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宾客们的脸色不禁都变了,这恐怕很难仅仅以神志不清来解释,谁也没想到堂堂镇北侯,私下里竟然会有这样的嗜好。
这些年傅寒青和应翩翩的事情从未公之于众,在人前,傅寒青人品正直,战功赫赫,又年少英俊,原本是满京城里最被人看好的佳婿。
时人多以娈童男宠为风尚,他好男风倒也没什么,但若是在床笫之间竟恨不得将人往死里折磨虐待,那还有谁敢将女儿嫁给他?
原本打算在这场宴会上探一探侯夫人口风的几户人家都暗自庆幸,幸亏还没开口。
众人看傅寒青的眼神都十分古怪,今日这么一闹,日后就算傅寒青再怎么威风显赫,旁人看到他的时候也难免会想起董宣这一身的伤来,傅家真可以说是颜面扫地了。
傅家那几名下人因为手脚不够利索闯了祸,都生怕受到责罚,更加用力地拖拽董宣,想把他拉走。
董宣拼命挣扎,竟然一下子扑倒在杨阁老的脚下,颤声道:“这位大人,我真的冤枉,求您救救我吧!”
杨阁老刚才就几次想开口,这回也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叹了口气,说道:“且慢。”
傅寒青道:“阁老,此人十分奸猾,请您不要被他的故作姿态蒙蔽。”
杨阁老也能看得出来董宣目光闪烁,话中肯定也有不尽不实的地方,闻言说道:
“宣平侯、镇北侯,论理这是你们傅家的家事,我不该多言,可是今天既然撞上了,他又求到我这里,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其中的种种疑点,此刻不问清楚,任由人们胡乱猜测,恐怕对镇北侯的名声更加有碍,你还是让这年轻人把事说个明白吧。”
事已至此,傅英也是没了法子,更何况杨阁老说的都是实话,有些事,越是遮掩,越是有人喜欢瞎猜,传来传去,只怕会夸大百倍。
他只好苦笑道:“我是不愿意让这等私事扰了大家的兴致,想稍后再行调查……既阁老都开口了,那便在这里说吧。”
傅英转过头,对傅寒青道:“事到如今,为父也不能再替你遮掩了。寒青,阿€€离开这几日,你一直心情不快,是不是把他给当成阿€€了?我早就劝说过你很多遍,既然他对你无意,男子大丈夫,当放则放,你总是看不开,才会造成今日之祸啊!”
傅寒青愣住了。
他没想到傅英竟然在众人面前将这番话说了出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父亲话中的暗示之意。
其实刚才已经有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他拽着董宣喊应翩翩的名字,只是暂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这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现在要证明董宣居心叵测,故意假扮应翩翩来迷惑他,才会让他做出失态之举,只能先承认傅寒青对应翩翩有情。
而傅英的意思,是不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说傅寒青单方面喜欢应翩翩,而应翩翩并不知情。
毕竟之前京城中多有女方向傅家示好议亲,傅家这边也没有明确拒绝过,如果让他们知道傅寒青和应翩翩早就已经在一起了,这话就不好解释了。
他们将这件事隐瞒了许久,这种情况下要当众说出,实在颜面扫地,可这已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傅寒青沉默着,终于艰难地开口说道:“是……我,与应€€从小相识,对他倾慕许久,无奈他对我无意,甚至为了避嫌……搬出傅家。”
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吞下满腹冤枉:“我这几日因此事心情沉郁,此人却故意穿了跟应€€相似的衣服,又模仿他的神情语调来迷惑于我,我才会在药物的作用下情绪失控,做出如此之举……”
说来讽刺,傅家这些年爱惜名声,原本连傅寒青和应翩翩的关系都不敢声张,还时不时相看些女子以作遮掩。
就在方才,韩耀还算计着怎么传播谣言,让人们都觉得应翩翩厚颜无耻,对傅寒青纠缠不久。
这下可好,今日傅寒青这番话当众出口,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小傅侯对应公子苦恋多年,求而不得,竟错认了人之后还试图强迫了!
傅英又何尝愿意如此,可他知道,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有关于那药……不能再查下去了。
第19章 狂夫不解狂
傅寒青说出这番话之后, 周围好一阵的沉默,过了半天,洪子恒才带着一脸梦游似的神情, 转头看向武谨楠,说道:“刚才镇北侯说什么?他真的喜欢应公子, 我没有听错吧。”
武谨楠震惊地看着傅寒青, 几乎忘记了说话。
其他人也几乎都是这样的反应。傅寒青和应€€?天呐, 这也太荒谬了!
