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孤也说过,孤是有私心的,先一步和他们打好关系,希望以后他们能对齐国优容。”
系统想了想,【宿主想的非常周全,我感到很欣慰。至于宿主的“私心”,我也能理解。】
“多谢。”谢涵笑了,笑得要多高兴有多高兴,他原只是灵机一动试试,没想到试出这么美妙的结果。那他是不是可以把苏韫白、蔺€€、栾殊都收罗过来?
想什么来什么。
谢涵才刚安抚下陈璀,准备派人告诉玖少卿落了东西在驿使馆云云,好让他回去收集“竹林三杰”,马车忽然停下。
“殿下,有个人自称是您的朋友,要见您一面。”窗外武士道。
谢涵奇怪,掀帘一看,顿时心花怒放,一边站着的可不是被他当初忍痛拒绝的苏韫白吗?他立刻让人上来,还笑得好看,“苏兄?”
苏韫白背着包袱、风尘仆仆,入车后放下包袱盘坐下来,隐隐察觉到对方对他的态度和当初大不相同,他虽狐疑却只道对方今天心情好,恭敬道:“齐殿下。”
“苏兄怎么来了?”谢涵不想笑得这么灿烂的,但他实在高兴,自遭遇系统以来,从没这么高兴过,连声音都带点飘,“栾兄和蔺兄呢?”
“小生正是要感谢齐殿下,沈氏家主已经解除了对他们的通缉。”说到这个,苏韫白起身一揖。
谢涵忙拦下,“与孤何干?他们本无过错,天理昭昭,这是他们应得的公道。”
苏韫白觉得今天这位齐国太子待他态度特别好,真的不是错觉。
谢涵多精的人啊,外加苏韫白实在不是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他转瞬发现对方的迷惑,压了压心头狂喜,道:“那他们人呢?莫非又出了什么事?”
苏韫白这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摇头道:“齐殿下勿忧。他们不只没出事,还因祸得福,被沈家主相中,安插到军中去了。”
谢涵……谢涵搭在膝上的手狠狠一掐,不用压下欣喜了,他现在改糟心了——好你个沈澜之,挖墙脚挖得未免太快了。
他生生被堵了一口气,脸色就有些臭起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栾殊可是打着蔺€€才华横溢让他出手救人的,结果救出来转身去了别人家,这可不厚道。若不是栾殊表达的隐晦没直说出来,这简直就是背信弃义了,他淡淡道一句:“那是蔺€€和栾殊好才华,能让之前通缉他们的人转眼笼络。”
苏韫白并不迟钝,当然能听出对方话里的不悦与轻嘲,连忙道:“齐殿下勿怪,小生正是为此而来。他们并非忘记是您让他们摆脱东躲西藏的日子,只是沈家主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管什么原因终究是当街杀人,称他们二人有才,让他们入军戴罪立功。小殊让我转告殿下,他日将功折罪,出了梁军后必来报殿下大恩。”
他日?
进了梁军,立功后,有了自己的势力和地位后,岂是轻易能出来的话,岂是轻易愿放弃的?这空口白话可真会说。
谢涵心中一嘲,却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二杰”已经没了,竹林最后“一杰”可不能再放手了,谢涵强压下不快,在苏韫白满含歉意的眼神下摆摆手,“罢罢罢,大抵是孤与他们二人有缘无份罢。”
他推过一杯茶,“你不必觉得歉疚,与你无干,与他们二人无干,不过是造化弄人。”
瞧着对方失望的面色,却非要说出豁达的语句,苏韫白觉得更抱歉了,可……天知道他为什么要觉得抱歉,他只是来传达消息的好么。
谢涵低叹一口气,说不尽的怅然,苏韫白嘴唇动了一下,他却又抢先一步开口,“苏兄就是来同孤说这些的吗?”
苏韫白本是想着怎么安慰对方,一听这话,脸一红,“不……这只是顺便,更重要的是小生想出城,却苦于没有路引。所以厚颜想一搭齐殿下马车。”
“没有路引?”谢涵古怪,别这位身上也犯着事罢?
