对傅寒青的同情和好感。

先前恨不得他滚得远远的,别出来丢人,这回他搬出来了,傅家那边倒是上赶着把请柬送了过来。

梁间道:“少爷,您要是不想去,我就派人将请柬送回去吧。”

“谁说我不去?”

应翩翩笑了一声:“如果我心里还有他,不见面只会让我更想他,如果我不在意他了,他就是当着我的面被剁成宴会上的菜,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去是肯定要去的,你吩咐下去,让下头的人准备就是。”

两世的经历,已经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演变,这是个好兆头。

但过去了的事情,便真的可以做到不萦于怀,云淡风轻吗?

不,怎么可能。

那种一次次经受过的失望、怨愤、痛苦,那些曾经失去的亲人、名誉、前途,都沉甸甸压在他的心头,一不留神,就会冒出来翻涌搅动,叫嚣着几欲噬人。

所以,他不痛快,就得让旁的人比他更加不痛快。这样好的宴会,不去露露脸,怎么行呢?

梁间不知道他的想法,却是很担心。

在他看来,傅家就像火坑一样,应翩翩好不容易想开了从里面跳出来,这还没过几天又要回去,万一那边心存怨气,有意报复怎么办?万一少爷看见了傅寒青,旧情复燃,又一头栽回去了怎么办?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