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没有发现傅侯爷有何对不起将军之处,但少主也不似纨绔无能,头脑昏沉之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邱凉终于叹了口气,说道:“为将军实现遗愿,护少主一世平安无忧,这都是我们需得做的。这里面,当然是少主的安危最重要,先按兵不动,留个心眼,暗中护送少主回到京城之后再看一看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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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池簌收拾了七合教的一干叛党之后,便令人都将他们暂且押回了总舵,准备之后抽出空闲来再行处理,他则先陪着应翩翩回到了官驿之中。
见识到之前那一幕,整个官驿中的人再看到池簌时眼神都变了,他们虽然没有听到“教主”的称呼,但这时也已经意识到,对方绝对是一位七合教中地位十分重要的绝顶高手。
七合教,果然名不虚传。
而更加重要的是,他们此次的任务正是与七合教初步打好关系,韩公子这样的高手,在应大人面前却表现的亲切随和,这次的大功,他们算是立下了!
回想这次来到衡安郡,不过短短不到半月的时间,除贪官,救灾民,联络七合教,种种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竟然都被一一做到,除了应大人厉害之外,简直没别的话可说。
应翩翩吩咐了梁间几句,让他准备打理行装,他们该管的不该管的基本上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眼下也应该及早回到京城去了。
毕竟京城那边,还有人等着他回去收拾呢。
梁间点头答应了,却稍稍迟疑,说道:“少爷……还有一件事。”
应翩翩道:“看你的表情不像好事,要是让我听得不高兴就杀了你,说。”
梁间:“……”
这还叫人怎么说?
他只好掐着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悦耳,说道:“少爷,其实算是一半好事,韩姨娘醒啦。”
池簌一怔。
应翩翩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才同时意识到,眼下的这个“韩姨娘”已经换人了。
池簌的表情变得有些不爽起来,虽然他不想当姨娘,但他更加不想让别人当。
应翩翩想起了刚才系统的提示。
其实不用系统说,池簌离开之后,看那具身体还有心跳和呼吸,应翩翩就意识到韩小山应该也没死了。
这些天萧文尽职尽责,也将韩小山照顾的不错,没想到这人命大,竟然真的醒过来了,但愿他没有胡说八道什么才好。
应翩翩道:“哦,这不是好事吗,你愁眉苦脸地干什么?”
梁间苦笑道:“可是,韩姨娘神志不清,满口胡言,好像疯了……他,他似乎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问了半天之后,听说当真是成了少爷您的侍妾,喜得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就一直哈哈大笑,停不下来……”
应翩翩:“……”
池簌忍无可忍,沉着脸说道:“我去给他治治病!”
他说完,便大步向着厢房那边走去,梁间连忙道:“哎,韩公子,韩公子您走反了,在这边!您武功那样好还会治病,果然能者多劳,多谢多谢!”
应翩翩心道:“指什么路啊大傻子,他那哪是治病,他分明想去要命。”
他随后跟上池簌,到了韩小山的房中,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有人正在嘻嘻傻笑。
池簌把门推开,只见镜子跟前坐着一个人,那身形面貌都非常熟悉,正是韩小山。只是同样的一张脸,如今气质迥异,看起来与先前却仿佛也不怎么像了。
韩小山回过头来,满面笑容没来得及收起,一下子便看到了应翩翩,双眼骤然发亮。
他完全忽略了池簌,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努力板住脸,又将头发撸了一把,以便显得更加飘逸。
觉得差不多了,韩小山这才以生平最风流倜傥的姿势,冲着应翩翩抬手作了个揖。
他清了清嗓子,正正经经地开口自我介绍道:“咳咳,应公子,在下韩小山,乃是京城猛虎帮的左护法。我当初跟了你半年,偷了你一个荷包,也没跟你搭上话,没想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如今竟成了你的侍妾,我心里很高兴。”
池簌在心里冷冷一笑,心想,猛虎帮是什么东西,而且不过是个左护法,连帮主都没当上,呵,废物。
这番话韩小山对着镜子练了许久,说完之后回味片刻,觉得确实没出错,吁了口气,眉开眼笑地说:“以前梦见过当面同你说这番话,眼下总算实现了我的梦想,这辈子值了€€€€”
池簌淡淡地说:“侍妾是我,与你无关。”
韩小山转头看他。
池簌冲他微微一笑:“韩小山,别装傻,当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了吗?”