说起这个,苏韫白就无奈了,“实不相瞒,家兄素来不喜我研读经典,只想让我接管家业经营店铺,可我实在不是这块料,开店必赔。这回家兄又要拿个米铺给我练手,我拒绝并要求外出游学,家兄便扣了我路引。”
这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瞧瞧,别人为了家业,父子相疑、兄弟相残,有的人却还非要兄弟分家产的。谢涵颇为感慨道:“令兄很疼爱你。”
苏韫白点头,“不错。但我有我的志向,不想被困在家业和兄长的期望里,我也没那本事继承家业。”
“好男儿志在四方。”谢涵赞道。说完,却忽想到:“那日竹林里,苏兄说毛遂自荐,就是想搭孤的车?”
苏韫白赧然,“家兄不日便要回会阳,我再不逃就没机会了。”他抬头,“但虽事急从权,我那些话却都是真心诚意的。我观殿下,人中龙凤,今日一事,更知殿下胸怀宽广,若殿下愿意,我愿追随左右。”
看,这不就又勾出这个话题了。谢涵心情好了点起来,双眸凝视对方,只见人面目平静,手指却微微蜷起,他顿了有顷,直看得对方五指越蜷越紧,才朗然一笑,“求之不得。”
苏韫白五指一松,欣喜激动之后,涌上更多的却是奇怪。
“韫白是否在想,孤缘何之前百般拒绝你,现在却那么高兴你的加入?”
苏韫白一怔,旋即笑道:“殿下莫不是有读心术?”
“韫白不该问孤是不是有读心术,而应该拿面镜子照照自己。你说是么,小璀?”谢涵扭头,看自苏韫白上来后就一直规规矩矩跪坐在角落里的陈璀。
苏韫白自然也是一上来就注意到对方的,不注意到不行,太显眼了——雪白的绒毯,精致的陈设,衣着华贵一丝不苟的谢涵,哪怕是个小内侍也纤尘不染,这种环境里出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脏小子,就算缩在角落里,也没法看不到。
只是主人家不说,他也不好问,更不好盯着人瞧,只心里诡异着就是了。
陈璀倒是一愣,没想到谢涵突然问自己,还反应了一下才反应回来“小璀”这个称呼,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对方和谢涵是旧相识,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来投奔谢涵的人,和他没什么差。想完这些只在转瞬之间,陈璀已经呵呵笑道:“苏大哥弯起的眉毛上写着‘真奇怪’,抿着的嘴角上写着‘好像哪里不对’。”
“……是么?”苏韫白伸手按了按嘴角。
“是啊。”谢涵手一摊。
“这位是?”苏韫白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问。
“陈璀,孤的——”谢涵拉长音,陈璀随着他的尾音心高高吊起。
“谋士。”
陈璀、苏韫白都是一愣,苏韫白自不必说,便是陈璀本人,每日怼天怼自觉是个被出身困住的神童,也觉得这两个字实在是高抬了。
谋士?
他这么小个人,能出什么谋划什么策?
迎着苏韫白诧异的眼神,陈璀心下撇撇嘴——一点都不会做人,面上却嘻嘻道:“苏大哥,殿下拿我打趣呢。”
论掩饰情绪、讨好他人、睁眼说瞎话这些本事,苏韫白自然拍马也及不上乞儿出身的陈璀,信以为真,随着笑道:“殿下和陈小兄弟真是好感情。”
谢涵摇了摇头,苏韫白缺了点察言观色的水准,他却能感觉到陈璀的不相信与不高兴——源于自卑的不相信,源于不相信的被戏弄感,源于被戏弄的不高兴。
不过,日久见人心,他也不去纠正,转而和二人谈古论今起来。
苏韫白呆是呆了点,但学识真不差,哪怕是谢涵素来不喜的儒学,也被他旁征博引说的意趣丛生、更显哲理。
陈璀肚子里是没多少墨水,但他聪明机灵,更通晓二人不知道的三教九流、底层民生。
谢涵起初只是探探二人学识性情,竟也渐入佳境、相谈甚欢。
他很久没有过这种交流与碰撞的畅快感了,上次还是……和霍无恤谈论梁国军制。
一想到霍无恤,谢涵心情就不大好起来。
【宿主,如果您拒绝对男主采取措施的话,请允许我实施随机惩罚。】系统冷不丁道。
谢涵:“……”看罢,和霍无恤有关准没好事。不过——
“你说日常波动可忽略,剧烈变化就要采取措施,那度是多少?”
系统俱实以答:【一次性下跌愉悦度超过50,宿主须采取措施。】
顿了顿,它又补充道:【请您放心,一般愉悦度下跌超过30就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男主身上了,超过50则是极不好的事,比如这次,所以事情发生概率很低,宿主不必太过忧心。】
“很低?”谢涵似笑非笑,“需要孤提醒阁下,上一次他愉悦度暴跌是几天前吗?”