这两个人虽然确实自幼相识, 应翩翩也经常在傅家住,但谁都知道, 这是父辈交情的缘故,至于应翩翩和傅寒青的性格为人,则极端不同。
如果说应翩翩在这京城里是纨绔中的翘楚, 那么傅寒青就是少年英才里的典范人物, 向来刚正不阿, 言行有度, 完全就是两路人。
他所交往的朋友也大多家风清正, 不齿与宦党为伍,甚至一些人还在傅寒青的面前时常表露出对于应翩翩的不屑, 也没见傅寒青说什么呀!
在场的人表情都很古怪, 简直认为他现在的药劲也还没过去, 可傅寒青那声“应€€”方才确实有不少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确实很难找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啊, 我想起来了。”
高侍郎家的小姐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声跟身边的好友说道:“我娘不是一直想跟镇北侯府结亲来着, 去年的宫宴上, 她特意去跟傅夫人攀谈, 当时傅夫人就说,她虽然很喜欢我,但是镇北侯心里有主意,她只怕是做不得主。”
她的同伴方小姐道:“我记得这么回事。你当时还跟我说,他们家估计是相不中你故意找借口推脱,正巧你也嫌镇北侯凶,亲事结不成更好。”
“嘘,小点声。”高小姐轻轻地说,“现在想来,是不是就因为他喜欢应公子啊。镇北侯可不止拒了一门亲呢,没想到他看着冷冰冰的,还挺情深义重。”
“这算什么情深义重!”方小姐却很不屑地说,“高姐姐,你也太好骗了。他要是真的情深义重,之前为什么从不敢在人前为应公子说话呢?眼下出了事,倒是说起这话来了。”
高小姐怔了怔,一时无法反驳,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自古真情难得。”
应翩翩缓步走过来,看到了这一幕,唇边微微噙起一抹冷笑。
他没有想到傅寒青仅仅服了半副药就有那么大的反应,更加没想到董宣在其中这么一掺和,竟会把局面搞成这样。
只能说天意如此,活该。
没想到傅寒青竟会当真承认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应翩翩,董宣也愣住了,这样他就没有办法在用这个秘密要挟傅寒青。
他已经算是非常机灵之人,可惜碰上这些人精似的权贵,那点小心计未免还是显得太过浅薄。
傅英沉着脸对董宣喝道:“你口口声声地喊冤,那么你又如何解释自己穿着与阿€€相似的衣服,模仿他的神情语气,偏巧还就去了镇北侯所休息的房中?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是想等着被乱棍打死吗?!”
“我、我……”
“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又是如何下的毒?”
那个瞬间,韩耀觉得他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面冲出来了。
生怕董宣供出自己,韩耀也连忙跟着呵斥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说?居然连朝廷命官都敢谋害,你是活腻歪了也用不着这样作死,若有半句虚言,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话中的暗示意味董宣自然可以听出来,身体一颤,急的连眼泪都出来了,连连磕头求饶: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但那毒真的不是小人下的,如果我还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小人只是无意中听说……听说侯爷对应公子有意,一时生出攀附之心,才会……才会故意扮成应公子的模样接近侯爷,可我怎么会下毒呢?这真的对小人没有半点好处啊!”
这边正闹着,忽听得有人笑了一声,说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怎么了,有事吗?”
随着这声笑语,应翩翩以折扇挑开花枝,走到了众人面前。
此时正是气氛紧张的时候,他却好似浑然不觉,面色含笑,顾盼神飞,花影与日光徘徊在衣间袖底,又随着应翩翩的脚步晦明流转,华美风流,将清艳潇洒之美发挥到了极致。
方才人们还觉得整件事情的发生都十分荒谬,可随着应翩翩站在这里,又仿佛一切顿时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傅寒青会喜欢应翩翩,有什么不对吗?
谁为这样一个人动心,都是理所应当之事吧。
【叮!反派经典情景“害人后若无其事现身”演绎成功,触发关键词“阴险毒辣”、“城府深沉”,反派经验值+5。】
【叮!由于剧情角色魅力值出现异常,反派短期内所获好感度、关注度高于主角,反派经验值€€5。请宿主努力作恶,避免此类情况频繁发生。】
应翩翩脸上笑容未变,心里听见这提示,着实无语了一下。
从之前他好好地跟池簌说话,系统总是提示他“色/诱加分”、“色/诱加分”开始,应翩翩就觉得这个系统也有点间歇性抽风的症状,包括反派经验值和人物魅力等级的增加也十分混乱,现在甚至连倒扣分都出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能把自己的脸划花,或者给傅寒青两个嘴巴子来控制一下别人对他的好感度吧?
