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何干?”霍无恤冷冷扫她一眼,“当初我叫你等我,为什么要先逃开。”
刹那间醍醐灌顶,姬倾城眼中闪过愧疚的泪花,“是因为我对不对?你以为我出事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晶莹的泪珠自她眼角滑下,她拽着他的衣袖,哭得不能自已,一颗心几乎要被自责懊悔填满。】
但最后她还是没有跟霍无恤走,反而跟着谢涵到了齐国——那里有她的舅舅,而且谢涵是她的亲表哥,血浓于水,她相信对方不会害她,会帮她,帮她复国。
第三卷 “身世浮沉雨打萍”完,
第四卷 “人心难测一场梦”——
可到了齐国的日子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谢涵的太子之位并不牢固,她决定先帮对方稳下来,再做绸缪。
但岂知在一切渐入佳境时,谢涵却被四公子漪一党揭露出一个大秘密——
原来齐国国君夫人楚楚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娘家楚国在那时与齐国还关系紧张,齐公又宠幸爱妾鲁姬,楚楚为了自己的地位,在第三个女儿出生的时候就谎称是儿子,于是有了齐国太子涵。
谢涵竟然是个女子,她居然是个女子!
一个女子又岂能承担一国国祚、奉宗庙社稷?牝鸡司晨,齐国群臣百姓不会答应,齐室列祖列宗更不会答应。
【“寡人令祖宗蒙羞,居然让你这种人进过宗庙。”
“这话传出去,是要齐国被列国耻笑,贻笑后世吗?”
“啪”地一声脆响,齐公重重甩了谢涵一个巴掌,谢涵伏着的身子跌翻在地,又重新跪好,深深低着头,似乎要把脸埋进掌心里。
“欺君之罪,欺国之罪,亘古弥天,赐贬谪庶人,流放千里,永不归都,遇赦不赦。”】
姬倾城主动陪谢涵一起被流放,途中一直安慰鼓励对方,她心中已把对方当做亲人、姐姐了。只是路途遥远,后来两人被冲散,她来到北方燕国。
燕太子夫人姬红霞是她的二姐,所以燕太子襄收留了她。燕襄体弱多病,传言活不过二十五,但他却并不怨天尤人,反而十分豁达淡泊,在他的身边,仿佛连空气都小心翼翼,不忍打搅他的恬淡。
以前姬倾城总觉得谢涵白衣翩翩、恍如谪仙,现在看到燕襄,才始知何为真正的仙。
她情不自禁地想待在他身边,在他身边就觉得很安心,那淡淡的药香像人间一方净土,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
她不忍心他倦怠的眉眼染上疲惫,她给他念奏章,帮他出谋划策,只希望他能不累一点,却不想让他一点点痴迷上她。
这怎么可以?
他是她的姐夫啊。
她决定离开,这时燕国准备攻打齐国。她就随着伐齐大军离开了,凭借脑海内的《孙子兵法》,对各将屡有启发,各将都收敛起一开始对她的不屑,而变得尊敬。只是——
这个时代,战火纷飞,不是今天你打我,就是明天我打你,所以姬倾城并不在意,可没想到这次燕国居然是打的灭国战,燕国居然打算灭了齐国。
齐国国君在牙山投缳自尽,齐国夫人、公子、公主几乎都被乱军砍死,齐国国相狐源跳城殉国。
谢涵捏着书皮的五指缓缓收紧、指节发白——原来在那个世界,早在齐国被雍国夷灭之前,齐国就受过一次这样的灭顶之灾。
那后来呢?
他连忙向后快速翻去——姬倾城自责不已,昔日她帮燕襄做的那么多事,她对燕将的那么多提点,如今全成了她刺向齐国的利刃,她助纣为虐!她更想到——【那涵姐姐呢?】
她偷偷逃开燕军,找遍了流放之地,最终找到一个小土丘,和土丘旁边一块被折断的木板——吾妻齐氏谢涵之墓。
谢涵:“!”