池簌的语气平平常常,但被他说出来,就有种让人汗毛倒竖的冷酷,韩小山几乎能看见对方眼底折射出来的幽幽寒光€€€€跟狼似的。
他心生警觉,打了个哆嗦,退后两步:“我没说我不记得……”
韩小山刚醒的时候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别人打听了半天,只知道他居然成了应翩翩的侍妾,狂笑之余又觉得不对。
他仔仔细细想了想,才记起一些偶尔在这具身体上意识苏醒时所看到的微薄记忆。
狠毒自私的父亲,同父异母的兄长,那不知不觉萌动,却清晰知道永生不可能得偿的爱情……
这命中的一劫将他带入了一个无比光怪陆离的世界,那么诱人,却也那么危险。
韩小山道:“我知道,你是我哥嘛,咱们是共患难过的,干什么这么凶……”
应翩翩抱手站在旁边看着,此时唇角一翘,道:“韩小山,咱们也算是奇缘一场,你说说,想让我怎么安置你?”
这其实是他头一回真正跟韩小山说话,一瞬间,韩小山仿佛又一次想起了初次见到应翩翩的时候,那种仿若见到万树桃花盛放的惊艳。
他一咬牙,从怀中飞快地摸出一封信,塞到应翩翩手里,顶着池簌的目光勇敢地说道:“这个……我以前跟着你,给你写了首诗,一直没机会给……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念想,今天已经很高兴了,这封信你拿着回去看吧。”
韩小山递完信就闪到门口,后背贴着门,对应翩翩说:“当年我娘成天做梦想进安国公府,结果不自量力,把自个给坑死了,我是不想走那条路的……你啥时候有什么吩咐,西柳胡同第一家的斗鸡场是我大哥开的,找他提我好使。那、那先这样,你真好看,我走啦!”
他说完之后,复又保持风度作了个潇洒的长揖,一边往外走,一边又忍不住回头去瞧应翩翩那张脸,冷不防走到台阶那里,一脚踩空,骨碌碌滚了下去。
韩小山:“……”
他做出一副根本不疼的英雄样子,从地上迅速爬起来,冲着应翩翩笑了笑,忙不迭地跑了。
池簌:“……”
应翩翩“噗嗤”一笑,说道:“这也不错。池大教主,别再瞎计较了,我真想让你那帮瑟瑟发抖的手下看看你努力威吓韩小山的英姿,瞧瞧他们会是个什么表情。”
池簌又好气又好笑,瞄了一眼应翩翩手中的信,心想我那么努力都不能扶正,他占了我的光才有几天姨娘做,你竟然就收了他的信,现在居然还嘲笑我,怎么这么会气人。
但是他抬头想说这句话,就看见应翩翩脸上带笑望着自己,阳光下,神采飞扬。
池簌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数不尽的喜欢在胸腔中积满,又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他的手开始痒痒,忍不住捏了下应翩翩的鼻子,笑着道:“那你可以把我的样子画下来,拿给他们看。“
应翩翩用折扇拍开他的手,觉得这换魂不比换衣服,次数多了果然是要出问题的。
他竟然觉得池簌的厚脸皮,跟刚才的韩小山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他说:“说来韩小山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的事,交给你了。”
这回,池簌倒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韩小山固然是个无赖混混,但混混有混混的识趣和机灵,他知道自己在督公府那种地方混不下去,自然就不会赖着应翩翩不走。
反倒是池簌之前用过他的身体,两人也终究是兄弟,不会对韩小山真的放任不管。
京城对于韩小山来说,肯定是不安全了,而且这段日子的经历也难以解释。
池簌的意思是,韩小山如果想学武自保,也可以去七合教,韩小山却不想受这份罪,最终选择了沿江而下,看一看各处没见过的风光,池簌便给了他一笔银两,令人将他护送到了渡口。
应翩翩没有多说什么,倒是他那些手下们都伤感了很久,觉得少爷实在命苦。
之前他相中了傅寒青那么个混账,总算醒悟之后,又娶了个能文能武,知情识趣的姨娘,还被刺客打坏了头,性情大变,最后竟然也离少爷而去了。
少爷,他们孤苦伶仃,情路坎坷的少爷,得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心日子啊!
