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连忙说道:“没有的事,可能是闹耗子,你且安心睡吧。”
杜晓晨知道自己有人暗中保护,也不太害怕,只说:“你们如果再做手脚,那我一定会立刻把狱卒叫过来。”
说完之后,他又翻身睡了。
李定和珊瑚都觉得十分无奈,却又拿他没有办法,两人心事重重,也没心思鬼哭鬼叫了,各自闭目休息。
应翩翩和池簌从牢里出来,见到刑部侍郎潘迟已经等在了外面。
这桩案子牵系太多,已经困扰了他许久,如今听到有了重大线索,只令他满心喜悦,一扫平日的严肃,对待应翩翩也分外热情。
“都说英雄出少年,虎父无犬子,还得是应大人有办法,总算将那两名匪徒的话套了出来。”
潘迟笑着说:“那幕后之人的身份,便由我来想办法调查吧。等有了结果,一定第一个告知大人,此事你可是头功。”
应翩翩道:“潘大人过奖了,咱们理当互帮互助,那么此事就烦请大人费心,我今日先回府了。”
应翩翩先天不足,自幼体虚,所以很少熬夜,为了这一场三鬼内讧的好戏,此时已经一直熬到了夜半子时,他也实在有些困倦,刚才坐在这里就直犯困,现在只想一头扑在床上,天塌下来都要先睡一觉再说。
潘迟可不知道应翩翩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心里早就去想高床软枕了,还认真地询问他:“那么应大人,那个杜晓晨可需要我帮忙好好照料着?有什么要求,让他尽管提就是。”
“这倒是不用。”
应翩翩立刻说:“此人一开始装神弄鬼,满口叫嚣着要杀我,我可不想就这么算了。眼下他还要为咱们办事,请大人先暂且将人稳住,不要让他反水。此事过后,我断饶不了他。”
应家这父子俩,手段作风的狠辣都是出了名的,潘迟一听就心领神会了,点头答应。
应翩翩总算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这才同池簌一起走出大牢,抬头只见外面夜色深深,月朗星稀,马车在一旁静候。
应翩翩坐上去之后,就不禁打了个哈欠。
池簌见应翩翩困成这个样子,觉得心疼,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说道:“你先睡一觉吧,过会就能到家了。”
应翩翩睡眼惺忪地问他:“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累不困吗?”
在他的印象中,池簌似乎永远都精神奕奕,不露疲态,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常常令应翩翩觉得很神奇。
他可不知道,在遇见他之前,池簌甚至夜夜都无法入眠,如今有了应翩翩在身边,他才逐渐感受到了安心入睡,喜乐平和的滋味。
池簌一本正经地说:“嗯,我也累也困,只是没有表现的很明显。那咱们就一块休息吧。”
他展开怀抱,笑起来:“来。”
看应翩翩的表情就知道,这鬼话他是半点也不信的。
他抬手在池簌胸口杵了一拳,被池簌顺势轻轻一拉,也就靠在了对方身上,找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又累又困”的池教主并没有休息,而是轻轻为应翩翩按着太阳穴。
就这样,在他的按摩和马车轻轻的摇晃下,应翩翩很快沉沉睡去,最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人抱下马车,放回到床上去的。
另有一道身影,却趁着夜色,悄悄向着宣平侯府的方向跑去。
*
这几日,宣平侯府的气氛非常不好。人人都知道,前些日子大少爷回来同侯爷吵了一架,父子之间闹的很僵。
之后不管什么人劝说,他都铁了心一般,一步都没再踏入过宣平侯府的大门,没过几日,就果真如他所说,到皇上面前辞去了镇北侯的爵位。
傅家以往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一门双侯,显耀无比,若是以往,皇上也未必会答应,但如今五皇子屡屡遭到贬斥,傅寒青又执意相求,皇上斥责他几番,看他坚持,竟然便真的准了。
这件事简直把傅英和傅夫人都气了个半死,傅寒青却仿佛发疯了一样不管不顾,没了爵位之后就到军营去了。
主子们心情不好,下人们也有种大祸临头惶惶不安之感,一个个小心伺候着,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偌大一个府邸,大白天甚至经常连个人声都听不见。
这一天天色刚亮,负责采买蔬菜的小厮背着箩筐从侯府的侧门出去,忽然听见有个女子的声音招呼自己。
他转头一看,只见一名十分漂亮的姑娘站在一处隐蔽的拐角位置,正在冲他招手。
那小厮只觉得眼前一亮,忍不住便走了过去,问道:“姑娘,你是在叫我吗?”