连之前的悲愤都一卡,饶是他这样好的心理素质也被膈应了一会儿,长长吐出一口气才能继续看下去。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假的假的假的——”姬倾城尖叫着抱住脑袋,背后忽然响起一道笃定的声音,“这不是真的。”
她连忙回头,面前的人,鬓如裁、眉似剑、鼻若胆,她踉跄着站起来,跌跌撞撞跑过去,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涵姐姐没死对不对?对不对,你说啊,你说啊,说啊——”
“对,她没死。”霍无恤没什么情绪道。
姬倾城喜极而泣,“那她在哪?”
霍无恤:“不知道。”】
之后姬倾城就随霍无恤到了雍国,遥遥传来齐三公主谢涵收拢齐国最后的兵力,用离间计弄反了燕国大将军聂慎,历时两年,终于驱逐了燕军,复国,迎硕果仅存的一个兄弟四公子漪继位,自己摄政。
与此同时,雍君病逝,霍无恤继任为雍国国君。
此时,南方楚国经楚王锐意革新后,强大于世,虎视眈眈,隐有气吞中原之势。
于是,为求自保,雍齐结为同盟国,谢涵嫁给雍王无恤,二国缔结两姓之好。
这个时候,姬倾城才知道:原来谢涵早在流放途中就受过路过的霍无恤恩惠。
总有那么一个人,在你最不堪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出现,脚踏七彩祥云,救你于水火,恍若神€€。
于是谢涵对霍无恤一见钟情,这次结盟,更是二见倾心、非君不嫁,不惜以两国盟约为威胁嫁入雍国后宫。
可是……可是她也已经爱上霍无恤了啊……那个冷峻不苟言笑却可以给你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霍无恤迫于盟约,使谢涵为王后,姬倾城只是三夫人之一,位分低了一等,便屡屡被谢涵施以难堪。姬倾城想,对方一定是因为几经变故,性情大变,便忍着让着,哪知对方变本加厉,原本亲密的两人终于反目成仇。
第四卷 “人心难测一场梦”完。
第五卷 “复映长栏今似昨”——
姬倾城一开始愿意跟霍无恤去雍国,并非是那时她已爱上他,而是对方同意帮她复国。
霍无恤果然没有食言。
那时的梁国被三家把持已久,梁国公室,除了姬倾城和其余外嫁女,几乎已都被迫害至死。终于如当初卫瑶临死前预言的那样,昔日中原霸主、泱泱大国分崩离析,分裂成三个国家,分别由三家刘家、叶家、薛家掌权,为刘国、叶国、薛国。
霍无恤以姬倾城——昔梁武王嫡公主的名义出兵,把三国一个个收拾过来,还带姬倾城重游会阳,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第五卷 “复映长栏今似昨”完。
第六卷 “江山如画人何在”——
一开始,霍无恤是想帮姬倾城复国,但享受过至高无上的权利的他渐渐变了,他停不下来了,他只想攀登权利巅峰。
他不满足于灭了刘、叶、薛三国,他又灭燕、灭齐、灭召、灭楚。
齐灭后,谢涵抱齐国国宝大吕钟跳河殉国,姬倾城晚半天听到消息,如置梦中,好一会儿,她才反应回来跑去问霍无恤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寡人可以要人死,却还能逼人活吗?她想死,就去死罢。”
姬倾城仿佛不认识了一样看着面前的人,在说这些话时,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语气冷淡得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你怎么会这么无情,就算涵姐姐有再多的错,她也为你打理后宫整整七年,一夜夫妻百日恩啊……”
“啪——”她话还没说,就被对面的人甩了一巴掌,“哈哈哈——怎么,你第一天知道吗,寡人一直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你再说一个字,寡人就送你下去陪她。”
姬倾城捂着脸,不敢置信,望着那无情的玄色背影扬长而去。
她终于知道,那个会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的小混混不见了,那个把她塞进稻草里和她说等我的少年郎不见了,那个把她从燕国乱军里带回来让她心安的青年不见了,再不会回来。】
姬倾城心碎之下,离开雍国,却被正与楚国交战的楚军抓去,威胁霍无恤,最后历经重重,楚国被灭,她终于被救。
此时,她已不怪霍无恤了,但她却也不想再和对方在一起了。
【她似乎就是不祥的,只要谁和她沾上几分关系,就都会死。
这一国一国的夷灭,哪个没和她有几分关系?