送走了韩小山之后,池簌和应翩翩就分别带着各自的手下回到了京城。
应定斌听说儿子要回来,推掉公务,早早地就到了城门外迎接他。
当看见一行钦差纵马而归时,应定斌也不禁微微红了眼眶。
当年那个瘦弱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俊秀青年,宛若名剑出鞘,渐露峥嵘锋芒。
应翩翩尚未回到京城,他在衡安郡的种种事迹便已经逐渐传开了,于是继当年连中三元的传说之后,应定斌之子应€€再一次惊动世人,声名鹊起。
没想到他疯疾好转之后,首次离京办差,就立下如此大功。
家家户户都在议论各种或真或假的传闻,文人墨客也争相传唱他的功绩,皆以为应€€有勇有谋,不顾自身,智斗贪官,以往种种遭到诟病之处,似乎也都成为了性格刚直的例证。
一时间,就连应定斌的名声都跟着好了不少。
应定斌听在耳朵里,又是欣慰又是感动。
但他作为西厂厂公,历经三朝,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过来了,其实对于这些虚名早就不放在心上,应定斌在意的是他的宝贝儿子有没有受委屈,挨欺负。
把应翩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之后,又用力抱了抱,应定斌再一转头,脸上已经带了杀气,问道:“洪省何在?!”
他实在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对对洪省多有照顾提携,结果到头来无比信任地将孩子托付给对方照顾,竟然遭到了背叛。
要不是阿€€聪明,这次就真栽在这王八羔子手里了!
之前还有人猜测,应翩翩如此处置洪省,半点不看父亲的情面,会不会导致他们父子失和,这实在是多虑了。
应定斌得到指路后,不用别人动手,径直纵马直朝洪省而去。
路途遥远,囚车笨重不便,洪省就被五花大绑扔在了队伍最后面的一辆马车中。应定斌驰到马车之前,一把将洪省从里面揪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此时洪省之前被应翩翩下药的药劲已经过去了,一路在马车上,心里越回想整件事情的过程越觉得惊心动魄。
应翩翩这小子又能忍辱负重,又是心狠手辣,关键还十分聪明,事事料敌机先,他若早知道对方是这样一个人,打死也不会和他作对。
可如今说这些都没用了,洪省眼下能寄希望的,想来想去还真的只有应定斌。
应翩翩就算是再横,也会听父亲的劝的,如果应定斌能够看在过去的交情上对他稍稍心软,劝说应翩翩留他一条性命,洪省就还有生机。
毕竟是个养子,应该……饶他一命也不是没可能吧……
洪省心里这样盘算着,听到外面喧哗,已被一把拉下了马车,他抬头一看,发现面前赫然正是满面怒容的应定斌。
洪省连忙道:“应公,可算见到您了!我与令郎之间有些误会,他把我……”
应定斌揪着洪省的领子,当面就是两个耳光,打断了洪省后面的话,将他彻底打蒙了。
只听应定斌怒骂道:“误会?什么误会!我家阿€€收拾的从来就没有一个无辜之人。最大的误会就是我看错了你这匹夫,竟一心扶持,让你有机可乘,差点害了我儿!”
他将洪省丢到地上,抽出马鞭:“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的良心哪里去了?”
应定斌用马鞭亲自狠狠抽了对方一顿。
洪省满地乱滚,连连求饶惨叫,应定斌却丝毫没有手软,直到把人打昏过去了,他才将马鞭砸在洪省的身上,目光在在场的其他人身上扫了一圈,冷声说道:
“若再有那等忘恩负义之徒,下场有如此辈!”
众人纷纷低头,沉声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