那姑娘正是杜晓蝶,她点了点头,将一串铜板塞给那名小厮,带着些焦灼说道:“这位大哥,我有事想寻侯爷,但不方便露面,你能帮我通禀一声吗?”
那小厮刚晕晕乎乎接过铜板,就听了她这句话,吓得一下子就把那串钱塞回去了,惊笑道:“姑娘你在说什么啊,我哪里能跟侯爷说得上话。再说了,我们侯爷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你……这也太能想了!”
杜晓蝶说道
:“你只要去和管家或者侯爷的什么心腹说一声,相信他们自会权衡。侯爷是知道我的,我原本也不敢斗胆冒犯,可如今面临着杀身之祸,实在是无可奈何了啊!”
她这般说着,不由垂下泪来。
杜晓蝶这一招对应翩翩不管用,但拿捏其他人还是没有问题的,那小厮看见美人落泪,楚楚可怜,心就软了,又听她说得严重,只好挠了挠头道:“那我试试吧,唉……不过侯爷最近心情不好,你一定要见他,自个可得把后果给掂量明白了。”
事情果然被杜晓蝶给说中了,傅英心腹的随侍是知道杜家兄妹的,一听小厮提起,立刻禀报了傅英。
傅英皱眉道:“这女子倒是大胆,我吩咐他们的时候,为了防止应€€那小子有所察觉,并没有准许他们主动来联系我,她竟然自己上门来了。”
侍从说道:“属下听报信的人说,她仿佛是趁夜来的,又一直等到天亮,才敢来求见您,一路上非常小心,怕是当真有什么要事。”
傅英点了点头:“那也不要让她直接进府,先带去乔装一番,再装成是夫人老家的亲戚,从侧门带进来吧。”
侍从答应一声,匆匆去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扮成老妇的杜晓蝶才被带到了傅英的书房。
杜晓蝶也没有考验他的耐心,一进门就跪了下去,哀声说道:“侯爷,我哥哥被应大人暗中送进刑部去了,每日难以休息,严刑拷打,这样下去只怕过不了几日就要丧命,求您救救他吧!”
她的话果然一下子就引起了傅英的注意,皱眉道:“你此话当真?”
杜晓蝶道:“前两天半夜送去的,这已经是第三日了。晓蝶是走投无路才来恳求侯爷的,又怎敢拿这种事情玩笑?”
傅英脸色微沉。他埋下这步棋子之后,一直在关注着应翩翩那边的动向,却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中着美人计,反倒还反手将杜晓晨给送到牢里去了,实在是果断心狠。
有时候比起傅寒青,应翩翩倒当真更像是他教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应翩翩这些动作竟然还避开了傅英的耳目,说明他当初在应家埋下的所有眼线都已经被彻底拔除。
傅英道:“他待你如何?我让你挑拨他跟武安公之间的关系,你又做的怎样了?”
杜晓蝶说道:“这一点好叫侯爷放心,他并未疑心于我。只是将哥哥与之前的两桩案子合并处理了,还把我留在应家当差,可……可我担心哥哥挺不住……”
傅英淡淡地说:“你哥哥若是想活命,就不会挺不住的。因为他装的恶鬼要杀的是应€€本人,从他说出那句话起,就注定了应€€不可能再放过他。”
杜晓蝶听到傅英如此说,心中只恨不得破口大骂,这个老狐狸原来从一开始就给他们挖了坑,倒是在这里等着呢。
是他把自己兄妹两人推到了绝路上来,如今倒是一开口就推了个干净,若是当初信了他,恐怕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傅英再精明,比起应翩翩来,终究还是棋差一招,他会有的反应,会说的话,都已经被对方料中大概。这样想来,杜晓蝶竟又忍不住有些庆幸了。
第98章 孤秀耸曾城
在傅英面前, 杜晓蝶只做出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无助地说道:“那……这可怎么办呢?”
傅英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不用担心,你们兄妹只需听我的安排, 我自会保你们平安无事。”
杜晓蝶道:“应大人的手段……”
傅英笑了笑, 说:“不会连你都以为我这样做是要害他吧?”