一将功成万骨枯,虽然天下已定,姬倾城的心却早已千疮百孔,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爱了,最后决定隐姓埋名、飘然远去,与霍无恤相忘于江湖——生既不幸,断情绝爱,孤身远引,到死不见。】
【她是他无尽灰暗人生中唯一的一抹光亮,他拼了命地想要抓住这束光哪怕灼烧了自己。可是,有些东西注定是不属于人间的。嗬——既然如此,这个人间又为什么还要存在呢?】
于是,霍无恤成了个暴君,他逆行倒施的暴/政很快葬送了刚刚一统,本该不可一世、煊煊赫赫的大雍王朝。
【“雍王无恤四年,以其夫人梁室公主之名声讨叶国,翌年灭叶。
雍王无恤六年,薛王雪不堪压力,对雍俯首称臣,雍军杀人支正,灭薛。
雍王无恤七年,雍军围城四渎,城内易子而食、悬釜而炊、民相哭嚎,刘王决跳城自尽,刘灭。
雍王无恤八年,燕国内乱,大将军聂慎篡位,雍国替天行道,诛逆臣,灭燕。
雍王无恤九年,雍军围城扶突,齐王漪举白旗降,自请并为雍国齐州,后为谢后刺杀身亡。
同年,召灭,召王臧被俘自尽。
雍王无恤十年,楚军奇袭雍国东南郄门,雍军师出有名,攻楚,五胜五败,雍王重启大将军蔺€€,缺掘水灌云门,楚军兵力十去八/九。雍王十二年,楚王子般自焚身亡。
至此,七国烟消云散,尽归于雍。
同年,上明昊王宫忽起大火,昊天子姬忽葬身火场,时人皆言昊室气数已尽,新圣人将主宰未来。
雍王无恤以为列国咸称王,不足以显其尊贵,取“皇”、“帝”二字合而为称,封泰山而禅梁父,自号始皇帝。
雍皇临四海,虎视何雄哉,以为金城千里,帝位可传至万世,子孙皆为君也。殊不知苦役百姓、推行苛律、暴杀豪杰,时人敢怒而不敢言,七国余民蠢蠢欲动。
始皇帝十五年,雍皇崩于巡游途中。
后三年,天下豪杰揭竿而起,雍灭。”
千秋史话,总是寥寥数语。世人皆以为雍皇抵达权利顶峰而目空一切,谁又知道他也曾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只是终究抵不过江山如画,到头来得了天下失了她。
是谁在唱:你说伊人如花,愿许回家,后来满头白发一身风沙。你说江山如画,一生杀伐,后来万人之上寡人孤家。
全剧终。】
“喂——你又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啊。教人一点也不专心。”看完全文,谢涵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复,耳边忽又响起一道叫唤,映入耳中,只觉似真似假,恍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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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生既不幸,断情绝爱,孤身远引,到死不见。——点水之恩,涌泉以报,留你不死,任你双飞,生既不幸,绝情断恨,孤身远引,到死不见。 出自《武林外史》白飞飞之口。
2. 雍皇废分封诸侯之制…… 士不敢弯弓而报怨。——贾谊《过秦论》,只改了几个字。
3.你说伊人如花,愿许回家,后来满头白发一身风沙。你说江山如画,一生杀伐,后来万人之上寡人孤家。
我实在找不到这出自哪里,只是以前看到过,依稀记得,用在这里刚好,但反正我不是原创。
第23章
谢涵抬眉,瞧了面前站着的人片刻,才缓了些恍惚,一手把裹着《江山妩媚美人谋》的竹简反扣在榻上,手指按了按额头,“好了?背与孤听听。”
霍无恤看一眼那微隆的竹简,收回目光,朗声背诵,谢涵就那么支着额头看着面前的人,心头一种错综复杂的荒唐感:
现在这个连字都认不全的白目,有一天会统一中原各国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