七天前忘忧山遇险。系统哽了一下:【不用了,程序有数据记录。宿主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这回换谢涵哽了一下,“等会儿出城还有盘查等等,可以延后吗?”
【由于我的疏忽造成您的麻烦,我可以为宿主拖延一天时间。】
“好。”
日中时分,马车行到东城门了,城门口果然有沈澜之带队盘查——赵臧身为召国公室,极有可能躲在他国马车上出去,不是他亲自检查,哪国使节肯受搜查之辱?
当然,纵是他亲自检查,也赔了无数不是,举着梁公亲笔手书,好言请求,从东城门出去的大国仅齐国一国,其他小国只得忍气吞声。
到了谢涵这儿,沈澜之还未说话,谢涵已掀开车帘,“沈家主是否也要搜查孤的马车?”
沈澜之听他语气不好,也知在蔺€€和栾殊的事上,他做的不地道。他原只是好奇谢涵要救的人有什么值得对方一开金口的,便随意交谈了几句,结果——
他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自然能比谢涵更快的发现二人的才能,这种情况下,当然冒着得罪人也要截胡了。
至于现在,那就是将功折罪的时候了。
他打马过来,停在谢涵帘侧,弯了弯唇,“你知我是要搜查什么,谁都可能私藏他,唯独你不可能,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沈家主明白就好。”谢涵“唰”的放下帘子。
沈澜之摸摸被刮了一帘风的鼻子,“阿涵,我一定会多帮你说话的。”
说话?
和谁说?
和他那个姑母?
一听这话,谢涵更来气,这简直像在提醒他的愚蠢,居然落入对方层出不穷的圈套,成了梁公利用他姑母扑杀各大家族的帮凶。
“多谢沈家主,时候不早,孤要出城了。”
“等等。我还有样礼要送给阿涵。”沈澜之从外掀开车帘,递进来……一筐竹简。
谢涵挑眉,拿起卷竹简,翻开一看,立刻放下看对方。
沈澜之笑吟吟的,“变法大家曾吴颐的语录,阿涵喜欢吗?”
真是打蛇打七寸,这种好物,谢涵拒绝不了,“沈兄哪来的好东西?怎孤从未见过。”
“曾先生死后,他的弟子纪念亡师编写的,今年刚成书,因他和我有些亲戚关系,想着你素爱法家言论,便寻来给你了。”沈澜之凝着谢涵温柔道。
“他那弟子?”
沈澜之摇了摇头,“阿涵知君上任用曾先生变法,几动摇世家根本,遂被暗杀身亡,他的弟子都隐姓埋名,夹着尾巴做人,我也不好透露啊。”
曾吴颐都死了十几年了?谁还耐烦找他弟子报复?
夹着尾巴做人还写书?
不说就不说,谢涵对沈澜之的说法听都懒得一听,摆手道:“多谢沈兄赠礼,也多谢沈兄放过孤的两位朋友。”
沈澜之知道这事儿是揭过了,眉开眼笑。谢涵忽轻飘飘来一句,“哪日沈兄荣升鳏夫,孤必厚礼相还。”
沈澜之嘴角一僵,也想起自己是刚死了未婚妻的悲情人设,立刻把真心欢笑变作强颜欢笑,“何须厚礼?公主素爱你好音律,你为她遥奏一曲,便胜却人间无数。”
“好。”谢涵放下帘子。
车队缓缓驶出会阳,行了半里,谢涵又禁不住掀帘回头,遥遥看这座巍峨雄壮的古老城池一眼,里面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悲欢离合、一生青春。
他倒真拿出琴,奏了一曲不知是不是祭姬皓月芳魂。
出了城后,谢涵就让苏韫白与陈璀去后方一辆马车上,他刚着人腾出来的。虽然他马车够大,但这么多人还是有点挤的,更重要的是,一直让堂堂未来召侯缩在暗格里可不行,是时候放人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
“呼——”赵臧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一口气,侧头看谢涵,直言不讳,“暗格里有股怪味。”
谢涵点点头,拿出一种学术讨论的口吻,“狭窄封闭的空间里,空气不流通,势必会有怪味。”
他这么一本正经,赵臧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不说,谢涵本着东道主精神问道:“路途漫漫,召二公子可要些什么消遣?”