“应兄,你来的可巧了。”
见这段风月逸事当中的另外一名事主现身,不少人眼中都放出兴奋而八卦的光芒,目光在傅寒青和应翩翩之间转来转去。
洪子恒笑着一指董宣,对应翩翩说道:
“你瞧,我们刚刚才抓了一名居心不良的小贼,竟然胆大包天,给镇北侯下了药之后,又扮成你的模样去引诱他,你说这事可气不可气!”
他一边说,一边将事情简单对应翩翩讲了讲。
应翩翩笑看着董宣:“哦,就是他啊€€€€”
董宣在傅家当账房,自然也知道这个祖宗一言不合拔剑砍人的脾气,刚才还在拼命叫嚷求饶,此时见应翩翩露面,立刻低下头一声都不敢吭了。
应翩翩却弯下身,笑吟吟地用折扇抬起了他的下巴,打量片刻。
而后他轻轻一叹,说道:“哎,卿本佳人,又何须乔装呢?”
他手中的折扇乃是白玉扇骨,洒金扇面,名贵雅致,可是在他的手里,却像开了锋的刃,冷冰冰抵在董宣的脖颈之前,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直面眼前这张绝色的脸。
眉似远山,眼如桃花,肤光胜雪€€€€近距离之下,对方这般灼烈的美貌几乎逼得人喘不过气来。董宣顿生自惭形秽之感,意识到自己想要扮作他,原来竟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他嗫嚅道:“不,不,是小人不配,公子抬举了,小人……万万无法比及公子风采之万一……”
应翩翩笑了笑,慢悠悠收回了扇子,说道:“但我知道,毒,并不是你下的。”
到现在为止,他竟是唯一一个愿意相信董宣的人,董宣猛然一怔,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仰头怔怔地看着应翩翩。
王尚书好奇问道:“应公子你说的如此笃定,不知是何以见得啊?”
应翩翩笑着说:“刚才我听洪兄提到镇北侯所中的……毒,不说别的,单说麝香和龙胆这两味药材就昂贵无比,又岂是这小小账房能买得起的。”
“而若说是身后的指使者让董宣去引诱镇北侯,那给他下些催/情药、迷/情香,岂不是简单快捷,一步到位,何必又费这番周章还没能得手,对董宣有何好处呢?”
他说的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更难得的是这份冷静与清醒,连杨阁老也在一边点了点头,脸虽板着,眼里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几分赞许之意。
傅寒青看着应翩翩,见他谈吐从容,思维敏锐,心头却窒闷的厉害。
他记得曾经自己每回喝醉了不舒服,都是应翩翩亲自照顾他,还会一勺一勺喂他把醒酒汤喝下去。而如今,竟然连自己被人这般陷害,应翩翩都不在意了。
他难压怨愤,终于忍不住冷冰冰地开口道:“他连扮成你来引诱我都知道,还要什么催/情药、迷/情香。”
他这是左右也已经暴露了心意,索性就把话说的十分露骨了,再加上神情黯然沉郁,看在旁人眼中,倒是好一副深情模样。
这引得不少人不禁微感唏嘘,心想镇北侯虽然粗暴了一些,但大概是常年征战,性格如此的缘故,但他确实是喜欢应公子的啊。
应翩翩却十分坦然,似笑似嘲地看了傅寒青一眼:“侯爷若是能将其他人认成了我,那便说明你并不是非我不可,而只是喜欢我这个模样,这种感觉。可见今日中计,也是因太想满足自己的欲念而受到迷惑的缘故了。”
他摇摇头,遗憾地叹了口气:“侯爷,你可还需好好修身养性才行啊。”
应翩翩眼下看着倒像是一点不疯了,可这张嘴噎起人来却是更加的要命,傅寒青几乎怒极:“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就是这样曲解我对你的心意吗?咱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明明……”
他说到这里,接触到应翩翩的目光,猛然顿住。
这话何其耳熟,应翩翩也曾经说过。
那天他怀疑应翩翩是杀人凶手的时候,应翩翩也曾问过他€€€€
“咱们相识这么久,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被人陷害,你本应该站在我这一边,为什么却要同别人一起来怀疑我?”
他当时的心情,是不是也这么委屈,这么难受?
那天的争吵之后,他拂袖而去,应翩翩半夜跳河,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从那一天之后,曾经那个总是深情含笑看着他的人,就彻底地变了。
傅寒青的心头忽然闪过一丝莫名的慌乱。
【注意!主角好感度异常上升,请您及时控制魅力,拉取仇恨,完成“反派阴谋败露,遭到打脸”剧情。】
听到系统提示,应翩翩感到有些不耐烦。对傅寒青没感情之后,他发现此人真是个天生碍事的货色,之前爱答不理,现在又动不动感情澎湃心慌意乱的,委实是贱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