杜晓蝶一怔。
傅英的语气淡淡,竟仿佛真心:“应€€的父亲与我是结拜兄弟, 我这一番安排, 只是希望那孩子能够看清真相,与我解除误会, 所以你们也不必害怕。你如果想救你哥哥出来,接下来的任务, 就是继续想办法跟应€€接近,让武安公与他之间心生嫌隙。”
杜晓蝶这时候仔细想了想,恍然发现, 傅英似乎当真从来没有授意过她或者杜晓晨去做任何对应翩翩本人不利的事情。
他从一开始的目标, 仿佛就是让应翩翩听到那个小时候因为傅英相救才得以活命的故意,以及挑拨应翩翩和池簌之间的关系。
难道他这样大费周章,竟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是为了修补与侄子之间的裂痕吗?
应翩翩那样的人, 又是那样的家世, 傅英以嫁入应家诱惑, 杜晓蝶不可能一点都不动心, 但再一想池簌的武功和威势,她还是打心眼里觉得胆寒, 再投一回胎也不敢跟对方抢人。
杜晓蝶说道:“侯爷, 我虽然跟武安公长得有几分相像, 但应公子那般的人又怎会看得上我呢?这几日能尝试的,我都已经试过了。”
傅英淡淡地看了杜晓蝶一眼,想起了应翩翩的母亲,那名从西戎跑回来的逃奴。
他从未见过那个竟然能够让应钧动心的女人,但却对这女子的遭遇十分了解。
因为他的母亲,应翩翩也从小就对这种身世孤苦无依的女子格外抱有一份怜惜,而有的时候,仅仅是凭借着这种怜惜之情,已经足够做很多事了。
也正是因此,傅英才会派杜晓蝶来做这件事。
他锐利地看了杜晓蝶一眼,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怎么,你退缩了?”
“不是的!我只是担心€€€€”
杜晓蝶吓了一跳,脱口说道:“就连镇北侯先前那般努力,应公子都没有对他动心呀。”
傅英:“……”
杜晓蝶自知失言,连忙跪了下去:“侯爷恕罪,是我不知轻重了。”
这几天傅英都不愿意想起那名逆子,提到他就想破口大骂。
废话,要是傅寒青和应翩翩当初没有分开,那后续根本不会生出这许多的风波来!一切还不都是因为傅寒青不济事,连个人都留不住!
“这个不用你担心,就算是应€€一时半会对你动不了心,我也会想办法为你创造机会的,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傅英冰冷地说:“也包括你的兄长。你们如今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听从我的话,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还想活命,甚至日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就好好照我说的做。”
杜晓蝶低着头说道:“是,一切任凭侯爷吩咐。”
她一路上百般思量,回到府中,还是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应翩翩。
应翩翩还没怎样,先把池簌气的不轻,所有意图挑拨他和应翩翩之间关系的人都是第一该杀。
池簌觉得他看透了所有的真相:“我明白了,这个傅英处心积虑,只怕还是惦记着想重新撮合你跟傅寒青!他看傅寒青不济事,便打算先找个女子来,把我气走,给他让位!”
应翩翩被池簌的想法逗笑了:“爱妾,
你一个姨娘给他让什么位?不用你让,我也可以纳很多妾啊。”
“是么?”
池簌本来就窝火,再被他添了把柴,反倒直接给气笑了,坐到应翩翩身边,一展臂揽住了他,说道:“那我还是七合教教主呢,悍狠,善妒,不管你让谁过门,我见一个杀一个,杀光了把你抢回总舵去。”
应翩翩道:“抢回去做什么?”
池簌努力做出很凶的样子吓唬他:“抢回去养着,不让你出门。”
应翩翩道:“可是我不出门,会闷得慌啊,闷上一阵,没准就死了。”
他说到这里,见池簌脸色不虞,眉梢微挑。
池簌也舍不得呵斥他,顿了顿,只得道:“不许胡说。这话不吉利,你也有点忌讳。”
应翩翩笑道:“说话要是灵验,这天底下得有一半人都是被咒死的。”
池簌算是发现了,别说把他给关起来,就连对应翩翩大声说几句重话他都做不到,这样看来,威风凛凛的七合教教主悲伤地意识到,或许夫君想纳妾的话,他最后有可能当真不知道如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